刘仲用力砸出手里最后一块石子,“叮铃”一声脆响,漆黑的乌元铃终于是支撑不住的从半空中掉落在地。
同时从铃铛中照射出的红光也瞬间消失,张富豪身子猛地一震,元神脱离了束缚。
刘仲看着他脱离险境,心里很为他高兴,可就在这时,却看到张富豪忽然面色大变,似乎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让他极为震惊和害怕。
“小心!”
张富豪大吼出声,这时,刘仲才感到身后一阵巨力排山倒海般的向自己淹没而来,这力量不但强猛,而且炙热无比,如同瞬间就置身于一片火海中。
张富豪怒目圆睁,知道是那恶道猝然发难,心里暗暗叫苦不迭,眼看对面一片红浪已近至眼前,急乱中右手一扬,一个浅黄色光罩迅速升起,要将他和刘仲的身子都包裹起来。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光罩只升到二人腿部,红浪已狂涌而至,强大的冲力立刻将未完成的光罩击的粉碎,也将他二人的身子撞的向后激飞了出去。
一股从未有过、如同直达骨髓的深深剧痛从腰间传来,刘仲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拦腰斩为了两截,五脏六腑巨震,仿佛生生移动了位置,全身血液狂涌逆流,似乎在寻找一个破口,欲喷射而出。
在他眼里,似山崩地裂一般,天空都暗了下来,耳中如有无数雷霆炸响轰鸣不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烈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噩梦一般,笼罩着他。
他口中喷着血,四肢已然冰凉,瘦小的身子紧紧扑在张富豪怀里,他的手指在感觉到了张富豪淡淡的体温后,下意识的想要紧紧抱住这胖大的身躯,仿佛这就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归宿,但双手似乎已不再是他自己的了,渐渐无力脱落了下去。
他能做的,只有在无边的痛楚中,努力维持住自己脑中那随时都会消失的意识。
“我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离开也好,我已受够了一切,不愿再忍受了,这世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已没有什么留恋,离开吧!离开吧!”
“我自小没有父母,没有家,这世上没有了我,谁也不会关心,谁也不会在意,离开吧!离开吧!”
“可是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如果能看他们一眼,看看他们长的什么模样,那该有多好……”
刘仲最后这样想着,然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张富豪怀里,彻底的不省人事了。
张富豪虽是修真者,但被恶道重重一击后,也好不到哪儿去,口中狂喷鲜血的向后倒飞了十余丈,一路鲜血在半空中飘洒,如雨点般落下。
他左手紧抱着刘仲,“咚”的一声沉闷响声后,重重的撞到了地面,势道之猛,竟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三四尺深的大坑。
站在远处的道人见此情景,脸上阴恻恻一笑,目中露出极为得意之色,身形一闪,眨眼间来到了大坑上空。
而张富豪的那柄银剑,此刻插在了一块巨石之上,静止不动。
刚才张富豪满脸痛苦挣扎之色,看是在努力挣脱乌元铃的控制,实是在艰难的一步步催动自身灵力,来驱使自己的灵剑,这才达到了意外的奇效。
此刻道人眯起双眼,观察着坑内的情形,同时心里升起一招将张富豪击倒的喜悦,对方可谓是以血肉身躯硬生生接了他这一招“没天炎海”功法,就算不死,身受重伤也是必不可免的了。
这没天炎海是修真界结丹期内数一数二的火属性功法,需要耗费大量灵气才可使用,施展后可使得一大片威力绝伦的火雾瞬间涌出,至于火雾的强弱和蔓延出来范围则根据施展人的功法深度而定。
若是元婴期的高手使用这一招,必定会使火雾的范围庞大到弥漫天际的程度,并且如大海一样广阔深沉,对手就是想躲也无处可躲,无论怎样都得要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招,故而称名曰“没天炎海”。
此时坑内尘土弥漫,有些看不清楚,道人眉头微皱,就在这时,忽听“哗啦啦”如水流般的细微声响从下方传出。
道人听到这水声,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急忙单手掐诀,正准备再增加一个术法砸下去。
可就在这时,没有任何征兆的,半空中忽然白光大盛,一条铁桶般粗的水龙发出惊天咆哮,夹着狂猛气势,似欲吞云一般,从地下俯冲上来。
道人心惊肉跳,反应过来后,身形急忙闪电般边出,躲过了水龙强大的一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我是受了你一招没天炎海,但上天有眼,终归是邪不胜正。我堂堂大楚儒明殿修士,就算死也要死在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手下,死在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手中,岂不死不瞑目?”
