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猿猴,虽说是一只猿猴,却有着比成年人还要壮伟的身躯,白色的绒毛,自眼尾向上而生,好似两道雉翎活灵活现,一身顺滑金色绒毛,神异又灵动。腰系青皮葫芦,手握青紫木棍。腰背挺直,神采奕奕,器物虽沧桑但精气却朝气,略显突兀。
“跟上吧。”猿猴看着白舟不明所以的样子,有些许无奈,轻轻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扭头走去。
一人一猴,一金一白。在这死寂的昏黄中额外醒目。白舟稍落后在他身后两步,一脸好奇的看着四周,时不时举起相机拍照留恋。他没有询问要去哪,也没逃跑的打算,自己的实力他还是很清楚的,在没有觉醒之前,他就是个普通人,在这个年代说是战五渣也不为过。
他们一直朝着神秘的黑山前行,四周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走了许久,那黑山依旧屹立于天际,一成不变的景象难免会让人产生错觉,唯有那柔软的泥土之上留下长长的脚印再诉说着他们依旧再前进。在这无边的荒芜他们就像大海上的孤舟,孤寂又沉重。
白舟收起了相机,周围不变的景象让他没了兴趣,无边的孤寂像潮水一般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心,不由自主与猿猴并肩而走,似乎唯有身边存在活物才能驱散那个寂寥感。他们继续前行着,这里的天空昏黄无比,没有一颗星辰,却有着两颗黑色的圆盘高挂于天上,分不清谁是日谁是月,都散发着黑色的光芒,诡异又不安。
许久,沙土之上的脚印已经蔓延到了很远,似按耐不住了心中的烦闷,白舟打破了这让人心慌的寂静:“这里是哪?”
猿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黑山,眉头微皱又有些许不确定的道:“如果你不是神眷之地的人,你应该会有所猜测的。”
“神眷?”白舟皱了皱眉,或许是在古道上看到的画卷扰乱了他的心,对于神这个词莫名有些许心烦。但却依旧下意识的的道“我们是神的子民。”
“神?”猿猴嗤笑,几分不屑的眼神中夹带着杀意“现在还不能和你多说,你现在可还算不上安全。”
白舟自讨没趣,便只好继续举着相机东拍拍西拍拍,来借此打发心中的寂寥。相机的快门声成了这世界最后的声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都传来阵阵火辣之感,不变的风景彻底磨灭了他拍照的兴趣,又不想和古猿说话,只好翻阅起了相册打消时间。
屏幕上呈现出的画面完美的复刻了这个世界的孤独感,不变的昏黄,毫无生机的世界,完美的拍摄角度将这个世界的荒芜映照得完完全全,哪怕只是看着照片,心中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孤凉感,就像独自行走于黑夜的沙漠就连方向也迷失,不知所措。就像自己被世界抛弃,被万物遗忘,更像独自一人身处幽静空旷却又偌大的房间。
继续翻阅,不得不说他的拍照技术真值得一提,同样的风景,在他手中不过是换了丁点方位,就有了不一样的韵味。他心满意足的翻阅着自己的作品,将有丁点瑕疵的作品全部删除,继续翻阅,下一张呈现的不再是远处的黑山,而是身后的景象。
脚印,在荒芜的大地上形成了细长的痕迹,向着远处蔓延,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留下的三组痕迹就像是为这个世界增添微不足道的生气,证明在这孤独的世界,还有人在前行。他继续浏览,照片拍的倒是满意,但总有一种怪异感。
白舟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脸色都变得凝重,不知道何时,在他们的脚印旁居然出现了另一串脚印,那串脚印不是自照片的底部开始延展,而是在一片无人踩踏过的土地之上,突兀的出现,也就是说有东西在追赶他们!
他赶忙回头假意抬起相机拍照,却见那神秘的脚印居然只有数十米之远了,他能清晰的看见,一个又一个脚印凭空出现在这松软的土壤之上。那一个又一个接踵出现的脚印,就像踩在他的心上,每多一个心就下沉几分。
他机械般的转过去,脸色煞白,握着相机的手变得哆嗦,虽然这一日的遭遇已经离谱到了天际,能将黑夜染白的白雾,有灵智的萤火,青色悠长的古道,以及会说话的猿猴,可这些只能说是奇异,后面那东西怕是能称得上诡异了!
猿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握着木棍的手紧了几分,依旧面朝前方,目光斜视,透露出询问的眼神,虽然他来过了几次,但并不意味这他觉得这个不详之地就是安全的了,恰恰相反,他依旧警惕着四周。
白舟不敢妄动,生怕自己的行为会刺激到身后那诡异之物,只得提溜着眼珠不停的传递后面的意思。猿猴心领神会,手臂微弯,依旧假装前进的双腿紧绷,突然呵斥:“跑!”
