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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超过半个时辰,血腥味愈发浓厚。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几十具尸体惨遭肢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全被抽干了浑身精血,化作一具具干尸,死状极惨。

商队数十位王者尽数伏诛,那位盛气凌人的圣者,也变为阶下之囚,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恢复正常体型的血镰,随意放在他的脖子上,锋芒让他丝毫不敢妄动,有恃无恐?不屑一顾?此时都成了委曲求全。

圣者伏地叩首痛哭:“修罗大老爷手下留情!小的不想死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我走了他们怎么活啊!”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想开点不就好了?”血发青年悉心宽慰,锋利的血镰一划而过,吸干了所有气血,圣者身首分离。

随行那些普通民众,早已害怕得缩成了一团,看见最后一人倒地,惶恐不安地连连后退,注意到青年投来的血色目光,更是惊恐万分。

一个老者硬着头皮出来,叩首作揖,声音颤抖:“大人快意恩仇,甚是潇洒,但冤有头债有主,希望大人大发慈悲,不要牵连无辜。”

“我等与西门世家并无瓜葛,只是缴纳了不少钱财,跟着他们躲避山脉中凶残的蛮兽,穿越这片山脉,仅此而已,求大人大、大发慈悲。”

“别傻了,老丈,我是来报仇的,并非恶贯满盈之人,怎么会滥杀无辜呢?”血发青年笑着回道,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多谢大人海量!”老者连忙起身抱拳,带着身后的众人,急匆匆往山下赶去,脑后突然传来声音:“稍等!”

老者心头猛然打鼓,僵硬地转过了身体,颤巍巍躬身行礼,小心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见教?”

“我发现一个问题,你们在城里就跟着车队了,很多人都看见过,要是商队众人出了事,你们却安然无恙出现,西门世家岂会放过?”

“请大人指教!”老者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些委屈你们,可想试试?”

众人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连连点头,只听青年悠扬道:“你们换个身份就好了。”

“怎么换?西门世家手眼通天,就算换了身份,也可能被查出吧!”有人疑惑。

“我的办法,能保证绝不会被人查出。”青年回道。

“什么办法?”众人连忙询问。

“投胎!”青年轻飘飘两个字,让众人脸色剧变,他悠悠道:“无论是投身轮回,还是转生鬼族,都没人能查出,自然就脱了干系。”

“大人说笑了。”老者颤抖着苦笑。

“我没说笑,还有一件事,你们万一泄露了我的消息,西门世家实力不弱,我也很麻烦的。”

“要怪,只怪你们运气不好,所以,请各位去死吧!”说着,不顾众人苦苦的哀求声,他摆了摆手。

漫山遍野的血色蚊虫,化作滔天血浪,淹没了整座山头,血蚊风暴呼啸而过,山中再无任何生息。

云淡风轻,血发青年躺在货车上,翻着一卷实时宗卷,被一则消息吸引了目光,说是地妖皇朝的队伍,遭到神秘袭击,地妖皇子失散。

他从货车上起身,挥挥手,收回了漫天的血蚊,收起了所有战利品,朝山下漫步走去,指尖溜着小镰刀,幽幽轻吟。

“墨劫呵~妖夜嘻~夜阳噫~”

……

玄界东域,东海城外数万里,有一片广袤的原始山脉,山中古木参天,花草茂盛,幽森的山谷,险峻的悬崖,孤高的山峰,潜伏着众多的蛮兽。

猛虎在深山咆哮,与巨熊殊死搏杀,大蛇在树冠盘踞,吐着信子、目光森然,捕食来往的飞禽走兽。

成群的猿猴抓着藤蔓,在山崖之间晃荡奔走,一道身影在林间飞快穿梭,沿途遇到的袭击,都被他轻而易举躲过。

青色的着装、隐藏的气息、冷静的面孔,让他跟青翠的山林几乎融为一体,很难被人发现。

那是个黑发青衣的青年,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玉白的肌肤裂开血口,早已被鲜血染得殷红。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发散,激发了山中蛮兽的凶性,周围蛮兽逐渐强横,攻击也越发凶猛。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青年仍然闲庭信步,尽管看起来受伤严重,却没有什么明显消耗,急速冲向山林深处。

