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紧紧盯着高台前每隔十丈一座的阵法台,上面有天机阁阵法师所画的特殊法阵,名为天机台。
天机台能短距离传送天机眼所记录的画面或文字,天机眼的最大阵眼有八个,大如牛头,分别漂浮在主校场的四面八方,且能随时移动,天机眼制作极其复杂,所消耗的天材地宝和源力神石亦是凡人难以想象之多,以白禹最强大的时期,也不过制作了四套天机眼。这也是天机阁引以为傲的独有神器,在东域汉人的历史长河中,天机眼经过一代代的完善,在军事与民事上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观礼台上各处都有天机台,让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主校场各处的画面。
而帝国校场之外,还有数以万计的流动人口,都是为了天阙校武而来。
故而在帝国大校场外辽阔的平原上,天机阁也沿着校场最近这一面,设立了二十座天机台,以方便无法进入大校场的人们观战,这也算是朝廷对平民百姓的特殊照顾,深受四海来客的好评。
当然再远就无法再设天机台,毕竟天机眼的局限就是方圆十几里内,仅此每日都要消耗无数源力神石,再多恐怕皇帝也负担不起。
但天机阁有专门的邸报,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将校场的战况传到天阙,好让天阙城内的民众也第一时间就了解战况;不仅如此,许多高门大派也有各自传信的秘法,譬如那些世代经商的大族,也同样能将短暂的画面记录,封存在阵法和秘宝中。
只见杨千铮长身而起,一步来到主看台的前方,那里有一座精致的石台,石台上静静摆放着四十块小巧玉牌,每一块玉牌上都雕刻着一面独特旗帜,代表着四十个军团。
杨千铮站定,手掌一抬,四十块玉牌全部凌空飘起,在空中不断围绕着旋转,越转越快。
十息过后,杨千铮手一收,轻轻一按,四十块玉牌就飘然落下,上下各二十块,呈两行排列,上下两块便是对阵双方,第一轮过后便只剩下二十个军团,第二轮便是二十个军团再两两对决,又决出十个军团,最后这十支军团便要车轮战,以胜场排名次;但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因为前两轮战完后可能会有军团因运气问题战败,如若是天将与玉枪第一轮便相遇,二者必有一败,那败的一方难道就此出局?自然是不可能的,别说将士不服,观众都会集体抗议。
这便到了最后的挑战对决,前十名军团确定后,任何一支军团对前十军团都可发起挑战,但只有一次机会,胜则取而代之,败则再无机会。
最后的军团挑战,亦是每一次天阙校武最令人激动的对决,许多人至今还记得,上一次天阙校武的最后一战,便是计平南独领夜叉军团挑战当时帝国排名第三的飞羽军团,主将战与军团战,两站皆摧枯拉朽般碾压对手。
随着皇帝落手,二十场对战尘埃落定,观礼台十万观众和帝国大校场外的数万观众先是一阵沉默,旋即爆发出震天欢呼声。
在每一个白禹人心中,都有自己最钟爱的军团,这与地域、家族、师门、宗派、亲友都有很大关系,比如出身旷雪之人自然是夜叉和风林火山的死忠拥趸,而东北沿海则是鲲鹏、伏东的支持者。
首轮对战落定,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共有三场:天将军团对战伏东军团,朱雀军团对关河军团,卸甲军团对风林火山。
剩余的对战中,大多是强弱分明,或是些名声并不响亮的军团间对战。
而看台之上和校场之内,自然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抽到一手好签的军团自然是心情轻松不少,至少不会第一轮便卷铺盖滚蛋灰溜溜回家了,支持的民众也是一片欢腾。
运气不是太好的军团则心情紧张忐忑,拥趸们也一片哀嚎,即将面对强大对手,自身实力不济,又能如何?
中心看台一处雅间内,一位容貌极俊美的锦衣男子正一手摇晃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位姿色极美的女子,看了一眼天机台,嘴角勾起,道:“看来此次运气不佳,抽到了天将啊。”
另一侧,又一名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同样俊美的黑衣年轻人,怀中同样依靠着一名美艳女子,笑道:“输了岂不正好,望潮近年来风头正劲,不少人都想压一压他的锐气。”
锦衣男子摇头道:“望潮太过锋锐不假,但战败于他而言只会让他更上一层楼,你至今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你无法取代他的原因。”
黑衣男子面露委屈神色,“二伯,您就不能帮帮我?”
锦衣男子笑道:“司马家的男人,想要任何东西,都只能靠自己的本事。”
黑衣男子一手探入怀中女子那半开着的胸襟中,惹得女子一声娇呼,更靠紧他几分,他往后一躺身,满不在乎道:“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您是不知道,在露云待得我有多害怕,每一个年轻人都不要命地争,来了天阙我才知道何为天堂,您可不能赶我回去。”
锦衣男子眉头一皱,不悦道:“司马平漳的儿子,就这点出息?”
