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是文德尔的最后一站,在大雾中迷路,一路听着抽泣声找到了一处冰洞。少女蜷缩在冰洞一角,睁着灰白的眼睛。
她穿的破破烂烂,像个乞讨者。文德尔环顾四周,冰洞磨得发亮,冰蓝色与她的白头发融为一体,文德尔立马想到了冰川之女,生活在冰川纯洁无瑕的少女。
他举起手中的剑,顺其挥下。
“不!文德尔你认得我,你等等再处决我。”
叮。
剑掉落在她脚边,风刃在文德尔的俊脸上划了一道血痕。少女看着他阴沉的脸,她缩的更厉害了,甚至打起了寒战。
“圣塞西莉亚——”他看起来心情不算愉悦,但又能哼起歌,真是个怪人。
“好吧,我们应该去阿葡丽尔,去梦幻国度,走吧走吧。”少女摇晃着脑袋。
“我记得我们有些渊源和仇恨?”
“我不知道,控制你把主神踹下去,那不是很好吗?你也看不惯他吧——”少女再次摇晃起脑袋。
“那你把我的赫尔海姆搞得一团糟?”
“我,什么都不知道……咳咳,”圣塞西莉亚剧烈咳嗽起来,一副柔弱的样子。
哈,什么都装不知道。
文德尔做梦都是圣塞西莉亚嘲笑他的那副样子,他思索道:“好吧行吧,那你就叫,圣塞西莉亚·坚强·勇敢怎么样?”
命运星盘的指针在那一刻开始转动,那是主神也无法控制的力量,它开始疯狂转动,群星散发出无人能抵的光。
主神匆匆忙忙找到命运三姐妹,问:“你们不是说会阻止他们见面的吗?”
三姐妹叽叽喳喳的说:“我不知道呢。”
阿兰尼斯俯下身子去闻圣塞西莉亚,它哼哼唧唧表示着它的喜欢。
“哼哼哼哼哼。”
“阿兰尼斯我们走了,不要多管闲事……”
阿兰尼斯趴下,低下头等待着小姑娘的抚摸,如它所愿,小姑娘摸了摸它的头。文德尔知道自己劝不动这头倔马,只好把傻子抱上马。阿兰尼斯的眼睛闪过了一抹红,文德尔哼哼唧唧的唱着歌,少女眯着眼睛,她察觉到了。
文德尔继续流浪,只不过他带着圣塞西莉亚,除了有些仇,他们相处还算融洽。
前几天跟圣塞西莉亚相处的更加融洽,小姑娘害羞的红着脸,他拿着衣服好劝着把旧衣服换下来,脸上挂着巴掌印。
他们行走几日到了一个无名小镇,文德尔敲了敲酒馆的门,在他敲第五遍的时候,圣塞西莉亚告诉他这是个死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文德尔发现她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切,死亡的一切,包括死亡的过程。
入夜的篝火旁,圣塞西莉亚坐在文德尔一侧,展开了她第与文德尔的第二次交谈。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死亡,事物死去的一切过程,看到他们的过去。我在冰川看了几千年冰川文明的毁灭,人类巫师被烧死的景象,看着冰川之主被带走,你相信这个传说吧。”
“……”
“不要害怕。”
文德尔不敢去看她,他一身冷汗,女孩平静的晃着脚丫,天真无邪,她靠着文德尔睡去,文德尔深吸一口气。
女孩不重,轻到像张薄纸,脸也是完全没长开的样子,几千岁了,比树枝还要瘦弱。
突如起来的疲惫,使文德尔入睡,往常他会梦见埃尔维斯和盖文,这次是他怀中的小女孩。
圣塞西莉亚站在梦境最深处的暗处,她十指上系这白线,源头在她,白线发着光延伸到他的十指上,终点在他。
惊醒,他心慌乱的去找圣塞西莉亚,蛇树叶中乘着温热的水,她拿着蛇树叶喂阿兰尼斯,太阳西起。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
“我们的十指上共同拴着命运线。”
“命运线是什么……”
“无他人命运,只有彼此命运,是命运女神最得意的作品。”
他们再次踏上了旅途,文德尔对圣塞西莉亚将信将疑,圣塞西莉亚毫不在意,她觉得文德尔比她更傻。
旅途早已到达终点了,他打算在最近的精灵领地住下,所以他带着圣塞西莉亚绕过克莱尔人的领地,从矮人和他们中间的树林潜行过去,进入獾林,獾的嗅觉灵敏,早在文德尔进入森林的时候就躲进了洞中。
“讨厌的人又来了,”獾们是这样说的。
斯狄森低谷很漂亮,是圣塞西莉亚见过最好看的,房屋架湖而起,湖里游着发光发亮的银鱼儿,圣塞西莉亚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渺小,他们都有尖尖的耳朵,星海般碧蓝的双眼。
文德尔握紧她的手,精灵们热情的打招呼。
“文德尔好久不见!”
