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孚见于臬被外放,夏侯献被任命为中书侍郎,连忙派心腹人致书雍州,向司马懿汇报,询问意见。
司马懿近来很不安心。自去年打退诸葛亮后,西城退敌之事,总有一些人说,这是司马懿养寇自重。司马懿也知道魏明帝既在用他,又在防着他。
司马孚的家书到了。“帝免刘晔官,以为太中大夫。升韦诞为侍中,免于臬中书侍郎之职,以夏侯献代替。于臬外放为梁国典农校尉。天子与曹爽等人,宿于禁宫,亲近狎昵,日夜为乐。”司马懿读着司马孚的家书,陷入了沉思:“此次陛下东巡,以帝王权术,打压权臣,看来,下一步可能就是老夫了。”
司马懿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形势,司马懿想得比别人更深远一些,于臬连通四经得其高弟,按照课试法成例,应该授郎中之职,如今外放为梁国典农校尉,看似升职,如同太守,也是地方一方诸候。
“作为一名年轻人,对屯田知道些什么呢?若干得好,还有出头之日,若干得不好,皇帝将他罢免,这孩子的前途,就没了。”
司马懿感觉到,这是魏明帝在不着眼处,准备对自己动手了。于臬是王肃的弟子,和司马师一起加冠,王肃是自己的亲家……司马懿不敢再往下想了。
“必须得照顾于臬稳便。”司马懿仔细想了一下,有了计较,他提起笔来,写了两封信。一封是要司马孚不要轻举妄动,一封是给豫州刺史满宠的,要满宠支持于臬,并推荐一人:梁国宁陵县令卫恂,协助于臬典农。
“卫恂是杨俊推举,应该是自己人。”司马懿将信派心腹人送出,坐在胡床上,叹了一气。
他又想起了曹丕当年杀杨俊的情形。“季才,十年了,你走了十年了。”司马懿想起当年为杨俊扫墓的情形。
自己现在身处官场中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每一步都是杀机。他又想到了于禁,一场大水,樊城兵败,永远翻不了身。最后被曹丕设计而死。
“陛下与曹肇在宫内如此作派,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我不能成为于禁和杨俊第二。看来,我以后用兵和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魏明帝下诏,要求修整许昌皇宫,新建景福殿、承光殿。这下群臣都不愿意了。司马孚第一个上疏,表示东吴西蜀未平,陛下要崇尚节俭,把有限的财力用到兵事和民事上。况洛阳宫殿又大,不必如此破费。魏明帝不听。
第二天,吏部郎许允又上书了,一样的反对修宫殿。魏明帝大怒:“许允身为吏部郎,所拔擢之人全是同乡,任人唯亲,来人,著虎贲将许允捕来!”
许允正在和家人吃饭,虎贲军到,捉着许允就走,一家人号哭。许允的妻子阮氏道:“夫君所作之事,公平合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求情,但说道理。”
许昌宫中,魏明帝道:“你身为吏部郎,一味好用同乡,是为结党,如今又上疏博取直名,这是何说?”许允道:“臣任用同乡,是臣所了解的人,陛下可以核查,如不称职,臣愿受罚。”魏明帝即令夏候献查验。不一会,夏侯献奏报:“许允所荐之人,皆是称职,并无滥竽充数之人。”魏明帝道:“既然查无实据,着许允无罪。”
许允谢恩,准备退出。魏明帝道:“你衣服为何如此破旧?”许允道:“公事繁忙,没有时间换,请陛下恕罪。”魏明帝叹道:“想不到你是个清官,朕就赐你几套新衣吧。”许允称谢。
许允出得宫门,如释重负。他想到了于臬,在四月时,明帝还明令于臬在中书侍郎任上好好任职,不到三个月,就出为梁国典农校尉。许允的心有些沉重,他以后行事,也变得更加小心了。
洛阳,于臬和父母、夏侯蔷坐在一起。“儿明日就要到梁国就任了,家中之事,还望父母多多操心。”于圭道:“我儿,梁国离泰山郡也不远,如今你也是一方郡守了,可要实心用事啊。”
于臬望着尚在哺乳期的夏侯蔷,心中充满了愧疚:“娴容,这几个月来,我都没好好陪陪你,如今又要到梁国去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夏侯蔷道:“公婆在堂,没来得及孝敬,要是到了梁国,万一公婆有什么事,谁来照顾啊?”于圭道:“不妨,臬儿一个人到梁国去,也没一个人照顾,娴容,你就陪臬儿去吧,我俩身子骨还臬硬朗,不会有事的。”
石苞来为于臬饯行。道:“三弟不必忧虑,我为度支郎中,你梁国的课税和支出,我会量力帮助你的。”于臬道:“难得二哥如此照应,我对这屯田,可是一窍不通。”
