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自上古起便有无数传承渊源,讲究“天人合一、刚健有为、贵和尚中”,是千万年来无数人的追求与梦想,而武道的极致,那存在于传说中的超凡脱俗羽化登仙之境界,更是亘古不变的神话。
天下武道百家争鸣、百舸争流,各有所长各有所精,凡人习武是为保卫自己,迫不得已,不得不发是以仁心推己及人,化干戈为知己,合天地于一气。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成为名扬天下的侠客、千古流芳的宗师,或到达那最终的武道巅峰,是习武之人毕生所求。
天阙校武,乃白禹帝国万年来的传统大典,意在为帝国选拔人才,同时考校帝国所有军团、将帅,时至今日,已成为白禹第一盛会,甚至在整个东域都拥有巨大影响力。
因为每一次的天阙校武,都会涌现出许多帝国新锐天才和强大军团,这自然直接影响着东域诸国,乃至辽阔西陆和盛龙妖族。
天阙校武以军团战和主将战为主,比试方法非常简单,抽签定对手,实力定输赢。
皇帝亲自抽签,抽中的两支军团则可选择军团战或是主将战,抑或是两者皆选。
号角声昂扬,时辰已到。
帝国校场十分辽阔,又分主校场、次校场,大小数十块,其中主校场最为辽阔,长宽十里,地势开阔,所有的参考军团此时都已整齐安静地入场等候,足足四十余块黑压压的方阵,如整齐切割的豆腐,沉默、肃杀。
主校场南侧便是高大的观礼台,足有二十丈高,五十丈宽,占地辽阔,纵横长达十里,与主校场同等长度,可容纳十万观众,此时早已座无虚席。
能在此就座的无一不是世家大族、达官显贵、外国使者或是商贾巨富,越是靠近正中央的地方,越是地位尊崇。
人们望着校场上那四十余万帝国精锐,那浓郁得犹如实质的冲天杀气,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可是白禹帝国最强大的精锐军团,而能参加校武的将士们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虽说只是校武,但众所周知天阙校武已与上战场无异,有些军团间的对战甚至比战场更激烈,更让观众老爷们大饱眼福。当然,更激烈并非指的是更残酷更血腥,而是指战斗带给人们的震撼。
天阙校武自然是有规矩约束的,有几条最重要:
首先便是不得使用有巨大破坏力的武器,各军团不论装备何种武器,都必须遵守规则,刀枪剑棍戟箭等等任何武器都不得开锋,暗器更是不允许,若有违者,就地处决;其次,主将和副将因为几乎都是拥有强大修为的修行者,境界最低都有归元初境,而精锐士兵修为最高不过凝气境,故而在与精锐士兵战斗时不得夺人性命,更不允许对士兵使用强大的破坏性武技,除非对手同为将领则不受限制,但主将之间的战斗也不允许置人于死地,不过受伤是在所难免;第三,主将战或军团战,对方失去战斗力、认输等情况下,胜者不得继续攻击,更不得虐待败者;第四,参战主将副将修为不得高于真魄境,否则必须将境界压制在真魄后境,这是为了防止有修为太高之人故意搅局欺负后辈,但数千年来这种情况也少之又少,因为天阙校武是白禹年轻一代的战场,看重名誉和地位的强者基本不会参与,那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甚至事后还会被那些护短的豪阀大派的大佬们联手剿灭。
这几条便是最为人熟知的规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参加校武的将士,那可都是白禹的未来栋梁、宝贝疙瘩,白禹帝国能延续数千年,就是靠着这层出不穷一代代的将星和无数英勇无畏的战士们。
不过凡事无绝对,更何况是天阙校武如此激烈的演武场,每一次天阙校武都会有几十上百名英勇的战士因为各种意外失去他们年轻的生命,他们的名字都被刻在了校场外那座高耸的勇者丰碑上。
牺牲有何惧?在多少普通的白禹军人眼中,能在天阙校武上挥洒热血是一生的梦想,若是能让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看见自己勇猛的身影,那将是光宗耀祖的无上荣耀。
......
