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河一脸茫然看着蔚蓝的天空，身旁不时吹过一阵寒风，打个寒颤。

“我昨晚明明在宿舍中，怎么一觉醒来，就躺在外面？”

环顾四周，发现老哈兰和那个天赋测试时见到过的女老师。

气氛很是沉闷，老人断了一只左臂，仿若没有察觉，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在看着什么，叹了口气。

察觉到董大河已经醒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凭空一擒，断臂腾空而起，飘飘荡荡，晃晃悠悠，艰难的飞回断臂的创口。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断面的血肉开始不断蠕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当两者交接在一起，血肉缓慢的连接。

老人的脸色反而变得苍白许多，看向索菲那面无表情的状态，不知说什么是好。

“小家伙，跟我走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学。”

老哈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教学楼走去。

直到过去很久索菲才慢慢回过神，几次试着站起身，都无力的坐下，直到一位身着红色衣衫的青年走过来，将其扶起。

“索菲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红衣青年不再多说，掺着索菲向着另一边的教师宿舍走去。

“哈兰爷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不用爷爷单独带我，我回到九班学习可以的。”

董大河的脚步越来越慢，到后来渐渐停了下来，一双小眼睛盯着老人。

似乎觉得诧异，这个明显很依赖别人的小家伙怎么会如此，不应该更期待有人照顾庇护吗？

“你确定吗？跟着我学好处可比跟着那些老师要强的多！”

老人眼神闪着精光，带着几分诱导的说道。

董大河迟疑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否决老人的意见。

“您已经破例给我再检测一遍天赋，我这平平无奇的资质也是明白，跟着您或许能有所出路，可我还是想跟如同孩子一样，度过一段平常的生活。”

董大河拱了拱手，向老哈兰表达自己的谢意。

老人点点头，示意接受小家伙的决定，既然他已经选择这样质朴的生活，那就不必强求。

“哈兰院长，我这要离开，过不了几天，可是放心不下董大河，他在这学院里，一没权势撑腰，二没强劲的天赋，如此下去这几年在学院里不说成绩本领如何，就是活下去都显得困难，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

兰夏看着老院长，目光却如同穿过天际，望向无尽的远方。

“我会尽我所能保他不出意外，学院所有也会尽可能的提供给他，可惜，如今学院没落，很多东西要么遗失，要么破损的七七八八，真正完整留下来的倒是没有什么。”

老哈兰端到口边的茶水，缓缓停住，放回桌上。

“我明白这里资源有限，七八年来也没什么成绩，艾德学府已经有取消这里的意图，我最多能让他们宽限几年。”

兰夏摸了摸手腕上的表环，认真地看着老院长，目光坚定。

“最多十年，在我离开之前能给你答复，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兰夏说出自己的筹码，等待着老人的答复，她明白自己不论如何都稳定了，老人无依无靠，唯一挂念的就是这最后一批学生，待他们离开，这学院关与不关，倒真的无所谓。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实现你刚才说的话，这一个孩子我还是照顾的了。”

老哈兰一饮而尽杯中清茶，放下杯子，屋中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让他怀疑刚才所见，是不是幻觉。

回过神来的老哈兰看着此刻走进教学楼的董大河，心思飘散。

自己还是自私了，不愿放开这群孩子，每天看着他们的样子。不论善恶调皮，一点点引导教育他们，看着他们慢慢成长，就觉得很是开心。

“不过有些人家的孩子，怕不是得知消息已经准备把儿孙带到其他学院吧。”

老人佝偻的身影更加弯曲，看着那些收到消息陆陆续续赶来的家长，第一批学生已经被家人，剩下的大多是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家庭，只得就读于这里，等待学业有成，离开学院，步入社会，进入人生的快车道。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十年，花开花落，草长莺飞，那一批孩童已经变成半大的少年少女。

今日一过，他们就会从这里离开，或进入更好的学府深造，或步入社会谋求一官半职，在不同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继承亚卓学院的精神。

又是那座大厅堂，又是那熟悉的位置，不过很多人，不多事物都已不再往昔。

原本还能编排出的九个班，到如今只剩下半个班，人数不足三十。

“各位同学，这是你们在亚卓学院的最后一课。能够传授给你们的在这十年里，我已倾尽所能。”

老哈兰的面容如同枯树皮，皮肤干瘪许多，现在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灵活的行动，只是撑着木拐走上几步，便已经气喘吁吁，站在台上猛吸一口气，把这段话说完。

“以后我无法再跟着你们横穿千里沼泽，跟着你们负石往复登山，跟着你们弯弓射雁，跟着你们吟诗作画，跟着你们泼墨论道，跟着你们闻歌起舞，跟着你们逐野兔，斗凶狼，咳咳～～～”

老院长今日有些激动，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旁时刻照顾着他的索菲见状正要劝阻他少说些话，先缓上一缓，老人摆摆手，制止了她。

“你们之中有的孩子很调皮，喜欢捣蛋，是因为你们活泼好动，也想吸引大家的目光，如今走出去了，不再有我这糟老头子护着你们，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敢再这么鲁莽冲动。”

眼神扫过七八个最为捣蛋调皮的孩子，满满的担忧之情跃然脸上。

“我们学院的资底贫薄，你们有些孩子的天赋没能挖掘出来，也我无能。”

