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洛阳南门,一骑直奔内城。却是司马师。于臬等人正与夏侯玄等人在云来酒肆楼上见到。
夏侯玄道:“司马兄自上次饮宴之后,就随其父屯于宛城,为何今日进城,如此仓促?”
荀粲道:“难道东吴入寇,送来紧急军情?”傅嘏道:“我看不像。东吴新败,必不敢来。或是西蜀兴兵犯界。”
于臬道:“西蜀犯边,只是迟早之事,有曹子丹大将军总督雍凉,岂怕西蜀。或是新城有变吧?”
傅嘏道:“这怎么可能。新城由孟子观(孟达)驻守,系先帝爱将,其子孟兴兄前段时间还和我们一道饮宴,新城为何有变?”于臬道:“我也只是猜测,侯爷可以自由出入宫中,等下必知。”众人论了一会,各各自散。
司马师见到吏部郎诸葛诞,拿出文书,叫道:“快传于陛下,新城孟达造反!”
孟兴因为夏侯玄劝留,并未回到新城,此时正在东门闲逛,忽然来了几名武士,不由分说,将他抓了起来。
夏侯玄府内。夏侯玄对傅嘏道:“适才某从宫里出来,得知司马兄送来紧急军情,果然是说新城太守孟达反了。”
傅嘏吃了一惊:“前几次于兄所言,多有所中,不想此次又中了。孟达谋反,若等陛下降旨,那时反势已成,大军再去平叛。恐怕已经迟了。”
夏侯玄道:“现在司马仲达叔叔在宛城,到新城最快不过八日,若陛下降旨,来回怕是要一月。”
二人出得府来,又见司马师一骑急来,二人连忙叫住。司马师在马上道:“某马上赶到宛城去,不得稍待,待我父亲破了孟达,再和各位喝酒。”
傅嘏道:“司马兄,少待,陛下是否降诏平叛?”司马师道:“如此,则事急矣。某已告知军情,二位告辞了。”说完,拍马急驰而去。
不一时,武士押孟兴过来,夏侯玄道:“孟兄,你父为何如此?”孟兴急道:“我也不知,望各位救我,救我”武士押解到廷尉处去了。
夏侯玄道:“孟兴父亲谋反,只怕大有牵连,傅兄有何良策?”傅嘏道:“孟达谋反,即是敌国,当有灭族之祸,侯爷怎可讲私情而忘国法。”夏侯玄道:“既如此,我到表兄处问问。”
傅嘏道:“侯爷,你虽然可以出入宫廷,但我等俱无官职在身,为叛国之人说情,陛下必不相容,无异抱薪救火。不如等仲达叔叔平定叛乱之后,再作区处。”夏侯玄道:“孟兴已下廷尉。怎可幸免。”说罢,独自进宫去了。
傅嘏望着夏侯玄远去的背影,不由叹道:“太初兄如此率性而为,难道不怕碰壁吗?”他摇了摇头,也独自回去了。
此时正月初,天气寒冷。于臬独自一人在租房处温酒观书,寒气逼体,于臬放下书简,将韩龙所传心法练习一遍,方觉暖和。
因听得孟达造反,王肃停了课,进入内廷,下午无课。于臬切了些肉吃了,拿了一把环首刀,在院中练起韩龙所传剑法来。
他习练剑术近四年,从不间断,上次和邓艾比试,是初次与人交手,正好邓艾又是高手,积累了不少经验。只是韩龙要他心念集中,他总达不到这种境界。虽然剑术大有进步,近来又有丁谧挑战,心不归一,却无法更上一层楼。
正在习练之间,忽听有叩门之声。于臬停止练习,叫家仆开门,却是傅嘏和荀粲、袁侃、裴徽来了。于臬连叫快请,傅嘏道:“于兄必多礼,我等前来,确实是于兄所言,新城太守孟达谋反,太初兄为救孟兴兄,已入宫求情去了,我们特地前来,问于兄讨个计策。”
于臬道:“胡乱猜中,也不是什么高明。某一介太学弟子,军国大事,岂可妄议。”傅嘏道:“话虽如此,少不得我等俱是玉堂十士子,今天你要不说,我们就不走了。”荀粲、袁侃、裴徽哈哈一笑,道:“我们都不走,你还要设宴招待我们。”
于臬摆摆手,道:“你们这不是强逼吗?”傅嘏道:“不如此,于兄怎么会亮出真章来。”
于臬道:“军国之事,某实是不知,但我去问一人,必知情况。”傅嘏道:“何人?”于臬道:“此人姓邓,名艾,字士载。现在司徒府任司徒掾,此人颇知兵法,极善治兵屯田,新城之事,必有见解。”
傅嘏道:“既然如此,何不喊此人前来,问个明白?”于臬道:“不如各位在此静侯,我前去请来。”