在看台中央的位置,分布着许多用丝绸分隔的类似雅间,雅间内有瓜果点心茶水,下有大阵师雕琢的小阵法,能隔绝气息,让雅间冬暖夏凉,能坐在这一片区域的,无一不是身份最高贵的人物。
赤律蓝正一手捏着一颗葡萄,身子前倾,使劲朝着校场中的一处望去,那里正是风林火山的方阵。
此时,计谋、风见臣、孔煊、房雨时、雷锦、祝云愁骑着雄健的夜叉乌静立方阵前,身后风林火山的暗蓝色战旗迎风招展,整个军团似是融为一体,修罗岛独有的寒气将一万将士笼罩,暗蓝色气息纵横交错,伴随着夜叉乌时不时发出的一声响鼻,让风林火山不可避免成为了最受人瞩目的军团之一。
赤律蓝一口一个葡萄,大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问道:“元让叔叔,你觉得计谋哥哥他们厉害吗?”
夏侯元让静立一旁,扫了一眼风林火山,微微颔首,道:“此时还无法断定,目前只看气息算是不弱,虽无法与白禹前五大军团相匹敌,但也相差不多。”
赤律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撇撇嘴,下巴一扬,不服气道:“白禹前五大军团很厉害吗?”
另一侧,一手端着酒杯的赤律横山点头,道:“最新一版的白禹军团排名,天将、卸甲、夜叉、玉枪、鲲鹏,这五大军团是公认的最强,白禹帝室独占两席,烈、计、司马各一席。这五大军团的名气可都是用鲜血打出来的,厉害得很呢。”
赤律蓝哼了一声,道:“比大黑虎和小白狗还厉害吗?”
赤律横山差点就被一口酒呛死,猛咳几声,夏侯元让也差点一个踉跄;赤律蓝口中的“大黑虎”指的是赤律多轮嫡系军团墨玉猛虎,“小白狗”则是白业麾下的红潮白狼,估计世上也就她敢将这两大军团如此称呼了。
“小姐,大黑虎和小白狗与这五大军团其实都交过手,伯仲之间,甚至可说稍占一丝上风。”赤律横山眉毛一扬,略带自得笑道。
赤律蓝皱着小眉毛,道:“那也不怎么样嘛。”
夏侯元让摇头道:“交手也只是点到为止,生死战估计也旗鼓相当,毕竟幽云与白禹已很久没有发生过国战了。”
赤律横山点头,道:“此番观战,倒是一个了解对手的好机会,只是我仍无法理解白禹皇帝的用心,如此大张旗鼓,放任我等外人入场,就不怕军机泄露?”
夏侯元让沉吟片刻,道:“白禹向来眼高于顶,以天朝自居,不在乎这点军机。”
赤律横山大笑两声,“也是。”
另一间雅间内,敖鏊如同一尊阴影中的雕塑,整个人被黑色笼罩,显得异常神秘;她身旁坐着的赫然是顾岐山、拓跋宇、楚航舟三位博文苑大宗师,三位老者此时正品茶闲谈。
拓跋宇好酒,但今日却没有带酒,他似是心情不错,道:“不知柏老儿和杜老儿跑哪儿去了,难道是怕输不敢来?”
楚航舟抚须笑道:“你们又赌什么?”
拓跋宇胸有成竹,道:“赌此次谁将成为冠军侯。”
楚航舟摇头道:“虚名而已,有何好争?”
顾岐山嗤笑道:“人类的本性不就是贪图虚荣?尤其是白禹人。”
拓跋宇哈哈大笑,“岐山兄此言深得我心,当浮一大白,可惜忘记带酒来了。”
楚航舟亦是深深点头,叹道:“何止白禹,南楚、幽云又有何异?”
拓跋宇倒了杯茶,沉声道:“若非如此,我等又怎会对当权者失望,如今也只有博文苑能摒弃偏见,容得下我这把老骨头。”
楚航舟摇头道:“宇兄此言差矣,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赤律多轮亲自给你写了不下十封信想要请你回幽云了吧?”
