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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先平举石墩十次,不能有怠慢。”

陆尧手握烧火棍,在董大河的院子里踱步,指着被他带来的百斤石墩说道。

“这个不太现实吧,我这久病初愈。”

少年反手就在董大河的脑门上来个爆栗,别说这手感是真的不错。

“既然外公,陆老太爷让我指点你,就必不能松懈半分,先来十次,不合格就继续加!”

在院落远处的亭台上,陆老太爷与陆老夫人正在品茶,遥遥望着那个小小院落,相视一笑。

“这个外来异邦人真的可靠吗?让他护住外孙,总觉得很不靠谱。”

老夫人眼睛微眯,抿了一口旱烟,突出硕大的烟圈。

“是不是皮痒了,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信信信,自然是信的,老婆的话怎么可能不信呢!”

说着便起身给老夫人捏捏肩膀,哪里有半点苍月城大家陆天放的半点声势,活脱脱一个妻管严的小老头。

“那每隔三天的固魂锻炼,是不是……”

老夫人伸了伸懒腰,干瘪的身形居然给人一种婀娜多姿的错觉。

“费神费力,这小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天放哥哥!”

陆天放浑身一激灵,倒退数步,仿佛又回到年轻时,那段昏庸的日子,只觉得自己的腰子嘎嘎作痛。

“你这老太婆指定有些大病,得治!”

老夫人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掌,轻轻地挑起陆天放的下巴,电波闪闪,直接把老头子给震退数米远。

“老头子,咱们不如给陆家添些喜庆。”

再看远处的陆天放神色大变,果断逃之夭夭,远处隐约传来他刚强有力的回声。

陆尧敦促着董大河赶快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好啦,好啦,别闹了。”

陆老太爷拍掉老婆子伸过来的爪子,催促道。

老婆子这才收起玩闹的神色,转而认真地观察董大河与陆尧的训练。

石墩不算高,但是却足足重达四十五斤。董大河虽然不怕死,但毕竟身体素质摆在那,搬起石墩的时候也有些吃力,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

陆尧站在远处看了一阵,便走了上去。

#34;我来帮忙吧,大河,你先歇息一下,我给你打个样。"

陆尧伸出双臂,轻轻抬起,就将石墩抱了起来。

#34;好,好小伙子,果然有力气啊。"

董大河看着陆尧的身材,赞叹了一句,随即就放松下来,坐在椅子上休息。

#34;这石墩的重量只能算是入门级别。"

董大河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叹之色。

#34;石墩的重量是根据石头的材质决定的。这块石墩是从外邦买来的异石,通常石头越是沉重,就代表着这块石头的质量越高。"

休息好的董大河再度起身,开始了刻苦的训练,身上的汗水把衣服彻底打湿,整个人仿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就在高举石墩的刹那,身体内传来某种钻心的剧痛,让董大河眼前一黑,就彻底昏厥过去。

漆黑的夜空升腾起滚滚浓烟,藏青色的闪电割裂乌云,划出一道长长的缝隙,许久之后,劲风飞扬,吹落一方枯树,木叶纷纷洒洒。

一旁寒酸的村落悄然而立,隐于深山层峦叠嶂中,不时飞鸟逆风而行,不知是归去,还是踏上征途。

村落中只有数户庭院,大多荒旧破败,原始的屋舍东倒西歪,废土残砖破瓦随处可见。

只有两家还亮着光,在黑夜中静静的挨靠在一起,又是一道惊雷划过,雷中带着一丝暗红,似要直贯天地,强大的威势让人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雷光照亮其中一座院落,一道漆黑好大的身影静悄悄的伫立在房檐之下。

猛然一声惨叫透过房屋,嗓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几分颤抖,更多的是痛苦,不时传来另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似乎在鼓舞对方。

一道黑影直立在院落中央,惊天的霹雳划过长空,照亮那人的脸庞,看起来刚毅果断,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忧虑之色,库擦一声巨响,雷声铺天盖地的贯下,那人厚实的嘴唇动了动。

窗外那人,是一位年有三十的中年大汉,此刻正冲着屋内不间断大喊,憋的整个脸都是一片紫红。

大汉一身暗灰色的粗布麻衣,看起来有些年头,言语冒着傻气,五官样貌却带着几分清秀,双眼英气迫人,两缕剑眉斜指冲天,轮廓有棱有角。

看上去一表人才,脸上的泥土,衣裤上划裂的破洞带着几块血污。

正在外面打草的他,突然听到村长说自己的老婆要生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不甚一脚踩到一摊泥石,灌了一鞋。

他却毫无所觉,眼中只有屋内的她,双手无助的揉搓着。

老村长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要劝说让他安下心,绝对会母子平安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中年人的双脚,只见脚上穿着一双半旧布鞋上面混杂着一些杂草和泥土,殷红的鲜血从脚底慢慢渗出。

还带着带着几分英气的黝黑面庞越发焦躁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傻笑起来。

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屋内,那里有着他的结发妻子,嘴里不时还喊叫着为老婆加油打气,老村长叫唤许久,也没唤醒他,无奈的叹口气。

突然屋内传来响声,是一位妇人的轻柔声音,清脆中带着疲惫,柔弱中透露着婉约,听闻其声,仿见其人。

“大胖,我没事!”

