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轿撵向御主府行去,公主在前黎玥在后,行至官兵开辟的街道,忽而狂风大作轿撵险些栽倒,公主的府兵团团围住轿撵,大喊保护公主,路两旁官兵被吹的睁不开眼,手持长矛东倒西歪。
黎岳踉跄着身子坐正,身前突然站着一个人,他用食指抵住自己嘴唇,示意黎玥不要喊叫。
“我是暗窟杜楼,姑娘应该记得我。”
“杜前辈怎么会在这?外面的风是你……”
“情况紧急你先听我说,王室想用你的死换北顾和堡礁决裂,你现在必须和我走。”
“可是……”
不待黎玥说完,杜楼拉着她从轿撵里消失。
两人传到街边旅店的三楼,一众暗窟手下在那等候。
“刘玉记住黎姑娘的样子,不能出差错。”
杜楼吩咐完扶着墙壁喘息。
坐在地板的黎玥被两名暗窟下属抬上椅子,不知状况间一位女子来到她面前,观察她的相貌和穿着。
杜楼用石子砸公主轿撵的顶端,一众府兵靠近公主忽略黎玥的轿撵。
“前辈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黎玥迷惑地蹙眉,刘玉用手指点上她的眉头,叫她不要做表情,否则模仿地不像。
“你这身礼袍会惹来杀身之祸,它和堡礁正使母亲的礼袍一模一样,本想半路给你换一件衣裳,但我怕岳铳有后手,只能把你换走。”
“把我换走?”
黎玥疑惑间,刘玉用虚相变换成她的模样,面容打扮和衣裳一模一样,正在模仿她的神态。
“虚相重构,你禁书里有这个术,全繁启只有刘玉会重构人相,短期不会被人拆穿。”
昨日杜楼潜进公主府试图带走黎玥,但考虑虚相重构不能沾水,若刘玉没死在堡礁手里,而被岳铳提前发现,暗窟罪名就大了,所以杜楼只是看了黎玥一眼,她正在翻阅《诡术录》。
黎玥虽然吃惊,也明白现在不是讨论禁书的时候。
“我不相信你们,万一你们想借我名义刺杀。”
杜楼拿一张纸条递给黎玥。
“你师哥的字迹认得吧!”
黎玥接过纸条打开,上面除了杜楼写的三日后码头接人,苏祈夜的字迹写到:若她不信,拿我的字迹给他。
“你读史书应该清楚繁启格局,漠远王巴不得东西决裂,你就是他的棋子。”
黎玥被点醒了,怪不得岳铳强调礼仪,这里是反复听到礼袍,接待正使带公主伴读,礼袍比公主的华贵,种种皆不合礼制度。
“刘玉快一些,驻城军在往这赶。”
窗边俯查的下属敦促到。
“所以她替我去死?”
黎玥指着匆忙模仿的刘玉,发现她的手在颤抖,此刻来不及伤悲,也顾不上问杜楼与师哥的关系。
“刘玉死在堡礁手里被认出来我有回旋的余地,迫于北顾的压力你也不会获罪……”
杜楼以为她有后顾之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对她不公平。”
杜楼生气道:“你圣贤书读多了,难道不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用装风骨,你死里逃生后会感激我们。”
杜楼催促刘玉快些,她说还差最后一步。
黎玥看见刘玉颤抖的嘴唇和眼里的绝望。
“我也不相信圣贤书,我只遵从本心。”
说罢她端起桌上茶杯泼向刘玉,后者随即显形,满眼吃惊。
杜楼险些气死,逼问她想干嘛。
黎玥流着眼泪把茶杯砸向窗子,高喊救命,府兵注意到这儿派人上楼。
“再不走我就把暗窟供出来…”
黎玥的威胁让杜楼无计可施,总不能打晕带走暴露暗窟。
他恨铁不成钢地带人离开。
黎玥感到一阵窒息,死亡和刘玉感激的回眸让她陷入焦躁,她害怕了,但再来一次依然会端起茶水。
……
御主和御后坐在高位,御后年近五十风韵犹存,风簪凤袍尊贵无比,她儿子岳松是御太子,模样呆傻,和漠远王共列群官之首。
公主母亲也是王座旁的御后,岳松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哥哥。
王座下另设青帐,隆溪公主和黎玥坐在青帐后,外人看不清容颜。
百官立于大殿左右,文官在右,武官在左。
右侧漠远王扫视身后,官员依次低下头,再给武将使眼色,驻城军首将会意。
偌大的宫殿竟没人关心御主,他在王座打起瞌睡,一旁的御后瞪着台下不争气的儿子,堡礁和虹海的御子不满意岳松的御太子身份,论能力与资历他最差,无奈岳松母亲得宠,岳康年迈昏聩,更重要的是漠远王支持他,哪个权臣喜欢能力出众的主子?