“文德尔要来定居了吗?”
“欢迎欢迎!”
他们停在一名金发碧眼的女精灵前面,她笑起来很温柔,纯白衣袍垂在地上,胸前戴着绿宝石项链,她与众不同,或许地位更高一些,同时感叹一番造物主的厉害。
“您好,精灵女王。”圣塞西莉亚行礼道,她带着几分试探。
“你好,小姑娘,我叫卡蒂·斯坦诺,”她笑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说起来,文德尔和精灵王第一次见面,把对方认成了低等精灵,出了好大的糗。
文德尔再次沉默,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像个傻子,可能比他还聪明,比他聪明,好吧。
卡蒂邀请他们进入领地,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甜甜的烤面包,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圣塞西莉亚狠狠地吃了两块,新鲜出炉的烤苹果,软软糯糯的。带的花香的牛奶,咕嘟咕嘟猛喝两口,还有咸咸的熏肉,她畅游在食物的海洋,她爱上这里了!
“文德尔,我好喜欢这里!”
卡蒂端起酒杯说道:“欢迎你们!”
圣塞西莉亚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白色瞳中装着所有人。
文德尔定居了,他们在精灵领地建造了一间房子,种满小花的房子,他们的邻居都很好,给他们送来烤面包,花草和牛奶。
邻居有个很爽朗的胡子大叔,他给文德尔送了苹果酒,鼓舞他多喝点,毕竟是男人了,怎么会对苹果酒惧怕。
胡子大叔喝到一半才想起来妻子的嘱咐,他是来送衣服的,他妻子看到一个男人带着小姑娘怕照顾不好,就做了几件衣服。他从怀中掏出包裹,举起木杯灌了一口,脸红红,醉醺醺。
文德尔给埃尔维斯写了满满一桌角的信件,他经常思考他是活在过去还是活在现在。
圣塞西莉亚踮起脚把高处的牛奶拿下来,切了几块苹果,倒了一小碟牛奶蘸苹果吃。她吃的很高兴,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脚。
“隔壁大叔家的女儿是精灵祭祀。”
“她真厉害。”
文德尔摸摸她的脑袋,问道:“喜欢圣塞西莉亚花吗?我去买些来。”
圣塞西莉亚当然喜欢,她重重点头。
文德尔临走前回头问她:“我很早就认识你,你信吗?”
圣塞西莉亚睁着眼说道:“圣塞西莉亚花应该很好闻吧。”
文德尔走了,她放下碟子,拿起信看了看。
“埃尔维斯收。”
文德尔回来时抱着一束一束的圣塞西莉亚花,他提议种在外面,所以这座小屋成了被圣塞西莉亚花围绕的小屋,精灵都喜欢这座小屋,也更喜欢里面的主人们。
他们在精灵领地度过了几百年,圣塞西莉亚脸颊肉逐渐充盈。
旧世纪6480年,圣弥降下神意,旧世纪以阿琳灭族为纪年,改为旧世纪阿琳纪年。
文德尔已经窝在床上一天了,他无声抽泣着,圣塞西莉亚打开门,让一束光落在他眼前。
她说道:“振作点文德尔,你还要去阿葡丽尔呢,到那里说不定可以复兴阿琳!”
文德尔应下,他哭着笑起来。
“我去买些面包来,”圣塞西莉亚穿好白袍推开门,她回头三次,有些放心不下文德尔。
但她还是去了,月光照在地上,照着她前行的路,她再次回头,黑色咒文爬满全脸。
月光照亮了咒文。
是夜,文德尔起床,坐在屋前,他等着圣塞西莉亚回家。
第二天,还是没回来,文德尔想,是不是小姑娘贪吃?