从屋内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隐隐压住中年人粗犷的加油声。

院子里的半年多未曾下蛋的老母鸡,听闻此声,一瞬间噗嗤噗嗤得连下三个蛋,叽里咕噜的从鸡棚里滚出来,足有小半个手掌大小看样子还是双黄的,母鸡下完蛋,又发出咯咯咯的叫声,仿若再说它还行。

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灵气透过手掌没入中年人的身体,给他提神醒脑。

壮汉时而混沌的眼神变的轻灵,看着老村长的眼睛多了几分感激,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由于脑子有些不好使,心里依旧是急得不行,像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在院里来走来走去,张张嘴,又合上。

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实在是被晃的晕的不行,狂吠几声仍旧没有让自己的主人停下来,见状只得灰溜溜的钻回自己的小狗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壮汉的心几乎卡在嗓子眼,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一点点向大地逼近。

壮汉咬紧牙关,暗自下定决心,只希望女子可以平安无事,那一切就都好。

屋内女子的痛苦的呻吟越来越低,原本就轻柔的声音逐渐衰弱下去,时间久了,真的怕不是要出问题。

狂雷惊世,无数道白色的闪电从墨云倾泻而出,小小的村落亮如白昼,仿佛要把这小片天地化为乌有。

壮汉接连后退十几步,整个人向后倒下,稳稳地一屁股坐到大黄狗的小狗窝上,狗窝酷嚓碎裂一地,狗子嗷的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白幕中无数的光影在奔跑,看不出是什么生物,它们有的在徐徐前行,有的在振翅飞翔,有的在艰难爬行,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切都漫无尽头,

猛然间雷幕消失,一切不复存在,宛若幻觉。

壮汉失神的双眼,返回光亮,突然间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猛然咆哮出来。

家中的母鸡噗嗤噗嗤又被吓出来几颗蛋。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壮汉几个箭步冲上房门大喊,声音颤抖,眼中汹涌的喷出咸涩的泪水。

老产婆紧皱着眉头,两只手指赶忙堵住耳朵,要不然真会被这傻小子彻底吼聋。

看着老实巴交的壮汉焦急的大脸突然笑逐颜开,原本皱巴巴的脸也舒展开来。

壮汉听闻,连忙通通通的冲了进去,劲气之大,险些把年迈的老产婆拱到鸡窝中,还好手疾眼快扶住一只母鸡,才稳住身形。

只见可以抵到老人腰间的母鸡单腿直立,另一只母鸡的虚影在老人身后突兀浮现。

老妇人的整个躯体被那只如同拐杖的母鸡稳稳地撑起,眼神看向早已没身影的壮汉,露出畅怀的笑容。

老妇人低头又戳了戳那几个鸡蛋,几道黄色小鸡崽的虚影在蛋上浮动,而后慢慢消散下去。

老产婆捶了捶酸痛的后腰,又抬起头看向屋内的消失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放大。

赶忙挪步正打算避开,一阵风袭面而来,又差点把她挤进鸡窝。老人满脸黑线。

“徐奶奶,这些钱你都拿上,是我们的一些心意。”

一小袋钱币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抛落到老人怀中。话音未落,又是通通通的跑回屋内。

看着那个来去如风的壮汉,徐奶奶沉默了。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膝下无子,完全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如今能给他们接生,作为老人家的她也是十分开心,如同自己有了孙子一般。

壮汉瞬间止住呐喊声,动作有些笨拙,摇摇晃晃如同一只跛脚鸭子,脸上的喜悦之情却难以压抑,咧起的嘴巴快要连到眼睛上,费了半天劲跑到房间中,进门的时候险些跌倒,老村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及时扶起焦急的壮汉。

看着小跑着离开视野的中年人,老人捋了捋胡子,脸上满是笑意,眼中却满是悲伤与同情。

屋内刚刚还在生产的女人,正是壮汉的老婆,女子。单单听着柔和娇嫩的声音,足矣见得这个名为女子的夫人应该是个小家碧玉,看着老婆不满汗珠的额头,苍白的脸颊,中年人张了张嘴,却难以组织语言,深邃诚挚的眼神注视着深爱的女人,这一刻千言万语不如这个眼神。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老婆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眯着眼睛熟睡的儿子,心中巨浪滔天,他也当爸爸了。