人随音起,一位中年文士,霍然腾空,飘立在道人对面,地面大坑内已然空空如也。
而刘仲此刻静静的躺在一片软土上,双目依旧紧闭,腹部却微微起伏,看来呼吸很是平稳。
按理说他一个凡人中了“没天炎海”是绝无活命的理由的,但方才张富豪一咕噜的向他嘴里灌了二十几颗对疗养伤势大有回天之术的黄龙丹,这才堪堪保住了他一命。
这中年文士,也就是先前变幻成张富豪的人,一身淡蓝儒袍,身材魁梧高大,浓眉方脸,气宇轩昂,一看也是一位修仙人物。
此刻他怒视着对面道人,眉宇间一片凌厉。
道人大惊之下很快就镇定了心神,暗中神识一扫,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只见对方身上灵力充沛,竟无丝毫受伤之象,可对方刚才明明受了自己狠狠一击,现在又为何完好无损?
嘴角微微一抽搐,道人只得冷笑:“公乘凌,我好不容易用计将你击伤,却想不到你竟恢复的竟如此之快,不愧是儒门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实在是叫贫道想不佩服都不行了。”
公乘凌目中精芒闪烁,心里却是郁闷中夹杂着庆幸,他哪有什么神通能如此快的恢复伤势和功法,不过是一场机缘巧合,心中不由苦叹:
“想不到那大晋国丞相虽非修真之士,占卜之术却如此神奇,竟算到我今日必遭厄难。若不是我半信半疑的花掉全部家当,购买了一块天阶速补灵石,方才又怎能顷刻间恢复伤势和充满灵力?”
心里这样想,但他嘴上可不会告诉道士缘由,一想到对方竟然欺骗利用一个凡人少年来暗算自己,心中压抑多时的怒火腾的一下,全部升了起来。
“苦竹老道,我公乘凌和你们换月阁素无怨仇,你却这般暗算于我,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出来,我定叫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嘿嘿,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换月阁阁主方老爷要杀的人,从来不问理由的,要怪也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无缘无故的便进了我们方老爷的必杀名单里。”苦竹道人冷笑数声,语气狂横霸道无比。
“好狂妄的口气啊,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是否对得上你这口气。”听到对方杀人都不找理由的说辞,公乘凌暗暗咬牙切齿,怒气更盛,随后他长长叹几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双掌猛然一提就准备灭了这狂妄的无耻小人。
“等等!”
就在这动手之际,公乘凌双目忽然一凝,心里默念了一声,竟是敏锐的察觉到道人的右手始终都负于身后,而且其身后还隐隐有一条灵力波动的痕迹,这一条灵力如丝线一般细,若隐若现,藏的极为隐蔽。
刚才他心里怒火中烧,自然没有察觉,幸好多年来他已养成了与人拼斗前都要凝神集中的习惯,越是决定生死的拼斗,就越要冷静对应,这才无意的发现了这丝端倪。
此刻他目光微微一偏,已然知晓了道人的诡计,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双手仍然缓缓提到胸前,盯着对面道人,看似随意的开口道:“不过在杀你之前,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换月阁怎会知道我的行踪的?还会专程会在这里等我?”