第三天,第四天……
文德尔再次见到圣塞西莉亚时,她静静躺在木床上,脸上布满了咒文。
卡蒂疲惫道:“我无法克制。”
文德尔默默抱起她,连夜离开了精灵领地。
花香小屋没了主人,胡子大叔坐在门前寂寞地喝着苹果酒。
文德尔在克莱尔偏僻的地方搭建小木屋,圣塞西莉亚醒来就望着月亮或是太阳,一望就是一整日。
圣塞西莉亚再次没了生机。
小木屋搭到一半,圣塞西莉亚呆的更厉害了。文德尔站在远处,她手中抱着一个大苹果,慢慢咀嚼,文德尔决定封印她。
封印在茫茫大雪,冰冷刺骨的冰川。
再次被封印的圣塞西莉亚,她捂脸哭泣起来。
“文德尔!你不要处决我!文德尔我求求你——”
旧纪元阿琳纪年6893年,雪夜。
文德尔从冰川追着日落一路狂奔,马不停蹄赶到斯狄森低谷,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把阿葡丽尔的计划放在了一边,他看不得一个人痛苦,起初文德尔还有个小计划,啊,是谋杀古神计划。
那是逗圣塞西莉亚的。
月湖上架起的房屋,挂着星星的生命树,显示着神对精灵的偏爱。
那一年,斯狄森连绵不断的雪,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原本热闹的果苏可达集市没了影子,随处可见精灵头颅。
日后,文德尔写下那日的景象,主神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从冰川赶到这里,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到处都是血腥味道,斯狄森被烧毁了。
达斯狄森低谷正值闻名遐迩的果苏克达集市,那里没有了以往的热闹,一片死寂,我感受到生命树的枯竭。
一股莫名的力量点燃了我的衣袍,我听到那个人的笑声,他和圣弥西主神的笑声一模一样。
我想只是相似,当我真正看到他,我侥幸的笑了一下,他只是一个穿着白袍子的普通人。
他问我,果苏克达集市还会开启吗?
我没有回答他,他转身抚摸着生命树,一遍一遍的问,还会开启吗?
莫名的力量使我的袍子烧起来,他化作一团黑雾,侵蚀了生命树,直到他离开,我的袍子才熄灭。
我看清了他的脸,可我无法确定他是谁。
他还说,啊,可惜了,多漂亮的的袍子。”
未知的白袍人使文德尔的眉间紧皱,他知道这和阿琳族的灭亡太像了,未知的力量。或许主神知道什么,但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他找到卡蒂时,再次见到了主神,祂怜惜地抱着卡蒂,对文德尔说:“好久不见,文德尔。”
“……”
夜晚降临,未来女神史库德手中的线断了,那根线散发着乌黑的雾团,她闭紧双目,线落入了乌尔德之泉,也无法散去雾团。
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预测什么东西。
“我看不到他的未来,但是他生命中有一束光点。”
薇尔丹蒂拿着一把银剪子,“咔嚓咔嚓咔嚓”的剪,她说道:“我剪不断他的过去,我剪不断他的现在,剪不去他的未来,他不在命运中……”
乌尔德十指交叉,她说道:“我看不到他的过去,或者说,他没有过去。”
薇尔丹蒂拿剪子的手一颤。
“他在因果中。”
滴。
滴滴。
滴滴滴。
乌尔德湖上浮起光点,集结成了一名少女,她的头发垂在湖面,与湖融为一体,她还未睁开眼睛。史库德深深舒了一口气,手中的线缠上少女的小拇指。
“命运之外,因果之外……她应该陷入沉睡。”
薇尔丹蒂说道:“他们会推翻圣弥西主神吗?”
“我想应该会的,”史库德有些为难道。
“他们是谁?”乌尔德问道。
史库德磨磨蹭蹭说道:“让我看看……嗯……看不到。”
“……”一片沉默。
乌尔德突然问道:“我们不是来说那个神秘白袍人的吗?”
