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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的诡异已经停下,但似乎并未离去。与古树相隔甚远的望着。它们就这么徘徊着,在等待中围捕。巨树的存在就像无形的结界,画出了个圆形,让整洁与混乱泾渭分明,外边是不安,里面的绝望。

猿猴已经放慢了脚步,尽量平复翻涌的气血,让别人尽量看不出异样,一人一猿就这么安静的走着,仿佛刚才并无任何事儿发生一般。白舟好奇的望向那颗巨树,哪怕还有一里之远依旧能感受到它的雄伟。作为这片天地唯一一个敢长出地平线的生灵,哪怕它身上焦黑,树干溃烂,生机渺茫,但依旧傲立着,伤痕并未对他造就落魄,反而有着不屈之意。而在树下有着几个跳跃的小黑点,至少和这颗古树相比是小黑点。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事物本身的巍峨,这就是白舟此刻的感受,他和猿猴慢步走来,哪怕树影在眼前不断放大,但到了树底依旧会被震撼。这颗古树哪怕抬头仰望也不能瞻其全貌,树枝纵横交错,绿意就像娇羞的人藏匿树枝之中,枝繁叶茂或许都不足以形容这颗古树以前盛开时的模样。树干之上的那道裂缝,一公里以外便清晰可见,可见它的恐怖,破开处不是平滑,反而像是被什么侵蚀般。可惜黝黑的树干上并没有新枝长出,这颗古树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树下奇奇怪怪的黑点也是形色各异的生灵,有熊,狼,蛇,鹤,甚至还有熊猫,这里都可以凑成个动物园了,看着和猿猴熟络的样子,想必同他一样也是从外面来的。它们轻松聊天,看似祥和,但他们身上都有着一股傲意,那只鹤更有一股仙气。

闲来无事,白舟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这一群凶兽在聊天,有着猿猴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想去搭话,便只好掏出相机继续为自己的阅历留下印章。直到他几乎将所有姿势都试了一遍,拍到了各种角度能让自己心满意足的照片。那边的聊天才渐渐微弱下来,并且让白舟胆颤的是,它们都将目光望向了自己。

被野兽盯着绝不好受,更何况是一群。

“这是为我们带来的小食儿?”那只黑白二色的狼走到白舟身旁,一圈一圈的绕着,像是在打量食物一般。硕大的狼头还触到他的身上,不停的嗅着,似恐吓般。

感受嘴边的腥风,白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原来我是应急食品?

这狼不仅肤色奇异,就连体型都变得离谱,都有狮子一般大小了。奇特的不仅是它,那群动物亦是如此,体型都不是正常生灵能与之相比的。

“你也知道,我们不吃人,还是有着那股讨厌气息的人。”巨狼故作厌恶的表情,神色中流露凶光,扬了扬狼爪,似乎想将白舟一掌拍死。

“好了,苍。”仙鹤莲步轻移,看似缓慢却两步便来到了他们面前,优雅到了极致。那道不分男女却又仙气飘飘的声音再次从它嘴中响起:“嗯,那群被你们敬称为神的气息尤为强烈啊,人族真是越来越回去了。也不知它是怎么想的?”

“上前去,触摸巨树。这决定着你的生死。”猿猴也来到了他的身后,语气依旧冰冷。二者的关系并未在刚才的生死间有所拉近一般。

白舟颦着的眉头又皱了几分,这种被他人决定生死的感觉真让人厌恶,不过他能怎么办?拿起那个像玩具般的弓弩给这群奇异的生灵一人一箭,他还不想走人生的捷径。看着前去的背影,白鹤回首望向猿猴前来的方向,露出询问的眼色,猿猴严肃的点了点头,似做肯定,其他生灵其实也心知肚明,他们二人前来可没有表面上的轻松,只是没有点破,哪怕为了接下来的机缘,亦或者那虚无缥缈又既定的命运,他们都别无选择。

白舟无奈的叹息,舒缓了紧锁的浓眉,他也不觉得触摸了古树之后会有异样发生,可双手触碰到粗糙的树干之前,他依旧抱有侥幸心理。双手触碰,感受岁月的痕迹,细细抚摸,有一丝暖意自手心上传来,倒像是在抚摸生命垂危的动物,即将逝去时身体的余温。不知为何竟有些神伤,手中冰晶色的花莲也在无风自动,像是在道别……

