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缓缓褪去,天边光明初醒,他没有出现在离开的山谷中,而是站在一条泥土构成的土路之上,他不知来到了何处,土路蔓延,一直到远处的山林,曲径通幽。良田环绕,春菜冒出新芽,一株株落于褐色土壤之上,优美而又惬意。
四周景色不能称绝但配得上美丽二字,特别在这天地初醒的时刻,又有另一种韵味。如若以前,他必会举起相机,定格住这里的美丽,可此时他却完全没了心情。他死里逃生出来了,他们都成功出来了,所有人都没入了裂缝中的光影,而在众妖全部离去时都叮嘱了自己一句:小心诸神。
一个神字,扰得他心乱如麻。冥冥中总觉得,昨日那光怪陆离的遭遇,就与那诸神有关。而在古道上看到的历史画卷,让起伏的心境更加跌宕,十余年的教育,却从未提及历史二字,唯有歌颂神的伟岸。
他顺着小径,朝着远离深山的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天空彻底明亮,有露珠附着在地上的新芽,在日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或许是因为那几片绿叶,他感觉他的体制异于常人,最为亮眼的变现就是,只吃了一包压缩饼干的他,居然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一丝饥饿感。而他也终于看见了点点人影。远看是有四五人之多,他赶忙追了上去,遗失手机的他,现在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那是三男二女的队伍,他们有说有笑,越走越近,欢声笑语的氛围倒也越发浓烈,五人都背着登山包,手握登山杖,想来与他一开始的目的相同,哪怕衣物紧裹,依旧无法遮住五人傲人的身材,男生雄壮,女子高挑,他们五人并排而行。
白舟轻拍了最左侧的男子,欢乐的气氛被按上了暂停键,五人的目光都看向白舟这位意外之客。那个男子皮肤呈小麦色,额头上汗水涔涔,想必是刚结束了他们的冒险:“额,你们也是来登山的吗?”
“你也是?”那人有些狐疑的看着白舟,他除了身上的冲锋衣之外,就与登山者毫无关系可言,身后更是连背包都没有,胸前挂着一个相机,右手拿着一本奇怪的古书,如若不是左右两侧挂着的罗盘与连弩,都以为他是个书生。
“是啊,不过我迷路了,装备也被丢在深山里面了。请问雾城往哪走?”雾城,那所谓的神眷之地,他生活的地方。
人多的优势,又加上他们的年龄看上去都比白舟大上一两岁,看着一副死里逃生样子的白舟,他们也没有太多戒备,反而多了些同情。“倒也不远,走到小路的尽头,有条水泥路,一直往东方走便能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也是那里,要不一起?”
白舟谢绝了他的好意,再次确认了方向,便一人快步离去,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去,回去与父母对峙,那所谓的神,与消失的历史。可未走多远他便停下了脚步,远处纯白的雾海自东方翻涌,将万物吞噬,天地只剩苍白一色。
白舟有些害怕,这白雾是多么的熟悉,纯白之下只剩下陌生的恐惧,神秘到让人胆寒。他不想步入进去,可这白雾在蔓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白雾追赶吞噬,这是既定的事儿。
身后的五人看着久久不动的白舟,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赶忙上前查看,可这一看他们也愣住了,没有经历白雾的恐惧,只能感叹白雾的磅礴大气,惊叹它的美轮美奂,就像天宫上的云雾一般。甚至吵着要拍照留恋,他们登上险峰不就是为了那一眼惊艳世俗的风景吗?白舟缓过神来,或许是他们的欢悦让他内心的恐惧也被隐藏,加入了他们拍照的队伍中,既然已经逃脱不了,那为何不乐观面对呢?
白雾像巨浪淹没了六人,欢声笑语在这个小地方戛然而止,整片天地重归宁静。雾气中的六人到没有窒息的感受,只是觉得身体变得粘稠,身边的白芒更是让他们连相隔不远的同伴都看不清。
“你摸哪呢?”娇呵声后便是清脆的响声响起。
在简单的一顿摸索之后六人便团聚,不过那位长发及腰的女生脸色娇红,一脸傲娇的将头扭到一边,而在她身旁,是和她身高相仿的男生,男生擒着尴尬的笑意,一边脸更是浮肿,对称之美被打破,强装着无事发生,白舟与剩下几人一脸戏弄的神色,就单单那声娇呵就够的人浮想联翩。
最终男生受不了他们揶揄的眼神,强装镇定,打破了这份尴尬:“这雾气不太对劲啊,我们怎么办?”