“……”
薇尔丹蒂挑眉,摸摸额头的汗珠,她笑着说道:“我们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薇尔丹蒂,他是谁?”乌尔德还在状况之外。
“他叫……罗兰。”
“……”沉默又随之而来。
“好了,不要说了,圣弥来问,我们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好啦,”史库德发声。
“我想,她是冷静睿智的姑娘,她能察觉到我操控阿兰尼斯……还有一份大惊喜等着她呢。”
剩下的两姐妹看着薇尔丹蒂,平静湖面上不见波澜,少女依偎着胡泊。
她们想,她们看着就好了。
旧纪元阿琳纪年6894年,雪夜。
文德尔在月树建造的小屋里卧床休息,他在写日记,写完搓搓手,这里太冷了。
他下床站在门前,蹲下,他落寞的看着阿兰尼斯,它在啃苹果,又红又大的苹果,那是圣塞西莉亚最喜欢吃的。
眼前还是在斯狄森经历的一切,还好精灵没有灭族,不然他会成为第二个阿琳族。或许是知道阿琳灭族的痛苦,文德尔用尽全力帮助了精灵族。
“阿兰尼斯,你说圣塞西莉亚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想,他没有问任何人,他在问自己。
“我想她了。”
“我想埃尔维斯了。”
精灵领地的重建,由圣弥西主神完成,或许那是在一瞬间,又或许在一瞬间可以毁灭。
卡蒂看起来疲惫不堪,湖面浮着死去的银鱼儿,星星灭了,生命树枯萎,她用自己的生命兑给了生命树,祂不像以前一样生机勃勃了。
自责无助,像是一张网一样,布满她的心。
圣弥抚过她发,说道:“我的孩子,我不怪你。”
“我知道。”
雪在下,布满卡蒂金发,她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圣弥仰头,像雕塑,一片精灵低下头,开始祈祷。
生命树再次长出新枝芽,祂散发的光芒让斯狄森回春。
卡蒂在这场灾难中,消散了。
旧世纪阿琳纪年6895年,埃尔维斯和月树徒步找到了。准确来说,只有埃尔维斯像个怨妇一样徒步,月树可以依靠在他身上飞。
埃尔维斯摸着额头说:“老天啊!文德尔就住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
月树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是啊,这是我为我妻子造的小木屋,很好看吧,破烂在哪里?”
月树愤恨地敲敲埃尔维斯的脑袋,想问他脑子里是不是都是肉饼面包。
埃尔维斯敲敲破败的门,月树则偷偷隐去身影。
“你是谁?”文德尔戒备问,每个人来他都会问。
“埃尔维斯。”
“……我的老天。”
文德尔脱口而出下一句:“你还活着……”
埃尔维斯很是感动,他灰头土脸,抱住文德尔委屈的哭着,抽泣,然后大哭特哭,诉说着这几年的委屈。
“你走后,一切都变了,都变了,我没家了,你也没家了。”
文德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听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埃尔维斯放声大哭,震耳欲聋的声音使得阿兰尼斯后退几步,文德尔见他哭的那么伤心,就问道:“要吃点东西吗?”
“哦,对不起,有面包吗?”
“有,要来点热汤吗?”
“哦天呐,都给我吃吗?”
文德尔端上一碗热汤,里面有一根根白细长条,看起来很不错。
埃尔维斯问道:“文德尔,这是什么?”
文德尔烤着面包说道:“东大陆神使给我的面条,她说这个陪着热汤会很美味。”
埃尔维斯尝试一口,细细嚼碎,哭着说:“灵魂面条。”
月树心里默念道:“这孩子饿傻了。”
“嘿,你捡到的那个冰川孩子呢?”
月树竖起耳朵。
“我把她送回冰川了,是我粗心大意,冰川可以抑制她的诅咒,把她带出冰川后的几百年,诅咒蔓延,回到冰川将她封印,月树,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月树显现,弹出个头来,微笑说道:“是冰川之女吧。”
“……”文德尔哑然。
埃尔维斯正吃的起劲,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是冰川之女?”
文德尔端着烤熟的面包递给埃尔维斯,说道:“在冰川生长的小姑娘。”
月树拿起烫烫的面包咬一口,说道:“这面包真好吃。”
他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在克莱尔人领地旁居住?”
“他们知道我会来这,他们都擅长占卜。”
埃尔维斯问道:“那我可以找他们帮我占卜一下吗?”
“收钱,二十银币一次。”
埃尔维斯说道:“有点贵。”
月树观察四周,破破烂烂,久经风惨,说道:“真漂亮的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