没有天地色变,没有狂风呼啸,更没有枯木逢春,一切都都未改变,唯有那树枝上最后的绿意飘落,手心传来的温热逐渐降低,无边萧瑟,好似在回应白舟的苦笑。他摊开手,五片绿叶不偏不倚飘落于手心,化作齑粉,却又像遇热的冰在手心消融。

白舟不解的回头望去,却见猿猴难得的对他露出了笑意,对他招了招手,像是熟人一般,温暖又亲切,其他生灵眼中的敌视也消散的无影无踪。白舟走了回去,不明所以的看着猿猴,猿猴却只是笑了笑,温暖的大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脸欣慰:“恭喜,我们至少在一条战线之上。”

“好了,记好我给你的图案!”猿猴的声音刚刚落下,就觉肩上有股热流传入,脑海中凭空多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幅图案,与自己在古书第一页上看到的有所类似,不,应该说它们是同一体系,但形状却大相径庭。猿猴传入的相对来说要复杂许多,但却并不像那个一样深奥,一个简朴却难以理解,一个复杂却浅显易懂,十分的矛盾。

就在他还在思索,这俩玩意到底有何用时,却见猿猴传入的图案竟被吞噬,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是纳入,只见猿猴给的图案变得秀珍,藏匿于古图一角。

“好了,回神!”猿猴轻拍白舟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古树最后生长着绿意的树枝晃动,最后的绿叶飘落到众生灵面前,不多不少,一人一片。一道淡绿色光球扩散,将他们牢牢护在里面,给人心安,满满的安全感。

白舟学着他们,将绿叶轻托于手心之上,奇异的是那绿叶居然没有同前五片一般,而是就这么漂浮着。“闭目,静心,观想脑海中的图案。”猿猴出声提醒。

白舟赶忙调整呼吸,害怕手中的绿叶又化作齑粉,观想起脑海中变化不大的古图。他的思维如同在冬天陷入刚晒过太阳的棉被一般,温暖又怯意,一时脑海中其他的想法都被摒弃,就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的图案一般。

而在意识之外,平放在胸口处轻托着绿叶的手不知何时落下,而那绿叶化作了幽幽流光,缓缓流入了眉心。身体之中也有一股暖意在流淌,滋润着五脏六腑。

所有的生灵都入定了,像是一座座石像一般坐立于此。所有人的气息都在绿叶的帮助下提升着。

这一刻时间失去了他的意义,不知过了多久,白舟却没有丝毫的疲惫,直到那枚树叶彻底消散,他才从这种无法自拔的状态中退出,脑海中的观想图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却再也无法像刚才那般勾人心弦。

白舟悠悠睁眼,却见猿猴他们早已醒来,坐在自己的身边,像是在护法一般。

“不错。”仙鹤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热,那双黝黑的眼眸无比深邃,只是一眼便像是将白舟窥探的一清二楚。“是该告别了。”仙鹤的声音首次夹杂着情绪,似悲伤,似低落。

所有人,包括白舟,都知道他们该向谁告别——古树。古树将最后的绿意,最后的生机,都化作了希望的种子,埋在了他们之中。生灵匍匐,沉默,是最悲痛的歌谣,祭奠着这位陌生的恩师,这位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铺垫未来的路。

温暖的清风袭来,打破了这死寂的天地,更像是在安抚着他们的悲伤,这是古树对他们最后的爱意。古树快速枯萎,化作了尘埃,轻风卷起,将它洒向了大地。绿色的屏障像是狂风中的灯火,飘忽不定,古树无法再为他们庇护。

“唉——”猿猴长呼一口,像是在送走心中的悲伤,右手持棍,斜握于身侧。“小家伙,情况特殊,我只能教你一遍了,看好了!此招名为千法棍。”

猿猴的话让白舟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猿猴的语气宛如托孤,可还不等他说话,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手握紫棍,勇往向前单薄的背影,朝着即将破碎的边界而去,独面万千诡异!

“曾有大圣独战万千天兵,今有我猿天独面千万诡异!妙哉,没辱老祖宗颜面!哈哈哈!”