顾岐山冷哼一声,“除了李非秦,谁能出此馊主意。”
拓跋宇施施然道:“李非秦那老小子是怕老夫反投白禹而已,老夫真回去了立马会被软禁起来。”
楚航舟笑道:“以宇兄大才,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拓跋宇白眼道:“你少拿老夫寻开心,你这南楚皇叔怎么不回老家光宗耀祖去?你那皇帝侄儿做梦都想你回去主持大局复兴南楚呢!”
楚航舟顿时语塞,摇头不语。
顾岐山忽然怪笑道:“我看你们都去盛龙算求。”
拓跋宇眼睛一瞪,道:“放屁,去盛龙作甚?敖世那老家伙顽固不化,去看他那张马脸?”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敖鏊顿时竖起了耳朵。
楚航舟意味深长笑道:“盛龙的确可去,圣人云‘有教无类’,宇兄去教化苍生,功德无量啊。”
拓跋宇翻了个白眼,“爱去你去,有去无回。”
这时,敖鏊忍不住开口,语气笃定道:“拓跋先生大可放心,您若是去了盛龙,定会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拓跋宇和楚航舟有些诧异地望向敖鏊,一开始顾岐山就没介绍过敖鏊,二人竟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能让两位大宗师忽略,这就很不一般了。
二人扫了敖鏊一眼,只看出来是个年轻姑娘,竟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和修为,更觉惊讶。
拓跋宇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你说的话比敖世还管用?哈哈哈。”
顾岐山幽幽道:“敖世的确听她的。”
拓跋宇不笑了,他张着嘴僵住了,眼珠子转向顾岐山,发现顾岐山笑眯眯点头,又转向楚航舟,发现楚航舟和他差不多。
拓跋宇坐直了身子,又伸长脖子,盯紧敖鏊,语气有些急促,沉声道:“小丫头,你是...谁?”
顾岐山一巴掌把他的脸挡住,胡子一翘,嗳嗳两声,道:“干啥干啥!敖世的孙女!老夫的半个徒孙!”
敖鏊起身,微微颔首,行礼道:“敖鏊见过拓跋先生,楚先生。”
拓跋宇一双牛眼差点就瞪了出来,左右一看,确定不是幻觉后,这才想起顾岐山最后那句话,眼睛一转,问道:“你说啥?你的半个徒孙?和你有啥关系!”
楚航舟慢饮一口清茶,点头道:“君子不可妄言。”
顾岐山老神在在,嗞了口茶,道:“她爹是敖靖沧,敖靖沧与老夫那两个蠢学生亲如兄弟,对老夫亦是执弟子礼,算老夫半个学生,她不是老夫半个徒孙?”
言罢,眼神挑衅看着拓跋宇和楚航舟。
显然,能有一个贵为盛龙公主的徒孙,让顾老头儿倍感有面儿,扬眉吐气,让这两个老东西平日里爱在老夫面前显摆自己又收了哪国皇子公主、哪家少爷小姐,比得上老夫这一个徒孙?顾老头儿瞧着老友吃瘪又艳羡的表情,心中别提多舒爽。
拓跋宇和楚航舟对视一眼,顿时有了计较。
“敖鏊啊,你真承认自己是顾岐山的徒孙了?”拓跋宇咳嗽一声。
敖鏊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本能告诉她,随便答话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眼前这三位大宗师哪一位都不好糊弄,即便远在盛龙,她也常会听盛龙的人族老师们提起这三位,足见地位崇高。
敖鏊斟酌道:“拓跋先生,父亲反复叮嘱过,将顾先生视为师尊便可。”
顾岐山眉毛一扬,扫了拓跋宇一眼,似乎在说,如何?
这时楚航舟笑道:“若是没有你父亲,你还会将他视作师尊吗?”
敖鏊一呆,她还真未想过这个问题。“这......”
楚航舟淡淡一笑,道:“看来敖鏊公主从未考虑过此事啊。”
顾岐山眉毛一皱,瞪了一眼楚航舟,这个南楚来的书呆子,最是狡猾!
拓跋宇哈哈一笑,身子前倾,问敖鏊:“小公主,可愿意来博文苑求学?拜入老夫门下?”