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的怀里,抱着一头娇小的黑狼,同样遍体鳞伤,意志萎靡,目光黯淡,无精打采。

来者正是从望空城离开的夜阳和夜啸,从望空城到这儿一百多万里,他们两个走了足足五年时间。

本来凭借着充足的准备,在中部到东部的交界地带,顺利甩掉了老妪等人,谁知又遇到了麻烦。

好几拨人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对他直接下手,后边来的这些人,一个个披着斗篷,蒙着面罩,隐藏了身份气息,出手更狠,更有决心。

这些人不知从何而来,修为基本都在圣境,甚至有好几个尊者,出手方式像极了跨界传送阵外的神秘人,只是修为比他们低得多。

最近四年来,夜阳一直与他们周旋,用完了所有符箓,也没能摆脱他们的追踪,就算是短时间内成功隐藏,也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圣者反杀了十几个,其余的几个尊者,被他用各种手段引开,身后还跟着一个尊者和几个圣者。

他和小狼都受了重伤,远不是追兵们的对手,只能到处躲藏,夜阳故技重施,专挑深山老林逃窜。

企图用山中的蛮兽,阻挡身后穷凶极恶的敌人,即便做不到全军覆没,至少能带来不少干扰,趁机反杀一两个。

其他人暂时被引走,身后只剩一个巅峰圣者,依靠所剩不多的魂力,他能感知到,身后数里的地方,一个蒙面人正穷追不舍。

即便只是一个圣者,以他和小狼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对付,只有祸水东引,找高阶蛮兽挡灾。

短短几里的距离,对圣者来说就是几个呼吸,但沿途的蛮兽为他争取了时间,蒙面人没有夜阳小心谨慎,仗着修为深厚有恃无恐。

对他发起攻击的蛮兽,都被他当场击毙,来一个杀一个,杀得越多,血腥味越浓郁,来得就越多。

而夜阳抓紧了时间,继续往深处逃窜,不肯浪费丝毫时间,却在穿越一片密林时,突兀停下了脚步。

只因林中空地的木桩上,出现了一道意外的人影。

血发成束、俊美无双的血瞳青年,好不容易摆脱了后边的追兵,坐在粗壮的大树根桩上喘气,看见从密林冲出的青衣青年,也愣了愣。

两个青年目光接触了片刻,血瞳青年的眼中,惊讶之后就是释然,青衣青年讶然过后,也迅速平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片刻时间,沐浴鲜血的蒙面人,已经赶到身后,冲进了这片密林,也看见了木桩上的血瞳青年。

他的身体忽然顿住,露出了凝重的防范之色,血瞳青年连忙摆手,往后挪了挪,生怕惹祸上身,匆匆道:

“别误会!我谁也不认识,我就是一路过的,休息一会儿就走,你们打你们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蒙面人没有放松警惕,也没有继续盯着他,稍微点了点头,用感知力量时刻注意附近的动静,快步走向了夜阳。

后者抱着小狼缓缓后退,圣者巅峰的蒙面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毫不犹豫发动了攻击,却突然察觉到异样。

心口位置,一道血色尖刺,突兀冒了出来,迅速吞噬他全身的精血,血色尖刺就像凭空出现,丝毫没有惊动他的感知。

他能清楚感应得到,血瞳青年还坐在原地,身体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尖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巅峰圣者体质升华,生命力恐怖,即使心脏被尖刀撕碎,精血流失了大半,也没有立即死亡。