白舟看清了,那冲出屏障,那放荡不拘,桀骜不驯的独影手中棍棒挥舞的一招一式,或挑,或扫,或挥,或劈。他仿佛看见了猿猴身体中气血的流动,仿佛变成了脑海中的图案,他动作很慢,想让白舟将招式全部记住,哪怕身陷万军丛中,在那看不见的敌人围杀下,他像是在一人独舞,霸气而又优雅。

屏障破碎,猿天依旧无法阻拦万千无形大军,无数的脚印开始朝他们奔来,他们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咆哮!这边八位生灵也不甘示弱,发出阵阵咆哮,开始朝着这万千大军发起冲锋!以一敌万!真正的要以一敌万!让的白舟气血也翻涌,想随着他们一起厮杀!

可仙鹤却用翅膀抚过白舟的头,强迫他冷静了下来,白舟不解的看向仙鹤,却仿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温暖的笑容:“小家伙,记住了,我们是禹迹的妖!和你们人族一同出身在那片大地之上,我们是禹迹天地共养的生灵,那是我们共同的家,在外敌面前,我们同心!在才是我们千百年依旧存在的原因!但我们也护短,这场战斗不是你能参加的,仓,你们一起走!”

“仙姑……”那只黑白二色的狼来到了白舟的身边,双眼有着雾气弥漫眼神中满是不舍,轻轻叼起白舟后脖的衣物,狼头一扬,将白舟丢到了自己背上。

“总会有这一天的,孩子。”仙姑用羽翅宠溺的抚摸着仓的头,神色平静,但久久未曾拿开的羽翼,何尝不是因为她心中的不舍。她将目光重新望向白舟,似乎在等待他询问着什么。

“为何是我……”白舟不确定的问道,这一路,有着萤火帮助,又有着草木相助,甚至在古道上还有水晶兰送礼,而到了这儿,又有这群来自和他同一个家的妖,为他甘愿舍命,又或者为何是他,白雾在追赶,这群诡异也是如此。

“这是既定的命运。”

“啾——”

鹤唳,双翅高振,凌冽的剑气击杀了漏网的杂鱼。

“走!”剑气挥洒开出了一条道路。沧不再犹豫,泪水洒落,夺路狂奔。

众妖厮杀,热血洒落,他们没有退却,将窥视他们的诡异再次拉入战场,看着白舟与沧的离去甚至还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啵!”

远处传来了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陆续破沙而出。点点白意自天际亮起,像是流水一般蔓延而来。白舟手上的花链开始晃动,像是欢悦!

花朵未到,花香先至,万物都在花香之下化作平静,所有生灵都停了下来,哪怕诡异也是如此,白舟看清了,那是一株株水晶兰!此地总算不在死寂,花海覆盖,花香肆意,花海来到了战场之上,触碰到诡异,它们身上竟然冒出了朵朵水晶兰,此刻无形的诡异也被赋予了形状。当水晶兰覆盖整片战场,所有诡异都已经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在下一刻轰然破碎!众妖都还沉浸在花香之中,直到所有诡异崩溃,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感到后怕。

众妖一愣,发出强烈的欢呼!他们不用牺牲了!

“砰——”

当最后个诡异溃散,那一霎那,所有水晶兰都在一刻凋零,遍地干枯的水晶兰化作了粉末。

众妖喜极而泣,白舟都为他们感到高兴。可还未曾相拥欢呼,大地开始晃动。天际,那座黑山动了!一只仿佛能触碰到天空的巨手自黑山中探出,五指按住黑山,像是想将身体撑起一般!

众妖不在犹豫,赶忙逃跑!开玩笑,那群诡异还有一战之力,这一只手臂仿佛就能擎天一般,可见它的主人该有多雄壮!他们拖延片刻都做不到。一道裂缝犹如门户一般突兀的出现在众妖面前,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便撞了进去。

那只巨手还在挣扎,只是挣扎的程度更为剧烈,像是对他们的逃离而感到愤怒。

“你还不该醒来。”冷呵声突兀的在这片天地回荡,那巨手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居然开始颤栗。

只见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坐龙椅,而坐上之人一袭黑色华贵龙袍,金丝镶边,蔑视着那个生灵。

“镇。”

龙椅之上的人就像是处理平常之事儿,只轻声喝出一个字便自行离去,独留他冰冷的声音在这片天地回响。

而那巨手可没有那么惬意,他不敢妄动,哪怕龙椅之上的人已经离去,就在这片天地重归宁静的刹那,天地失色,整片天地彻底昏暗下来,只见一玉玺至天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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