十二年前岳康废长立幼,原御太子岳泉被贬堡礁,这一决定引起朝野动荡,依附岳泉的老臣上奏反对,那时岳康正逢磷玺案心情不佳,便将此事交由漠远王处理,与岳泉不合的岳铳没了后顾之忧,借御主之名在朝野肃清政敌,利用监察院和刑律司给百官头上蒙了一层阴影。
黎玥听过岳铳的恐怖,所以对三天前他投来的目光惶恐。
今日和隆溪公主并坐青帐内。
黎玥隔着青帐感受大殿百官的沉寂,只有漠远王和御太子窃窃私语,检察院的胖子时常偷窥青帐,头顶王座传来阵阵鼾声。
暴风雨前的宁静让黎玥不安,她手脚冰凉,心慌意乱,回忆南驹对死亡的描述。
“固守本意而死,生者繁华不及。”
意为坚守道义和信仰而死,活的人有再多荣华富贵也比不上。
自己今日遵循这句话,但害怕也是人的本能。
漠远王又投来目光。
在北顾听父亲说漠远王独断专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前朝重臣在他身后也不敢抬头,先前御主最器重的兰亭执笔院最近备受冷漠,它是漠远王首要打击对象,总执笔安泽釉闭目养神,一生正气站在墙边。
想到父亲黎玥一阵心痛,身旁隆溪公主关心地握住她的手,黎玥想回敬笑容,可她笑不出来了。
“堡礁正使到!”
“堡礁正使到!”
……
殿外总管的声音依次传来,喊声一次比一次近。
百官查探仪容,门边官员向殿外探头,漠远王微撇嘴角和御太子停了寒暄,御后轻轻拍打睡着的御主,后者缓缓睁开眼睛。
珊正使带四位使臣走进大殿,群官侧目下,漠远王干脆转身直视。
黎玥紧紧握住公主的手,平静面容下暗藏着汹涌,公主认为她初上大殿太过紧张,轻声安慰她。
“堡礁正使珊建诚拜见御主。”
五人单膝跪地向王座行礼,珊建诚不足三十相貌端正。
“平身,一路辛苦,我在露阳宫摆了膳宴,等递交国书,商议国事罢,给五位使者接风洗尘。”
“谢御主厚恩。”
膳建诚起身谢恩。
“正使此次进京不止替父述职这一件事吧?你母亲是隆京人,过几日是她生辰,别忘买些寿礼带回去。”
御太子和几位大臣在一旁附和,这句话让珊建诚不爽,全天下都知道她爱自己的母亲,认为漠远王在拿他开涮。
“您是先王幼子,却寄养在御太后房中,至今不知生母,您倒是省了笔寿礼钱。”
身后年长的使臣戳了他的腰,暗示他不该对漠远王不敬。
百官惊恐地盯着他,岳铳眼神凶恶,恨不得活剥了他,提他母亲的本意是惹怒他,没想到这家伙一点就着,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珊建诚心中冷笑,假意道歉。
“建诚年轻不懂事,说错了话,望漠远王海涵。”
岳铳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转过身不接话。
公主小声评价他胆子太大了,黎玥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心存侥幸希望珊建诚注重身份,不要冲动做出格的事。
“昨天老师讲课你不在,他说北顾女子的葬礼要献上白色的花,默金女子葬礼献上紫色的花……”
“原来他早知道……”
“毕竟他年龄大,肯定参加过好多葬礼,对这些当然了解。”
黎玥望着天真烂漫的公主,淡淡嗯了一声。
珊建诚替父述职,一封封报表转递御主,御主又让总管交给御太子过目。
岳铳认为是时候了,手指冲着武将方向转动。
驻城军首将会意。
微风吹来青帐,黎玥连同礼袍暴露出来。
珊建诚说话的嘴突然停顿,目光变得不可思议,牢牢盯着黎玥的礼袍,杀意顿起。
黎玥如羔羊暴露在狼的视野里,对上珊建诚眼神后浑身颤栗,窒息感再次袭来。
隆溪公主扯好青帐,抱怨总管做事马马虎虎,回看黎玥的脸色,以为她的病还没好,安慰等下叫御医房给她把脉。
岳铳瞧见珊建诚的状态,知道计划能成,他不会傻得在大殿杀人,但等下的膳宴和回去的路上就不一定了。
正使身后的老人发现了端倪,随时准备拉住他,珊建诚紧咬牙关,嘴里几乎出了血,奋力克制后继续述职,但对黎玥下了杀心。
老使臣想以正使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被珊建诚驳回,他盯着黎玥的方向愤声到。
“我身体好着呢,见了血会更好。”
说完一抹血从嘴角流出,他咬碎了一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