就要弯腰道歉，被底下的孩子们大声阻拦。

“哈兰院长，您已经尽力了，我们不怪你，真的！”

孩子们纷纷响应，一些孩子已经开始抹着眼泪，今天毕业一别，或许日后真的难以再见。

老人还是竭尽所能，弯腰示意，无论如何还是他没有运营好学院，才导致几千年屹立不倒的亚卓，在今天崩塌在他手上，他的罪过是难以弥补的。

“不论能力如何，都要学着谦逊，俺们会让你们吃亏的，老老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以后为我们这亚卓学院争上些光彩。”

孩子们中三五个人受意的点点头。

“最后是对于那些天赋平平的孩子们要说的，天赋是一个人的垫脚石。天赋越高向上冲击的速度越快，即便不去拼搏向上，二十年岁也能达到天赋级别的高度。”

老人的声音一扫开始的缓慢平和，多了些震聋发聩的犀利之音。

“但这不是绝对，难道行行都是修行者，难道只有他们能一览众山小。冲得快不能代表一切，走好你们脚底的每一步，在自己最擅长的地域展现自己的能力，这才是你们以后要把握争取的。”

老哈兰的面色变得十分红润，仿佛又回到十年前。

所有孩子全都斗志激昂，从这里走出去，外面天高海阔，任我翱翔，却只有三个老师看着老院长，面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宣布，亚卓学院第9886届，共计25人，9786年毕业，礼毕！”

老院长大手一挥，一卷暗红色的卷轴迎风飞舞，如同一条凤羽，或者一道火光，在大厅内盘旋而上，化作红色的晶光。

卷轴撒出万丈虹光，化为彩云，弥漫四方，宛如人间仙境；化作崇山峻岭，横跨千里，直奔苍穹；化作滚滚江河，不见边际，苍龙白蛟，翻越其间；化作……

被各式各样的天地奇观环绕，孩子们目瞪口呆，即便是十三十五的少年少女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目不暇接，不知不觉间便被一股缓缓地推力送出大厅堂。

外面原本建筑林立的学院，如今只有四栋大楼，它们也是岌岌可危，其他的缺乏艾德学府的物资支持，陆陆续续垮塌的垮塌，腐朽的腐朽，只筛捡下三栋建筑，不过大多房间都已荒废，只选出一部分环境较好的房屋，分别用来给孩子们进行学习，提供住宿，作为食堂储物。

由于人数偏少，很多老师也逐渐离开，最后只留下三位，一人是宿管大妈，一人是食堂做饭的大爷，最后一人是老院长的徒弟索菲。

此刻食堂大爷和宿管大妈已经一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留下索菲与老院长独处。

“孩子们都走了？”

哈兰缓缓地坐到的讲台后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如今他还剩下什么。

索菲点点头，看着呼吸越来越轻缓的老人，眼眶的泪水肆意而出，想说什么，却没有张开嘴。

“别这样，当面我也是偏袒我孙女，你对昆图的想法我是知道的，甚至昆图也对你有些好感，不过我还是选择给他们两个创造许多机会，呵呵，如今看来，咳咳咳～～～”

哈兰剧烈的咳嗽起来，气息变得紊乱，整个人都绷紧，过了很久，才舒展开来。

“师傅，我不怪你，我明白这不过是天意弄人，怪不得其他，您快跟我回去，吃点药，好好歇歇。”

索菲的声音带着哭腔，根本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更像是个迷途的孩子。

“你学过医，我的状况你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的状况，董大河既然进来了，就过来，咳咳咳咳～～～～～～”

老人又是一顿猛咳，险些滑落到椅子下。

“以后照顾好你索菲阿姨，如今她的去处只有这里。可明天以后，哪里还是她的归处，其他人我不放心，你，我看的明白。”

哈兰从椅子上站起身，握着拐杖的手一滑，险些栽倒在地。

“师傅！！不要乱说，咱们回家～～～”

索菲的声音打着颤，准备搀着老人回去。

老哈兰浑身上下稀薄的青色灵气起伏散落，仿佛随时就能烟消云散。

老人如同一只气球，慢慢浮动，准备向着台下飞去，向前掠去一寸，掉落下来，就要栽跪在地上，索菲和董大河打算去扶，被老人一个眼神打断。

“索菲阿姨，这是哈兰爷爷最后一个愿望，就让他再飞一次吧！”

董大河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愿再看下去。

索菲略显臃肿的身材不断发抖，视线已经模糊，却不愿转过视线。

第二次，三寸，又落到地上，听到骨头断裂的响声。

第三次，悬空而起，向前滑行三尺有余，见到自己再次腾空而起，即便只有三尺多，也足够让老人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三尺多的距离仿佛划过老哈兰的一生，在即将栽落到地上的时刻，大厅堂外耀眼的光芒投入。

几个身影在向他招手，是他的老婆，儿子，儿媳，孙女，和三个徒儿。

老人眯着眼，笑容更加璀璨。

“让你们久等啦，我来了。”

当索菲和董大河赶来的时候，老哈兰早就没了气息，不过脸上的表情，说明老人是开心着离去。

三日后，埋葬老哈兰，其余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离开，老厨师跟老宿管也结伴回乡养老。

时至此时，只留下孤单的两人，索菲与董大河。

原本是吃饭的热闹时刻，现在却冷冷清清，两人看着桌上的饭菜，无人动筷，时间就这么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