话音刚落,猿猴刚触地面的脚,以脚尖为轴发力,带动身体向后转去,手中紫棍斜下而落,只要发现目标他便能一发而动。可转过身却一愣,身后空无一物,放眼望去似乎并无异常。
白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在奔跑的原因,话音有点断断续续:“地面上……有脚印!那东西……在脚印处!”
猿猴的目光回到地面,却见地面之上真多了一人的脚印,而那脚印似乎也被他们弄得恼怒,地面上的脚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间隔越来越远,似乎那看不见的东西奔跑了起来。猿猴一惊,他时刻提防着四周,却丝毫没发现这玩意。
猿猴不退反进,后脚发力,将他直接送了出去。手中的紫棍发出点点金光,自身后扬起,做横扫之意,带起阵阵狂风,轰向那最新的脚印处。手中的棍子传来命中东西的反馈感,而那脚印也停止向前,猿猴眺望,在离这里百米远处,突然产生一条长达数十米的划痕,像是有什么东西飞来,在地面上画出长长的拖尾。
划痕的末端,有一小沙堆被拱起,而在那光滑的凹槽处竟然又出现了脚印!猿猴神色凝重,没有再多犹豫,转身就跑。另一边的白舟已经蹿出去半百米之远,在听到猿猴说跑时,他便毫不犹豫的卖命狂奔。哪怕身后传出巨响,都没有让他停下。猿猴发力,身体像是贴地飞行,瞬息之间便来到了白舟身边,一把将其捞起,夹在了腋下,又是一点地,在这沙土之上留下了一深坑,将他们又送出半百米。
而远处,那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也开始狂奔起来,两个脚印之间相隔竟然也快接近猿猴一步跨出的距离。距离虽然差了几分,但耐不住脚印出现的频率快啊。与猿猴的跳跃不同,身后那家伙他在狂奔!
啧,你不去参加奥运会可真是屈才!白舟暗骂道,可耳边传来的巨响把他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砰砰砰——
就好像鼓声一般在他耳边响起,迅速又有力,这居然是猿猴的心跳声!随着心跳声变得急促,他们飞行的距离也在不断的增加!就连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都变得滚烫起来。如果此时他能看到猿猴的眼睛,便能惊奇的发现,在他的眼中映照着奇怪的图案!
白舟只觉得狂风呼啸,刮得脸生疼。可惜周围周围一片荒芜,没有倒飞的景物,只觉得眼下的细沙像是河水一般在流淌在诉说着他们正飞快的前行。狂风呼啸,引得体内血液沸腾,高速带来的刺激让的心脏都悬了起来,他是大叫也不是,欢呼也不是。只得回头望去,看看那追捕的家伙。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吓得不知如何用语言来描绘。
身后细沙的土地像活了起来,那脚印就像踩入暴雨过后积留下来的水淌,溅起水花般的细沙。可那看不见的敌人,溅起的细沙,却又有着别样的韵味,暴力又美丽。让白舟惊恐的并不是这个,猿猴与他每次前行弄出的动静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胆颤的是,身后不再是一双脚印,那整洁的沙面,像是蝗虫过境一般,变得凌乱不堪,他已经数不清,只觉得单是溅起的沙土都惹得人眼花缭乱。
无声无息,没有打破这方世界的宁静,甚至是扬起的尘土都飞快落下,没有尘埃弥漫迷乱了视线,没有尘雾扬起昏黄了天空,没有破坏这个世界的整洁。地面就像被天外之人用利器搓破一般,诡异且神秘。不过还好,至少没有被追上的迹象。
汗水如雨下,大风让耳鸣,白舟不断的喊着身后的方位,像是大街上的吆喝。猿猴听声便棍棒挥舞,身躯自空中回转,紫木棍随之而动,青色的风在棍尖萦绕,这一刻风被赋予了形态,轰击处却无声,只有在沙漠上产生觥筹交错的划痕,印证着战斗的激烈。
直到白舟口干舌燥,直到猿猴不再顾及身后,直到白舟听到了猿猴嘴里发出解脱般的轻声笑,他这才将视线至后方,眺望到远处。远处,有一巨树生长,无数树枝上已经空无一物,唯独只留一根枝叶上生长着点点绿色。这颗古树如此的引人注目,只因他有着生机,在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仅仅看一眼,就像是在沙漠中看到绿洲,让人心往。
它就像不应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生灵,在巨树之下,昏黄的土壤上竟然也有着点点绿意生长,仿佛就像在与这片天地争斗,对抗着死亡与昏黄,它那挺直的树干之上有着巨大的裂痕,像是天罚一般恐怖,述说着傲意与荣耀。
身后的诡异,似乎在恐惧,溅起的沙土逐渐式微,脚印也越发密集,诡异在害怕那颗古树,但他们依然没有松懈,在未达到古树之下,谁还能保证没有其他更大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