苦竹道人右手负在身后,心中在正为自己的暗中操作洋洋自得,脸上却冷哼一声,傲然道:“我们方老爷神通广大、可知天地万物之事,他老人家掌握你的动向简直如同观看地上的蚂蚁爬动一样简单。”
公乘凌被对方的话气笑了,忽的双目一凛:“既如此,那你就变成鬼魂回去见你那方老爷吧。”一道刺目白光,伴着他厉喝声,疾射而出。
苦竹道人面色一变,右手依然背在身后,左手持拂尘在空中震力一扬,一面高约三丈的红色光墙眨眼间就在他身前凝结而成。
谁知白光半空中忽然一折,灵活之极的改变方向,向苦竹右下方十丈的地面飞去。
那里,乌元铃被一层淡淡黑气牵引,正悄无声息的向苦竹身边一点一点的移动。
原来是苦竹道人自忖不是公乘凌的对手,就想悄悄的把落在远处的乌元铃再次拿到手中,有了乌元铃,他才有信心战胜对方。
此刻苦竹道人眼看自己的暗中操作被对方发现,心里既惊讶又愤怒,索性不再隐藏,右手振力一提,一道胳膊般粗的黑气,霍然出现,乌元铃被这黑气猛的一扯,顿时呼啸一声,极快的向苦竹飞去。
白光速度虽也快,但终究扑了一个空,打在地面,“轰隆”一声巨响,方圆三四丈之内,碎石泥土激飞。
公乘凌脸色极其难看,他刚才可尝过这乌元铃的厉害,身子迅速后退数丈,然后一咬牙齿,两只袍袖齐齐翻舞,双手抱圆,无数点银色光点凭空浮现,刹那间就在他胸前形成一轮银光灿灿、夺目之极的光圈。
光圈之内无数道细小银芒活跃流转,似要跃跃欲出,更有“哗哗”的水流之声从中隐隐传来。
“狗道,受死!”
公乘凌一声厉喝,三条近乎透明的银鳞水龙接连从光圈内咆哮嘶吼的飞出,半空中破空锐啸之声大作,如雷霆轰鸣,震耳欲聋,水龙张牙舞爪,异常凶狠,在空中略一盘旋飞舞,便带起雷霆之势冲向苦竹道人。
“啊?”
苦竹道人眼看对面狂猛凶狠的攻势,不禁大惊失色,身体剧烈颤抖间,连到手的乌元铃都跌落了下去。再说二人之间如此远的距离,乌元铃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他现在顾不得别的,还是保命最要紧,左手一翻,摸出两张黄色符箓,迅速往身上一贴,瞬间一大一小两个紫色光罩将他围了起来。
他只来得及做了这些,第一条水龙就狂吼的冲到了最外面的光墙之上。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从半空荡开,似乎天空都被撕裂了一个巨口,空中红白紫三色光芒狂闪,光芒之盛,甚至盖过了太阳光辉。
片刻后,灰影一闪,苦竹道人从半空中跌了下来,狠狠撞在地面,口中止不住的连吐三口鲜血,面色苍白之极,两只眼孔下也隐隐流下血迹,显然受伤极为严重。
刚才他的那面光墙挡下了第一条水龙,身上两个光罩和第二条水龙同归于尽,但等不及他躲闪,第三条水龙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他的胸口上,整条水龙都攻入了他的体内。
公乘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谓是报了刚才对方那一招没天炎海偷袭之仇,知道这家伙今天是逃不了了,便目光一转,眯眼看向了地面的乌元铃。
乌元铃静静的躺在那里,铃身上已没有了黑气。
“这等害人不浅的邪物,绝不能留在世上。”
苦竹道人缓缓爬起身来,竟忍住胸口剧痛,忽然对着乌元铃的方向嘴巴一张,一道细微黯淡的红光就从他口中奇快射出。
红光一闪,刹那间射到了乌元铃之上,乌元铃“叮铃”一声脆响,从地面弹起,带起一道残影,快似闪电的射向十几丈外、此刻依旧静静躺在地上的刘仲身上
“不好!”
公乘凌面色一变,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乌元铃竟无声无息的融入了刘仲弱小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似乎因为剧痛,虽在昏迷中,刘仲嘴角也发出了一丝轻呼。
苦竹道人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紧接着又“哇”的喷出一口热血,不过他的眼里却是露出了一丝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