石苞笑道:“这个我可得教教你了,我在南皮任给农司马多年,这屯田,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谓屯田,就是开垦耕种田地,分为民屯和军屯两种。民屯每50人为1屯,屯置司马,其上置典农都尉、典农校尉、典农中郎将,不隶郡县。收成与国家分成:使用官牛者,官6民4;使用私牛者,官民对分。屯田农民不得随便离开屯田区。军屯以士兵屯田,60人为1营,一边戍守,一边屯田。”
于臬道:“照这么说,我就是去梁国管个农业生产啊。”石苞道:“不是啊。凡是屯田的郡,大多不设太守,你除了屯田,还兼着太守一样的职责啊,下面有好几个县归你管呢。”
梁国三国时叫梁郡,232年二月,因魏明帝下诏,改藩王所在郡为国,任城王曹楷之子曹悌,被封为梁王,所以,梁郡改成梁国。其实也就是一个郡,属于豫州下辖。梁国下辖雎阳、蒙县、虞县、宁陵县、鄢县、砀县、下邑七个县。
满宠是征东将军、都督扬州军事、豫州刺史。豫州军事,归夏侯儒管。不过,夏侯儒性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豫州那边的军事,他也没怎么管。
宛城,都督府,夏侯儒召邓艾来商议。邓艾是南阳典农中郎将,只是南阳典农和南阳郡分设,典农中郎将治所新野北边的淯阳。邓艾笑道:“德揆才24岁,就外放屯田校尉了。”夏侯儒苦笑了一下:“这小子,不听我言,只知出风头,现在终于被架在火上烤了。”邓艾道:“不然。德揆出为梁国典农校尉,梁国又不设国相,德揆掌管梁国的农业生产、民政和田租,职权如太守。这也算一方诸侯了。”
夏侯儒道:“士载,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典农校尉虽然是个五品,但俸禄一年却有一千二百石,比这中书侍郎高了一倍。但事多繁杂,稍不留意,就会惹祸上身,而且豫州多战事,万一有什么战事,这个典农校尉,不好当啊。”
邓艾笑道:“这豫州的军事,不正是都督你兼着么。”夏侯儒道:“虽是我兼着,但满伯宁屡次东吴用兵,他要召郡兵到东吴作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啊。”邓艾道:“这有何难,东吴战事一起,荆州这边也需要防着,你把德揆调来不就行了。”
夏侯儒道:“我是怕他年轻气盛,在地方任职,和朝廷里面又不一样啊。”邓艾道:“不妨事,我致书一封与他,将屯田要义写明,自然没事了。”夏侯儒道:“如此最好。”
司徒董昭府,于臬向董昭辞行。董昭道:“陛下突然将你外放,以我来看,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于臬道:“请世翁明示。”董昭捻着他那特有的八字须,说道:“以我来看,天子对大将军司马懿颇为忌惮,前次我上罢浮华疏,司马师被罢,后来司马师纵有军功,天子一概不用。现在你座师与司马仲达结成亲家,将你外放,明为锻炼你,实为打击司马家族。你在梁国,若干不好这屯田校尉,到时魏明帝必然牵连到你座师,打击了你座师,也就断了司马仲达一臂。”
于臬道:“小子该如何自处?”董昭笑笑,道:“不妨,现雍州刺史郭淮之侄郭配,刚到任梁国典农都尉,冀州经大中正新举士族刘固,前段时间,老夫已荐其到梁国蒙县任县令,老夫致书一封,必会辅助于你。”于臬称谢。董昭道:“天子其实很看重于你,不然也不会在许昌宫中,课试于你,如今外放,一则让你远离朝中斗争,二则也是历练。你也不可太出头,只要在任上不出问题,便是功劳。”于臬称谢。
满宠收到了王肃和司马懿的书信。“原来是故人之孙。”公元219年,关羽攻樊城,于禁率七军救援,满宠留在樊城待援。是以和于禁也有交情。
于臬来到了位于汝南郡豫州治所,拜见满宠。满宠因吴国每年有攻魏计划,心思更多在抵御吴国进攻上面。近来,他为了和王凌协调关系,也正在大伤脑筋。去年,王凌同党诋毁满宠年老力衰,言行荒谬,不合事理。魏明帝召满宠入朝。满宠到京城后,身体康健。魏明帝见状,又要求满宠回到原职去。满宠不止一次上表,要求留在京城。魏明帝下诏:“从前廉颇为向使者表示自己身体健康,仍可带兵打仗,一顿吃掉斗米、十斤肉。马援六十二岁时仍请兵战斗,据马鞍顾视,以示可用。今你未老而自谓已老,怎不以廉颇、马援自比呢?要想法保卫边境,为国效力。”这封诏书,正是于臬草就。
“原来此诏是德揆手笔啊。我兖州代有才人啊。”满宠不由赞叹道。“你师王子雍,还有大都督司马仲达,都致书与我,我书信已收到,老夫因东吴战事,豫州这边,很多事都顾不上,但老夫绝不会为难于你。这样吧,你赴任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老夫一定尽力帮你解决。只是一件,为何陛下要外放你为官,你师书信中有言及,还望告诉老夫。”
于臬道:“因天子见我在中书省,不太机密,是以迁为梁国屯田校尉。”满宠见如此说,也不好再问,便道:“既如此,我便回信给你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