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不见,望空城没太多变化,当初居住的客栈还在,生意日渐火爆,他却没有故地重游的兴趣。
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夜阳在内城某个偏僻处,租下了一间独立院子,望空城寸土寸金,客栈已价格不菲,院子更是昂贵非常。
即便位置比较偏僻,租金也高达每月两千,夜阳直接付了六个月,就是一万两千枚元晶。
他留在望空城,一是暂避敌人,六个月的时间,会走的都走了,不会走的短时间也不会走。
二是弄点防身准备,最好收几张大威力的符箓,这方面需要大量资源,而他正好极度缺少。
苦力活暂不考虑,像他这样的冲脉境,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妖晶。
他会写字,九族的文字都有涉猎,字写得很好,能抄书赚钱,但字画这些东西,向来是因人而贵。
就像大帝强者的字迹,就算乱得比鸡扒还难看,也有无数人愿意高价收藏。
而一个普通人,不管写得再好看,在多数人眼里还是一文不值,他的字帖拿出去售卖,最多就值几百妖晶,无济于事。
他还会弹琴,弹得不错,可以当乐师,可弹得不错的人多了去了,普通乐师赚不到几个钱,除非能够出名,名声越高,身价才越高。
实在不行就去卖身,以他的姿色,至少能混个花魁,倒是个来快钱的法子,但夜阳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此,能嫖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被嫖。
他倒是很擅长刻制拓本,把自己会的几种术法,绘刻下来拿去拍卖,但他的术法大多来自地妖阁,是地妖皇朝的资产,严禁外泄。
若是为了几枚妖晶,传播出去,让地妖的术法成了街边的大路货,父皇夜长风第一个饶不了他。
眼下之计,只有炼丹了,身为王阶炼药师,不能炼丹赚钱,还能有什么用?夜阳翻开许久未查阅的《本草经》,挑了几种趁手的丹药。
王阶丹药价格相当可观,拍卖价格至少一万起步,效用特殊的甚至能达到十万,只要肯吃苦,完全能满足需求。
第二天,夜阳离开院子,来到附近一家商会,花了六十多万元晶,买了一大堆各类药材,药王、玄药、灵药,还有作为燃料的黑曜石。
至于器具,完全没必要,他身上的青木鼎,就是最好的药鼎,来历极其不凡,还是当年从枫老那里弄的。
准备好所有物品,他回到院子,休息了几天调整好状态后,直接走进厢房的密室,开始炼制丹药。
望空城事后,夜阳魂飞魄散,却并未就此身亡,三魂分散显化,游离各界,幽精化身困于山野,被恩师救下收养。
那时,他拜师姜药凡,被赐名姜邪,开始接触炼药,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后来回归妖界之时,已是名副其实的王阶炼药师。
再后来,他回到地妖皇朝,进入玉兔族的捣药阁磨砺,再到游历妖界,在狰族的丹域潜修数年。
期间与老族长宁秋声祖孙俩经常往来,互相传授、相互验证,炼丹技术又提高了不少,已经坐稳王阶极品的境界。
一个月后,意志萎靡的夜阳,从密室里走出来,所有药材消耗干净,变成了一瓶瓶丹药,他无力倒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他是被咕咕作响的肚子吵醒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最近的酒楼,点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和小狼大吃大喝,花光了所剩不多的元晶。
随后,他来到一家大商会,把炼制的十几瓶丹药全部出售,一百多枚中上品王阶丹药,足足卖了两百多万,钱包再次充盈起来。
拿出三十来万购买药材,夜阳直接回了院子,危急关头已然度过了,用不着再废寝忘食炼制,他放松了几天,恢复了正常的修炼。
大部分时间修行,闲暇时才会炼丹,每天只开一炉,一个月出门一趟,购买缺少的药材,出售炼制的丹药,买美酒佳肴犒劳自己。
他炼制的丹药贵精不贵多,成色相当不错,且效果奇佳,每颗都能卖出好价钱,许多商会争抢着收购。
渐渐的,他的名气开始在附近的城区流传,周围的商会药铺都知道,这里有一位年轻的王阶炼药师,手法过人,技艺精湛。
如此年纪,如此天赋,晋级炼药圣师也只是时间问题,不乏有人想要结交,但上门拜访的人多,受到接见者却少之又少。
六个月时间,除掉奢华的吃穿用度,夜阳净赚了三百多万,准备了大量辅助丹药,还拿了一百万出来,买了五张圣阶符箓。
是时候该离开了。
……
望空城某处,有一座豪华气派、占地极广的府邸,装饰华丽的客厅中,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袍青年,在侧位上正襟危坐。
一个管家模样的女子快步走进客厅,向他款款施了一礼。
“还是不肯见吗?”青年似乎对这样的反应早有准备,出声询问。
女子脸上带着歉意:“少爷说了,逍遥学府启程在即,他们要做很多准备,没有时间接见公子,希望公子见谅。”
“阿修从小的梦想不是苍穹学府吗?他怎么会去逍遥?难道就因为不想见我,连愿望都改了么?”青年自嘲似地笑了声。
“公子误会了,逍遥是小姐要去的,少爷是为了陪她去。”女子解释了一句。
“灵儿?她说什么没有?”
