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千察快步前冲,耳畔风雨呼啸,雨势再起,只能看到身前五六米的距离,水汽弥漫,让人不知东西。
董大河回忆这帕拉索当时状态,不再以笔墨为载体,灰纸为背板绘图作符。
浑身上下早已湿透,状态也逐渐变差,越发觉得脑袋沉重,硬是咬紧牙关撑下来。
偶尔闪起电弧的拳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击中董大河的胸口,出拳之快,让天空中的雨珠都难以靠近拳头分毫。
度千察修的是雷系功法,擅长的是雷光拳,可惜天赋有限,只摸出一点门道,却难进分毫。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荒僻的地带也算一把好手,在佣兵团中排的上第三,方圆万里,三四个小镇中算是说得上话,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可惜走出去,真正到了炎霄城这样的苍级城市,这类百人规模的青狼团不过是当地末流中的末流。
度千察作为三把手跟城中的一些商贸伙伴多有交流,而今为了‘卖’一个情面,迫不得已前来,说实在的真的不愿来。
心中多有不甘,可还是硬着头皮上,带着几道电弧的拳头狠狠地砸到董大河的胸口,衣衫甚至有点发黑。
胸前的骨头断折十数根,不少刺破皮肉,翻露出来,殷红的血液慢慢涌出,嘴角微张,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到一节腐朽的枯木桩上,碎木乱飞,一片狼藉,把他的身影埋在下面。
“果然是虚张声势,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屁孩,有个大不了,我一只手指头就能送走你!”
度千察甩下几句狠话,可他狼狈的身形可没有如同嘴里的狠话一般轻巧。
大汉浑身的衣衫破破烂烂如同乞丐,一只脚腕不自然地歪向身体外侧,大腿小腿上插着几根小臂粗细的木刺,半边身体有些麻木,全拜一路追击误伤低级灵兽所赐。
“好在都结束了,这次的骨头有些硬,不过都结束了,得赶快离开这里,离开安全区域太远了。”
度千察神态凶狠,宛如嗜血猛狼的气息,隐隐深埋着担忧。
看到王丘牧无恙,正躲在一株伞冠莲下一脸冷意的盯着自己,由于雨势已经接近雨柱,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度千察的目光。
王丘牧在度千察视野之外,如果咒骂有效,恨不得画个圈圈诅咒死他,都怪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自己流落在外八年,颠沛流离。
度千察调动着体内的稀薄灵气,凝聚于双眼,看到王丘牧无恙,正打算找个雨势小的地方调整下状态,然后割下董大河的头颅,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作为下辛级的修行者,如今战斗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正常下来不过二十分钟,今天居然把他逼到如此田地,真的该说那个家伙有这本事,不过却是借外物的本事,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是靠不住的。
简单包扎处理好伤口,正打算收下董大河的人头,带着王丘牧离开,一根小臂粗细的木刺破空而来,可惜这片天地如同雨世界,强大的阻力早已化解危机,度千察拔出背上长刀,轻松击落,眼前所见却是让他心头一震。
“度千察,你这狗腿子可不怎么样,我还没怎么胁迫,就把你的老底都抖出来了。”
董大河浑身毫发无损,手握一根木刺,抵着王丘牧的脖颈,微微用力,就可以刺穿那纤细的脖子。
董大河刚才就很吃惊,这个早先看起来有些黑瘦的汉子,现在看起来很是娘里娘气,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书籍中记录的一些内容,扭头看看这两人,不禁一震恶寒。
度千察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好好好~~~,枉我护你周全,从你在我身边,吃香喝辣,哪次少了你,而今却卖我,看我把这个兔崽子大卸八块,然后把你抽筋拔骨,每天割肉喂青狼,让你生不得,死不能!!!”
度千察出离愤怒,浑身肌肉暴起,唯一打通的一个经穴贪婪的擢取附近环境中的灵气。
董大河大为震惊,他居然透过雨幕看到度千察的右手上一颗埋于皮肤血肉下的光点,两人相距足有七八米,不足指甲盖二十分之一的亮斑却是如此的璀璨夺目,宛如深夜繁星。
董大河不甘示弱,趁他病,要他命,此景危急,没时间绘制灵卷,只能临时作出灵符,单手于空,指作游龙,空中点撇,灵符景成。
“裂风符!”
一股深绿色的小型飓风缓缓形成,董大河却是脸色苍白,没有灵笔,晶墨,灰纸(灵纸的一种,品级最低),以他的力量本是不可能绘制出灵符,灵卷的,现如今却成功,让他不由得大喜。
王丘牧看着面色苍白的董大河,心中转辗,怕不是被吓疯了,看来今日难逃一死,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任人鱼肉的场面,饶是早已见怪不怪的血腥,真的到了自己,却还是心惊。
“没想到真的成功!”
董大河根本没有在意王丘牧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第一次成功中,深绿色的小旋风向着度千察袭去,化作一道水龙卷,董大河及时甩进去几根青骨蛇脊背上的毒刺,用半个字符包裹,藏与其中,以待出其不意。
“老子成功了,进入下辛三境界,看你还怎么跟我斗,这些狼儿死的不亏,不亏!!!”
度千察双眼发亮,身上的伤口在缓慢恢复,达不到肉眼可见的速度,但是足矣加快数倍不止。
看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三个月好不彻底,现在拜境界小突破带来的益处,恢复时间或许不足一个月。
挥舞拳头,闪动紫色的电光有多了几分,有几抹雨水甚至在雷光下化为蒸汽,融入其他雨水中。
“董大河小儿,快跪地授首,给你个痛快!!!”