他快速汇聚起浑身力量,眉心圣台闪闪发光,想要发起反击,可就在他受到攻击的同时,畏畏缩缩的夜阳突然出手。

血盆大口张开,喉咙汇聚的魂力爆发,刺耳的音波将他迎面笼罩,从灵魂到肉体,摧毁了所有防御,暂时击溃了意识。

小狼也乘势暴起,灵巧的小爪子重叠,八道交错的爪痕浮现,从虚幻变得凝实,接着爪痕体型锐减,变得愈发漆黑,朝圣者脑袋爆射。

失控的巅峰圣者无法防御,眼睁睁看着黑色爪印袭来,只有一层光膜本能地浮现,脆弱的光膜一触即碎,圣者意识彻底陷入了昏黑。

“哗啦啦!”脑袋像西瓜般裂开,脑浆、血液四处迸溅,红白体液喷涌,染红了大片地面。

残留的圣者力量,腐蚀着周围的事物,遍布裂缝的圣台轰然爆碎,巅峰圣者就此身陨。

圣台碎片化作洪流,被小狼吸入口中,黯淡的双眼恢复了几分灵性,夜阳的脸色愈发苍白,勉强支撑着没倒下,取出一枚丹药吞服。

不远处,血瞳青年确实坐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但手里勾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一柄双刃血镰。

手指抖了抖,血镰从胸膛抽出,缩回血瞳青年手里,变成了小巧的项链,无头尸体失去支撑,无力扑倒在地上。

他从树桩上起身,走向了对面,夜阳迈步向前。

“啪!”两只手在空中紧握,力道不轻。

“好久不见!”这是夜阳说的。

“好巧啊!你也在被追杀!”这是杨桀说的。

“遇到了些麻烦,你也是?”

“我正被几个圣者追杀,你呢?”

“还剩一个尊者。”

“还是你厉害!”杨桀竖起大拇指,夜阳哭笑不得,倏忽脸色微变,看向了天边:“我的麻烦又来了。”

杨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感受到迅速靠近的气息,面不改色,问了一句:“还有办法吗?”

夜阳抱着小狼,看着他:“办法倒是有一个,需要你的帮助。”

“包在我身上吧!”杨桀轻轻笑道。

……

须臾之间,平静的山林骚乱起来,鸟兽受惊奔飞逃离,山中蛮兽瑟瑟发抖,一个蒙面尊者凌空漫步而来。

一息万丈,初见时在天边,下一刻就到了眼前,巅峰圣者的热血尚未冷却,杨桀依然坐在木桩上晃悠。

蒙面尊者看了眼圣者的尸体,回头望向旁边若无其事的血瞳青年,目光苍老却锐利胜过鹰隼,平静问道:“你做的?”

杨桀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把玩着一把小镰刀,一只手晃悠着一只小青鼎,没好气地回道:

“您逗我玩儿呢?我一个小小的冲脉境王者,能杀得了一个巅峰圣者?”

“一个小小的冲脉境王者,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尊者冷哼一声。

“我是真王者,他们都是假王者。”杨桀非常自恋道。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是圣者巅峰?”尊者忽然反应过来,目光越发冷冽。

修炼者身体受能量淬炼,随着境界提升不断强化,通过尸体虽然能判断出大境界,却无法检测到具体层次。

杨桀脸色不变,微笑悠然道:“我是看着他死的,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境界?”

“你看见了却不救他?”尊者目光微眯。

“我为什么要救?等到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再出来捡便宜,收拾战场不香嘛?”杨桀说得理所应当,继续晃悠手里的小鼎。

尊者这时才发现,他手里眼熟的青鼎,想到此物的来处,目光锐利:“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咯,从杀了他的那人手里抢的,还费了我好些力气。”他指着地上的尸体。

尊者质疑:“他能击杀巅峰圣者,你能从他手里抢东西?”

杨桀嗤笑:“巅峰圣者都死了,他一个冲脉境王者,带着一头半残的兽圣,又能好到哪里去?”