“可惜了,如果当年没出那件事,该有多好。”

老妇人看了看那很是狼狈的身影,略微犹豫,然后缓步离开,临走的时候三步一回头,防着壮汉再一次鲁莽地冲过来。

天空的浓云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露出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明月探头,洒向一片余晖。

屋内的壮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瞪大双眼,注视着脱力昏睡过去的老婆,她身边那个皱巴巴的儿子,内心汹涌澎湃,从今天起,自己就有儿子了,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想着想着从怀里迫不及待地摸索出一本小册子,缓缓翻开,上面扭扭歪歪字迹已经占满大半本,壮汉仿佛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只笔,坐到桌前想要写下什么,可是不停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笔杆,为了稳住右手只得两只手一起抓握着,艰难地写下一笔一画。

“我今天终于当爸爸了,还好母女平安,真开心。”

小本子上又多出这样一行话。

为了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起个名字,壮汉可真的是绞尽脑汁,可惜以如今他的脑袋可真的难以再想出什么点子,突然想起来问了问村中的最年长的老村长,他或许有些好想法,毕竟,踏实村子里年纪最大的,知道的应该也是最多的。

老村长今年已经八十多,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有精神,花白的头发还没爬满头顶,一袭深红色的长袍映衬出老人家红润的气色,当看到又有人来找他取名,捋了捋胡子,笑容爬满脸颊。正打算展示下自己肚子里的几滴墨水时,才看清来人是谁,这不是村子里的傻大胖吗?不知想到什么,老村长的眸色黯淡下去,陷入沉沉的回忆中。

壮汉径直向着老村长快步走去,嘴巴快要咧到眼角,似乎什么事情很开心。

“老村长,我昨天找你,你说今天有空,我来找你给我儿子起个名字。”

说着话就冲了过来,身后带起一层落叶,发出沙沙声。

老村长还没张口,对方却突然一蹦三尺高,盯着远处的秋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叫董大河,董大河,董大河,嘿嘿嘿~~“

忽然扭头冲向自己的院子。

看着那我行我素,率性而为的壮汉,老村长干瘪的嘴唇张了又张,想要说什么的,叹了口气,注视着壮汉消失在路口,身上隐隐突现出一个硕大的光影,足有十几米,声势惊人,却看不出具体的形象,只能体会到一股苍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旁乘凉的徐奶奶喃喃自语道,看着消失不见的壮汉,满脸的哀伤。

”他以前是个多好的孩子呀,真的是可惜了。“

说着扭头望向老村长的位置。

令人吃惊的是这里哪里有什么老村长,有的只是一道墓碑,碑上的文字早被雨水冲刷的模模糊糊,隐隐能够辨认出的只有一个董字。

老妪眼中宁静如常的村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溃散,眼神变得深邃,记忆回到数天前。

村落中央的那棵老村长经常靠坐的古树,不知被什么利刃斜劈成两半,村庄四处都是火海,所有院落都在燃烧,一切顷刻间化为乌有。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尽数没了生气,甚至是家犬,鸡鹅,牛马都未曾放过。

仿佛想到什么,老妪一路奔跑,烟尘弥漫,让人呼吸困难,花了许久才赶到。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们。

只见倒在血泊中的壮汉,脸色青黑,单单是脊背上便足足被连插三十多剑,剑刃乌黑,剑柄幽蓝,锋利的剑尖距离孩子不足半寸。创伤如此壮汉仍旧是紧紧地抱着女子和怀里的孩子,孩子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在危险重重的环境下被父母二人安全的保护着。

女子的胸口完全被贯穿,可还是为孩子挡下致命的一击,看着渐渐逼近的黑影,壮汉身体突然僵硬,紧紧地不肯松手,直至看到老妪泪水纵横的脸,壮汉才松开了手。

“不...要...让.....他.....复...仇..,普....普......通...通...就...好...,普...普...通.....通...就....好.....”

疯疯癫癫的壮汉在生命的尽头,终于恢复曾经的心智,颤抖的双手顺了顺爱妻的秀发,咽下最后一口气。

滴答,滴答,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激起层层尘土。

老妪看着死气沉沉的村落,未曾想到仅仅是出趟远门,相见就是永别。

弯腰抱起董大河,冲着董氏夫妇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我会把他抚养成人,让他普普通通的度过一生。”

老妪咬着参差不齐的牙齿承诺道。天空雷声滚滚,顷刻间,大雨倾盆,焦黑腐朽的屋舍瞬间崩塌,掩埋了两个可怜人。

老妇人顶着狂风暴雨,带着襁褓之年的董大河,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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