黑衣年轻人嬉笑道:“我还是司马平川的侄子呢。”
司马平川语塞,对这个从小就跟自己最亲的侄子实在没办法。他性情淡泊,不喜麻烦,如闲云野鹤喜好自由,故至今仍无子嗣,身为亲族长辈,对兄长司马平洲和三弟司马平漳的几个孩子也都不太关心,极少管家族之事,因此备受司马氏各支指责;但眼前的司马观琴却很受他宠溺,也许是因为这小子性子与他最像,最对他的胃口。
指着他笑骂道:“待此间事了,我亲自带你回露云!”
司马观琴顿时如丧考妣,大呼:“别!就让我多待一月行不行?”
司马平川哼了一声,“多一天都不行。正好我也很多年没回去看看了,不知那些老家伙有没有把我那宅邸收回宗族,你父亲可是多次修书召我回去竞选长老,他那好斗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
司马观琴垂头丧气道:“您也知道他和大伯总是针锋相对,斗了一辈子,哪能说改就改?”
司马平川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司马氏能有如今的地位,就是一代代人斗出来的,你不争我不抢,都混吃等死坐吃山空?”
司马观琴耸肩道:“我爹也这样说,所以才对我如此失望。”
司马平川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像自己,果然是亲侄子,但又神色严肃道:“你若真不想争,那就要做好被你的兄弟处处针对的准备,他们可不是羊,而是狼,你想要高枕无忧当个闲散侯爷,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让别人不敢咬你。”
司马观琴俊美的脸活像个小娘子,眨着大眼睛祈求般望着司马平川,“所以才来求二伯庇护嘛,您都潇洒了几十年,随便指点我一番,那些疯狗都不敢来咬我了!”
司马平川嫌弃地摆摆手,道:“去去,我看你都烦。”
司马观琴眼神幽怨。
......
另一边,帝室专属的大雅间内,众人神色各异。
杨方略作思索,侧身低声问杨玉:“天将与伏东遭遇,这可是场硬仗啊,司马望潮那个子很有一股狠劲。天将此次谁做主将?”
杨玉眼神如古井无波,“你若想去也可以。”
杨方差点没被他噎死,瞪眼道:“胡说八道!老子会去欺负年轻人?”
杨真云调笑道:“大哥这话就不对了,谁规定年纪大就不能为主将了?您看烈焚城不就让自己女儿来欺负年轻人吗?”
杨方翻了个白眼,“老子年纪大吗?老子只是想多给年轻人机会!”
这时,后方一道淡淡声音响起,“跟谁老子呢?”
杨方脸一白,顿时蔫了,他可不敢跟杨千铮顶嘴。
而前方一帮皇子公主一个个早已竖起耳朵听长辈闲谈,见平日里最是长辈风范十足的杨方吃瘪,顿时纷纷哼哧着差点笑出声来,都强忍笑意,肩膀一阵阵颤抖。
杨方嗅觉何等敏锐,顿觉丢脸,不由冷哼一声,道:“你们是不是皮痒了?想被我丢进定西军营操练几天?”
皇子公主们立即正襟危坐,不敢动弹,杨方最喜欢操练细皮嫩肉的新兵蛋蛋,定西军营里经常会传出奇怪的惨叫,许多定西军的老兵都有过噩梦般的回忆。
杨格冷笑一声,道:“不去欺负外边的年轻人,倒是欺负起自家年轻人来了?”
杨方呵呵一笑,似是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有本事,也可以去欺负欺负别人嘛,否则朱雀此次可能会丢我杨氏脸面。”
杨格脸色一冷,罕见的没有与杨方起争执,而是看了一眼天机台上朱雀军团的对手,关河。
前方的几位皇子公主这时也窃窃私语起来。
“关河军团的统领是叫李孝吧?”
“正是,陇西李氏。”
“听说是二皇叔的学生。”
“五皇姐,听说李孝不仅长相出众,才华亦是万中无一呢,你就不想认识认识?”
“瞎说什么呢!人家...人家才不想。”
......
杨方忽然又笑呵呵朝神态悠闲的杨真云道:“老四啊,你与陇西李氏情同手足,对李孝又极其看重,不知朱雀与关河,你更希望谁赢?”
杨真云心中冷笑,这杨老大果然是笑面虎,还真是喜欢膈应人,便微微笑道:“大哥,我自然是希望三哥赢了。”
又扭头朝杨格笑道:“而且以朱雀军团的实力,李孝那小子怎么可能赢?还要拜托三哥高抬贵手,多给年轻人留点颜面,不要把他教训得太惨才是。”
杨方笑而不语。
杨格淡淡点头,很是受用,笑道:“四弟说笑了,年轻人间的比试,我们看着就是,输赢都是其次,主要是长长见识。”
杨真云颔首道:“果然还是三哥境界高啊。”
前排端坐的杨琅与杨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嘲讽尽收眼底,对杨真云这个特立独行的皇叔,他们都十分疏远,却又忌惮。恐怕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杨真云在想什么,对于未知又强大的对手,没有人不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