度千察面目狰狞,咧开血盆大嘴,狂笑不止,眼中的洒脱释然却没人注意。
董大河感觉到体内的脉络灼痛,似乎是实脉被开辟的反作用,眼神开始变得模糊,突然身体一阵刺痛,让精神为之一震,酸麻疼痛从伤口向着四处散开。
“可恶,还是慢了,没想到你居然成功了!!!”
董大河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出三步,靠着一株参天巨树缓缓滑落,低头垂坐没了动静。
“嘿嘿嘿~,这回你是没有什么唬人的鬼把戏!”
度千察嘲笑着董大河,引出体内的灵气,汇聚附近的雷属性灵气,不单是手掌,连手中砍刀都多了几丝雷弧,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王丘牧看着度千察提刀一步步的逼近,直至身前,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双眼,看到那恶鬼的双眼里两人尸首分离的惨境,似乎是想清楚,逃离出这恶鬼手中唯一的出路。
度千察手起,刀落!
王丘牧侧身,背对,拦下!
过了片刻,始终没有痛感传来,还是能感受到寒冷的秋雨,下意识回头,看到度千察面无表情的站立在那里,刀还是那个刀,人还是那个人,却如同蜡像,一动不动。
“别看不起我,我没修为,但也算个半桶水的修行者,如今更是迈出第一步。”董大河微弱的声音传来,在狂暴的风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付思明,这仇咱们结下来了,不管你有什么,谁撑着你,该还的,我绝对让你连本带利,一子不差的全掏出来!!!”
董大河艰难的起身,身后的王丘牧想了想,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向着远处走去。
过了许久,度千察的身体在风雨中动了,晃了晃,手背上的光斑再度增强,如同泼油的柴火被火种引起。
以手背为起点,向着周身蔓延,周遭的雷属性灵气疯狂凝聚,向着度千察冲去,他体内的灵气也跟着暴动,提前唤醒暴雷属性,由内而外里的电击,让他无力的抽动。
“该死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度千察心中虽有不甘,本应万分怨恨的他,却突兀的展现出平静。
他本有机会躲开,却径直踩上,一是修为大进,二是有些私心。
他,度千察,真的是是人命为草芥的极恶之徒吗?是,也不是,他总是用自己的眼睛评判外物,杀自己觉得该杀之人,可很多人觉得都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曾经他有个妹妹,两人一大一小,在贫困的村落里,谈不上生活富裕,倒也其乐融融,可一群人的到来打破一切祥和。
一家富商为一己私欲,平推村落,父母为了反抗,竟被一群富商手下的恶徒生生打死。
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丢入奔流的江河,却无能为力,恰逢青狼团路过,劫杀富商一伙,才侥幸存活。
仇恨蒙蔽他的双眼,不知何时起,手中的砍刀也挥向普通民众,不是救赎,而是报复,报复那些冷眼旁观不愿伸出手的同村村民。
他们只是在后面撺掇,怂恿他的父母出头。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是另一场景。
“吉大牛,方大满,你们怎么了?”
一位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呼唤着曾经所谓的挚友,昨日信誓旦旦的“盟友”。
一声声的呼唤,没有换来响应,得到的只是棍棒敲打在一对中年夫妇身上。
大腿粗细的棒子打断一根又一根,鲜血被打到乌黑,伴着泥土呼上他们两人的身躯,躯体变得扭曲,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双目淌血,但还是死死盯着那些本应站在同一面的村民。
那些人只觉得心虚,不敢对视,把头扭向一边,声誉号召力最强的几人摸了摸胸口,觉得呼吸有些沉闷,拍了拍口袋,躁动的内心平和许多。
度千察细小的牙齿咬的嘎嘣乱响,看着瘦小的妹妹被疯狗撕扯,稚嫩的声音在呼喊,直到没了生息,随着扑通一声沉入河底。
当青狼的利爪撕碎一具具贪婪的躯体,露出一张张价值数百白晶的单据,度千察发疯的冲过去撕咬早已残缺的尸体。
当初为何没有杀他,直到很久之后,当他也沉落其中,才发现,留下的活口。
不过是让所作所为更有冲击,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蹂躏,不过是邪恶嘴脸的扭曲释放。
“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我还是错了,这或许是我应得的下场!”
度千察的身体被充盈的灵气不断肆虐,仿佛万把尖刀在体内劈砍,脉络破裂,灵气少了约束,侵入皮肉筋骨,五脏六腑,一切都被搅碎,电击得焦黑,到后来整个人都变成黑炭。
喷涌的雨势已经连接天地,好在里面包裹的灵气携着可以让人呼吸的物质,让人可以行进其中,不过早已廖无生机的度千察却不在其中。
身体难动分毫,眼睛失去光彩,隐隐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跟着自己挥手,一对衣着朴素的父母笑着招呼他快来吃饭。
一个青涩少年带着憨厚的笑容,开心的向着家中跑去。
一具黑色的尸体无力的倒下,宽大的脸盘此刻才露出,一道斜跨脸颊的伤疤让这个样貌平平的汉子显得狰狞可怕,不过此刻,他面带笑意,如同个孩子,看到父母。
已经遗忘如何笑容的他,笑得的有些僵硬,却又是如此自然。
许多年前,那个不知名的村落,微不足道的村落的河岸边,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不知说些什么。
“哥哥,哥哥,如果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小女孩笨拙的小手帮小男孩擦拭着磕破的伤口,可能是力气太大,小男孩的腿微微的抖动几下。
“像村头的皮蛋,以后再敢欺负你绝对不是这么一顿胖揍。”
小男孩握着拳头,拉起小女孩,因为他听到远处母亲的叫喊声,是要去吃饭。
“我跟你说,以后不紧要保护你,我还要保护爸爸妈妈。”
小男孩挥舞着拳头,拉着妹妹向着远处的木屋走去。
越来越远,隐隐传来小女孩的反驳。
“哥哥就会吹牛,今天被一只小猫吓成这样,身上一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