这老家伙,原形毕露!
顾岐山呸了一口,抠着鼻孔,道:“老小子要脸不要?老夫的徒孙也抢?”
拓跋宇哼了一声,道:“人家还没拜入你门下呢,谁不要脸?”
楚航舟则笑望着敖鏊,儒雅笑道:“敖鏊公主若是不嫌弃,老夫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敖鏊愕然望向楚航舟,完全没想到这位南楚大儒如此看重自己,既有些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
顾岐山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更光棍,就不怕这丫头将来学成返回盛龙,第一个就拿你南楚开刀?”
楚航舟淡笑道:“老夫早已与南楚恩断义绝,此生唯有圣人学问矣。”
顾岐山哈哈大笑,道:“你们俩就别做梦了,这丫头不可能拜入任何人门下,就休要浪费口舌了,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
拓跋宇和楚航舟丝毫不觉可惜,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以他们二人的阅历,全然不放在心上,他们自然清楚敖鏊不可能拜师东域人族,否则那岂不是让盛龙皇室颜面扫地?博文苑虽有不少妖族学生,但身份十分高贵的妖族却不多,因为盛龙的大贵族十分注重先祖传承,且盛龙本就不弱于白禹,同样拥有诸多蜚声东域的传奇宗师。
众人淡然一笑,将目光移向了主校场。
敖鏊目光扫了一圈,便看出所有军团的排列顺位,最中心的自然是天将、卸甲、玉枪、鲲鹏、定西、大秦等白禹老牌军团,往外侧则逐渐多出许多敖鏊从未见过的军团旗帜。
敖鏊一眼就看见了霸王门的卸甲军团,那一片赤红如烈日般耀眼的铠甲,仅仅是看一眼都觉得灼烧眼球。烈烟骑着一匹高大的烈焰驹,独立于军团前列,火焰般的长发和披风在风中飘舞,不可否认,烈烟无论在何处,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敖鏊眯眼一笑,朝顾岐山道:“烈烟姨真美!”
顾岐山抠了抠鸡窝般的头发,故作眼瞎,道:“啊?那丫头在哪儿呢?”
敖鏊伸手指着烈烟,道:“那儿呢!”
顾岐山忙遮住眼睛,道:“看不见看不见。”
敖鏊哼了一声,噘着嘴道:“真小气,不就是跟您斗嘴吗。”
拓跋宇倒是十分欣赏烈烟,点头道:“烈焚城的女儿,果然天姿无双。”
楚航舟赞同道:“霸王门既让她独自领军前来,必然有过人之处。卸甲军团的战力太强,对统领的要求太高。”
顾岐山敏锐的察觉到敖鏊的目光在某处停留了片刻,随意扫了一眼,会心一笑,故意问道:“看谁呢?”
敖鏊身子一僵,道:“什么?”
顾老头儿低声嘿嘿一笑,道:“计家小子?”
敖鏊从未像此刻这样讨厌顾老头儿,她只是有些好奇地朝计谋和风林火山看了看,毕竟除了烈烟她也只认识计谋在下方,好在漆黑的面纱遮住了她脸上那一丝红晕,敖鏊微微羞恼道:“您在说什么啊!”
顾老头儿无声大笑,见好就收,再逗这小丫头就真生气了,不由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顾岐山指了指那一片暗蓝铠甲所在,前方六骑并肩。
略带不悦道:“计平南那兔崽子,就派这么几个黄毛小子来,夜叉军团一根毛都看不见,想丢脸不成?”
拓跋宇皱眉道:“夜叉军团未到场?”
楚航舟亦是才知晓,毕竟每个军团的动向都是机密,他看了一眼,道:“这是你那得意门生的嫡系风林火山吧?似乎战力也不差。”
顾岐山冷哼一声,道:“那小子自从回了西南,恐怕早就将老夫忘得一干二净了!”
敖鏊立刻插嘴笑道:“目无尊长呗。”
顾老头儿叹了口气,道:“世风日下啊。”
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时辰已到,请陛下登台选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