“给我看看!”尊者冷冷道。

“来拿试试!”杨桀递出了小鼎,微笑开口,血色的瞳孔中,带着丝丝玩味之色。

尊者盯着他,凝视了片刻,沉声道:“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杨桀。”

“非凡榜十一,血流成河,血修罗?”尊者脸色微变,想起名字的信息,对照眼前的血瞳青年,越发觉得贴切。

“是我。”杨桀点点头,把小鼎往前递了递,问道:“还想要吗?”

“既然落在阁下手里,就是阁下的机缘,阁下不想给,那就算了,阁下可知那人哪里去了?”

尊者识趣地摇摇头,从血族少主手里抢东西,且不说对方身上有无保命之物,谁知道人家护道者在哪里守着?

杨桀正准备回话,尊者却脸色变化,感应到目标的气息,向他抱了抱拳,再次踏空离开,杨桀幽幽摇头:“我其实想说,他在我这里。”

远去的尊者不见踪影,青铜小鼎落在地面,体型迅速膨胀,夜阳抱着小狼跳了出来,伸出手,青铜鼎再次缩小,落到他的手里。

杨桀啧啧称奇:“你身上的宝贝可真不少。”

夜阳摊开手转了一圈,昂首挺胸道:“看上哪件?我送给你!”

“真的?”

“假的。”

“没意思。”杨桀撇撇嘴。

“喝酒去吧!我请客,真的!”夜阳拍拍他的肩膀。

“深山老林,喝个鬼的酒?”

“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座酒庄,是人是鬼开的就不知道了。”

两人边说边走,过了大约五十里,看见了那处酒庄。

说是酒庄,其实就是一个小酒馆,背后是几块菜田,有几间客房,能吃菜喝酒,也能休息住店。

掌柜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子,有一个身材伛偻的老伴,有个体格壮实的儿子,有个姿色寻常的儿媳,还有个呆头呆脑的小孙子。

一家五口人经营这家酒馆,听说是城里招惹了仇家,迫不得已搬到城外,在城外也受到欺负,干脆搬来深山老林,修了几间屋子。

本来是父子俩打猎营生,可两人的实力不高,有次外出打猎的过程中,老头被野兽咬伤了小腿,在家中躺了半个月,留下了病根。

养伤期间,他发现过往的行人很多,不少人到家里歇脚,也有的住宿,喝过他的酒赞不绝口。

他有些做菜酿酒的手艺,索性就扩建了房屋,办起酒馆客栈,生意倒不错。

周围虽然是荒山野岭,但酒馆所在的地方,却是进出山的必经之处,来往的商人、打猎的猎户、采药的药商……人流量不少。

夜阳和杨桀来的时候,大堂空空荡荡,十几张桌子,只有三四张坐了人,柜台上打瞌睡的老头被唤醒。

“店家,来两壶年份最好的老酒,再来几样拿手的好菜。”

“好嘞,客官来得真巧,有位猎户打了头野驴,上午才把肉送来,待我炖一份驴肉汤,供两位品尝!”老头拿出美酒,对着两人道。

“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两样我都还没吃过,倒真是好东西,端上来吧!”夜阳笑了声。

杨桀补充一句:“给我做一份生切驴肉吧!熟的小爷吃不惯。”

一碗驴肉汤,一碗卤牛肉,一盘腊猪肉,一盘熏子鸡,一盘生驴片,一碟腌白菜,一碟咸菜丝,一碟花生米,一叠茴香豆。

就这几个菜,花样不多,手艺却不错,别有风味,老酒入口辛辣,细品却有回甘,果不寻常。

小狼和夜阳吃了很多,杨桀用生驴片沾陈醋,就着老酒,也吃得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坛子见底,夜阳又叫了两坛上来。

桌上的菜肴没剩多少,杨桀停下了筷子,抿了口老酒,平静道:“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吧!”

夜阳闻言,也停下筷子,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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