“让他给我滚!”这样的话,女子是不敢直说的,回道:“小姐忙着准备行程,并没有任何表示。”
“唉!这是百花楼的百花香,以前常常听灵儿妹妹说起,来的时候路过,就顺道买了一盒,你替我转交吧!”
青年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在茶几上,朝管家拱拱手,迈步离开了府邸。
管家欠身还礼,将青年送出门,收起桌上的小木盒,来到了府邸深处。
繁花点缀的池塘柳岸,亭台里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女,青年俊朗而沉稳,见到管家去而复返,问道:“天德兄走了吗?”
“公子已经离开府上。”管家回道,取出那个小木盒,递给了少女:“离开之前,他让我把这盒百花香交给您。”
那位灵巧可人的少女,抓起这盒有价无市的百花香,随手抛进了池塘,冷哼一声:“我才不要他给的东西!”
名贵香料落入池塘,五颜六色的香粉像花朵在水中绽放,吸引了水里的游鱼,鱼群在彩花中来回穿梭,显得颇为热闹。
俊朗青年哭笑不得:“灵儿,没必要这样吧,天德兄携诚意而来,你怎么能把他拒之门外?你不见就罢了,也不让我见。”
“你要见就见,我又没拦着你!”
“刚才不是你拦着我?”
“我的地盘我做主!要见滚回你的北冥府上见,想怎么见怎么见!”
北冥修识趣地闭了嘴。
旁边的管家早已习惯两人的吵闹,行礼道:“小姐,东海城的行程已安排妥当,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就明天吧!和他待在一个城里我都觉得烦!”东方灵说着,蹬了眼北冥修:“你呢?你准备待多久?”
北冥修腆着脸回道:“北冥世家不要我了,我只能跟着大小姐您混。”
“算你识相!”东方灵抬着脑袋,很是满意他的答复,颇为欢快地哼起了小曲。
“多少年了,气还没消呢!”北冥修默不作声,心中暗自叹息。
……
“两百年了,还在生我的气。”白袍青年笑着摇摇头,离开了东方府邸,走在内城的大街上。
远远看见府上的侍卫长寻来,他眉头微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长向他抱拳行礼,回答道:“二公子带着一个同门师兄来了。”
“算算时间,确实也应该到了,我知道了,还有事吗?”青年点点头。
“……他们好像遇到了些麻烦,二公子的那位师兄受伤不浅。”侍卫长迟疑了片刻,才道。
“受伤?让他们在府上修养吧!有什么需要让管家直接提供,我要去别院闭关一段时间,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解决。”青年吩咐。
“是!”侍卫长抱拳领命。
世间所有事情,都没有修行重要,任何外事,都该等到修为有成再处理,这是赤帝对他的教诲。
青年一直铭记于心,虽然私事不顺,修为却有了突破,他放下所有琐事,来到城外僻静的别院,开始闭关修炼。
等他顺利突破瓶颈,出关已经是半年之后,从城外往城里赶的途中,意外遇到了一场争斗,或者应该叫追杀。
一个尊者境界的老妪,领着几个圣者,追杀一个骑着四翼黑狼的青年,青年只是冲脉境修为,黑狼也才五品左右,正在仓皇逃窜。
青衣青年尽管势弱,本事却很厉害,各种秘术信手拈来,只与圣者正面斗争,不停躲避尊者的攻击,敌人往往难逃其毒手。
一跑一追,边打边逃,一会儿祭出一张圣阶符箓,符咒爆开的巨大威能,远远就让人心惊胆颤。
世上的冲突哪里都有,白袍青年司空见惯,没有出手的意思,四翼黑狼移速极快,两个青年错身而过。
相隔数里,目光接触,那个青年的目光,从疑惑,到错愕,到惊喜,再到平静,最后朝他点了点头,骑着黑狼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白袍青年,眼中满是疑惑:“此人看着好生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他好像认识我?”
赤帝传人,玄天少主,玄界认识的人不在少数,青年想起自己的身份,释然地点了点头,不足为奇,却仍然觉得青年眼熟。
回到内城的府邸,正好遇见同宗三人归来,看样子吃亏不小,倨傲青年咒骂连连:“特么的王八羔子,比兔子还能逃!别让我抓住!”
咒骂声一瞬间消失,看着灰头土脸的三人,他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蓬头垢面!成何体统!我玄天宗的弟子执事,就如你们这般?”