傅嘏道:“如此最好。”于臬道:“众位稍待,某这就去来。”即命家仆加炭火灸烤肉温米酒准备。傅嘏等人被请进入厅内,席坐等侯。
司徒府离太学不远,不一时,邓艾随于臬来了。入得厅中,炭火生红,温暖如春。
于臬让邓艾先席坐,自己坐下后,向众人道:“此便是邓士载,我先向各位说明,士载兄虽然有些口吃,却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各位不要以此轻视了。”
众人连称不敢,于臬又向邓艾一一介绍在座各位。邓艾道:“某乃山野小人,蒙贾豫州举荐,得为司徒府掾吏,今日得见各位高贤,真是大慰平生。”
傅嘏见邓艾虽然口吃,但言语得体,也十分高兴。荀粲道:“士载兄能得贾豫州(贾逵)青眼,必有过人之处。”
傅嘏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岂可以出身论英雄。”
于臬道:“各位既然看得起邓兄,就在此一起饮酒切肉,共叙佳宜如何?”众人称善。于臬忙叫家仆将酒肉奉上。
于臬起身,将酒桶提着,一一为众人舀酒。然后自盛一碗,道:“良辰盛会,佳期难逢,各位,干。”“干!”
喝了一会,裴徽道:“方今隆冬之际,不想新城孟达竟然造反。”傅嘏道:“是啊,马上就要进入新年,此消息对我大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荀粲道:“孟达在明帝时颇受重用,不想竟然会谋反。”
袁侃道:“此人素与诸葛亮有往来,因见关羽败于麦城而不救,疑于刘备,故而降魏,今又想投西蜀,足见其是反复无常之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邓艾静静听着,明白一个大概。
于臬道:“邓兄,如今孟达已有反心,若你在宛城屯兵,该如何处置?”
邓艾道:“宛城是何人在屯兵?”于臬道:“是骠骑将军司马仲达。”
邓艾道:“若以常理来看,此事先申报天子,往复之间,必有一月,那时孟达早就举事,西蜀诸葛亮既已作出师表,必然在雍、凉接应,到时东西不能相顾,同关中危矣。”邓艾口吃,这些话说出来,众人见他解析入理,也暗暗点头。
傅嘏道:“既然如此,岂不是误了大事。”邓艾笑道:“不然。骠骑将军极善用兵,又有曹子丹大将军在雍、凉,各守一方,孟达必为骠骑将军所擒。”
荀粲道:“难道骠骑将军不请旨就发兵?”
邓艾道:“用兵之法,岂可拘于常理。新城兵少粮足,宛城兵多粮少,司马公必倍道而进,出其不意,孟达疏于防范,必为所擒。”
裴徽道:“新城坚固,就算骠骑将军兵临城下,又如何能够攻克。”邓艾道:“孟达既已谋反,只是尚未举事,一见司马公忽至,必然有忠于大魏之人为内应。”
傅嘏道:“邓兄分析入理,极有见地,那我们就等着消息,看应是不应。”
邓艾道:“于贤弟还不给我上酒。”于臬连忙舀了一勺给邓艾,道:“应该,应该。”邓艾喝了一口,道:“各位,我料不出十日,必有书到洛阳。”
裴徽道:“那我们就等十天,看应是不应。”
傅嘏道:“且不说这个,我想问邓兄,孟达之子孟兴被执,若孟达被擒,其可活命吗?”邓艾道:“孟达虽有反意,尚未举事,孟兴在洛阳,不知其父将反,最多流徙而已。
228年,魏明帝太和二年到了。司马懿果然派人送孟达首级到洛阳,并称:“不待圣旨,星夜而去,因有李辅、邓贤为内应,申耽、申仪为外援,八日内收取新城。”
魏明帝大喜,命李辅、邓贤守新城、上庸,重赏司马懿,仍命回荆州去了。
魏明帝下旨,将新城降将七千余人,全部发配幽州。孟兴遣回扶风,严加看守,果然没有加害。
傅嘏大惊:“这邓士载竟有如此之才,若不从军,真是鱼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