“兄弟,你是不是知道这白雾?”一开始最左侧的男子,出声询问道,白舟刚才的神情他可是尽收眼底,眼前这个比他们都小的家伙,可没有那么简单。
白舟点了点头,将自己对白雾的了解全盘托出:“我也是昨晚碰到的,那时我刚准备下山,结果就碰到这个白雾,机缘巧合之下便跑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个白雾危不危险。”
男子也不细究白舟话语的真假,点了点头:“这白雾很诡异,反正大家的目的地都一样,要不还是一起走吧。”
白舟摇了摇头,这是他性格的缺陷,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选择独自去登山呢。男子见到也不再劝阻,看着白舟被白雾吞噬,他独自向着白雾而去了。
走了许久,已经听不到身后五人吵闹的声音,白舟又一次停了下来,眼前的场面有些许诡异,水泥的路面断裂,接壤的是一片毫无人迹的路面,整条道路就像被新生的土壤强势挤裂一般,这片土壤就像突兀出现的一样。
这是白雾所导致的?在山林之中时是因为都是土壤所以没有注意?
他继续独行着,松软的泥土像新生的肌肤一般柔软,在其表面留下了他的足迹。前方的道路依旧如此,每走一段水泥路面便会出现新生接壤的土地。
慢慢习惯了迷雾中视野的狭隘,或许是经历了那鲜红世界的死寂,他竟然觉得这个白雾也没有昨日那般恐怖,这份乐观的心态,直到他闻到了白雾中不该出现的味道。那是燃油燃烧后留下的刺鼻味道,白舟紧握自路边拾来的长木棍,想靠这脆弱的木棍,来慰藉慌乱的内心。
他长棍探路,慢步向前,循着气味看到了它的源泉。那是一辆侧翻卧在泥土上的大巴,而在油箱处正有着液体在滴落。在那泥土上,还有许多杂乱无序的脚印。
有人在前方为自己探路,这倒是个好消息。
他抱着这个心态继续前进,直到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另一块断裂的公路,哪怕泥土之上依然有着前面那群人的脚印,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他像是迈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还好此地不是昏黄之色,不然他以为又回到了那个鬼地方。
按捺那份错乱的心思,却看见迷雾之中有个黑影若隐若现。探路的棍棒僵持在空中,一时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可地面上的脚印除了变得更加混乱且左右更加宽阔,但却依旧在向前延伸。也就是说,他们也看见了那个黑影,但是还接着向前走着,至少在没看见他们的尸首之前,路上不应该会发生什么惊变。
黑影在白雾中变得凝实,他也逐渐看清了黑影的样貌,却也被吓了一跳,那不是活物,而是一架枯骨。枯骨身上没有穿着任何衣物,或许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身上的衣物未熬过时间的侵蚀,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唯有那柄贯穿他胸口处的枪尖,述说着他经历的惨烈,但他却没有倒下,而是单手将枪身紧握,倚靠地面,让自己绝不跪下,他保持着那份不屈的傲意,哪怕,时间也没将其湮灭。
白舟没有想着将那柄断裂的长枪拔出,在这个不确定的环境,他可不想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继续向前,被迷雾吞噬,可在他离去之后,那枯骨的头竟然僵硬的扭转!望向白舟消失的地方!
跟着脚印,却见前方的迷雾变得稀薄,他不由的高兴,还以为已经走出了该死的迷雾,可当视野恢复之时,却觉得这个想法尤为可笑,昨夜山谷的场景再次出现,白雾环绕,不敢有丝毫泄露,就像身处暴风眼那般,他甚至看到了天空的白云,而在白雾环绕的中央,有万千的白骨坐化此地,他们形神各异,更是手握各种兵器,而在白骨中央,那有一副盔甲,头盔之上红缨飘荡!盔甲之下,白骨盘坐,一柄古剑置于胸前。哪怕是一具白骨,却更像是一个即将挥刀向敌的将军!肃杀而又凌冽!
看着地上的脚印,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前进,他不知道白雾到底有没有危险,但知道能让白雾退却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将军头顶的红缨飘动,白舟手腕处冰晶般的花链也随它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