刘天品低着头一言不发,习惯在哥哥面前保持沉默,倨傲青年换了张面孔,露出崇敬之色,白袍老者拱手行礼,忙道:“少主恕罪。”
“逍遥的行程准备得如何了?”白袍青年摆了摆手,问了一句。
“已经准备妥当。”老者恭恭敬敬回道,将准备详细汇报给青年。
玄天宗是玄界巨头,两大学府招生,各派了弟子前往,刘天德去了苍穹学府,早通过了考验,本该待在苍穹学府,或者是南海城中。
听说弟弟要去逍遥学府,才提前赶来望空城为他送行,顺便拜访年少的故友,谁知吃了闭门羹,每想到这件事,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两大学府招生,并不是想不想去,捧不捧场的问题,你去,他们培养你的族人,你不去,他们培养你的敌人,
学府里很多传承,是外界找不到的,就算是佛神魔上三界,也有族人在里边修行,何况是玄天宗?
“不错。”听完老者的汇报,白袍青年点点头,转头看向刘天品,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刘天品低着头不说话,老者替他做出了回答,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道来,又提到刚才收到情报,夜阳离开了院落,他们动身前往追杀。
结果,真身逃到了其他方向,几人追杀的只是化身,还引爆了一张圣阶符箓,让他们吃了一个小亏,伤势倒没什么,就是弄得很狼狈。
白袍青年看向宋浩轩,伸出了手,后者递上受伤的手臂,刘天德挑了挑眉,情况不容乐观,安慰了一句:“静心修养,未必不能痊愈。”
“那人相貌如何?”听到他的疑问,刘天品脸色难看,不喜欢他管自己的事,宋浩轩却乐开了花,立马把夜阳的信息,仔仔细细道来。
“丹凤眼,柳叶眉,眉心有个弧形,常穿青衣,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身边跟着一头兽圣,有两种形态……”
随着他的描述,形象逐渐完备,刘天德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这不是他刚才见过的青年吗?但他没有贸然打断,依旧听着青年叙说。
“正常形态是一头黑色的狼崽,被他抱在怀里,战斗形态是一头十丈长的大黑狼,长着两双翅膀,一双非常显眼,一双比较隐蔽。”
听到这里,刘天德基本能确认,这就是自己遇到的青年,宋浩轩继续说着:“对了,他好像说过,他叫妖夜,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刘天德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陈述,语气出现明显的波动,连呼吸都微微急促。
宋浩轩和白袍老者倒是不觉有异,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刘天品却抬起了脑袋,露出疑惑的目光,在他的记忆中,哥哥很少这样失态!
“他自己说他叫做妖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谁也没听过这名字,姓妖的很少,稍有名气的都对不上号。”宋浩轩平复后接着道。
“是他!真的是他!是他回来了!”刘天德怔怔出神,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音喃喃自语,也想通了城外的事。
“少主,您在说什么?”白袍老者疑惑地询问。
“没什么事,你们先下去吧!”刘天德摆摆手,目光望向城外,默然无语,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三人压下心头疑惑,领命退下。
……
玄界东域,一片茂密的山林之间,浓郁的血腥味弥漫。
官道上,一支商队正在前行,几辆马车上装着价值不菲的货物,有披着制式甲胄的护卫,有随行的普通民众。
远处的山石上,一道血色身影已等候多时,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俊美异常,体态修长,慵懒地靠在石壁上。
深浅不同的血迹,在那比鲜血更艳丽的红衣上勾勒出花纹,白皙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上,来回挑动着一根小巧的双向镰刀。
只见此人肌肤苍白如雪,瞳孔泛红,血色的目光令人不禁发毛,轻佻而磁性的嗓音回荡,抑扬顿挫。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有半个不字,一刀一个土里埋!哎~”
“哪儿来的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西门世家的商会也敢打劫!活腻歪了!”雄壮的护卫队长出声怒喝,声音如雷霆炸惊,让人脑中轰鸣。
“这次第,怎一个怕字了得!我打的就是西门世家。”前边照样是戏腔,后边却恢复了正常语调。
血发青年起身漫步而来,挡住了商队的去路,随着他的步伐,身后的山林里,突兀响起了成片的嗡鸣声。
嗡嗡嗡的振翅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最后汇聚成排山倒海的呼啸,轰隆隆,犹如山崩海啸。
铺天盖地的血色影子,从满山的丛林里飞出,密密麻麻,多如海潮,形成了一大片血色阴影。
模样虽是正常的蚊子,体型却有常人大小,通体赤血如红玉,长喙锋利如长矛,令人不寒而栗。
“噬血蚊,你就是血修罗!?”卫队长脸色微变,继而露出了狞笑:“就是你到处袭击我们西门世家的商队?”
“哈哈哈,有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不知道吧?你在族内的悬赏金已高达百万!”
“一个小小的冥王,竟敢来寻我玄圣的晦气!这是给我送赏金来的?我代表全家谢谢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