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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凤钗,红酥手,春满兰园,欢情犹在!金凤钗,人空瘦,闲池鱼阁,山盟情薄。”......

“好美的声音啊!”

从东郊回来的萧生有些兴致不高,此刻已是黄昏,悠扬的歌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却让人心情愉悦,只是四处观望却不见其人。

“歇会吧!”路旁茶铺还没关门,萧生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老板来壶茶!”

不一会儿茶铺老板便端了一壶茶上来,一只手灵活的翻起倒扣在桌子上的碗,一只手拎着滚烫的茶壶,不多不少刚好倒满,茶壶中没有滴出一滴茶水,桌上也没有一丝水渍。

“二位不像是本地人呀!”茶铺老板见萧生二人听的入神,指着不远处的园子,笑道:“这位公子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子弟,若是想听这曲儿,一个铜板便能进兰园听曲儿,虽说只能远远望着柳姑娘,但总比这里干听好些!”

“一个铜板?”萧生疑惑道:“这里的物价这么便宜?”

“公子想歪了!”茶铺老板放下茶壶,双手在腰间擦了擦,说道:“兰园原先只是我们这儿的一处风景,进去根本就不收钱,无论是文人墨客、商贩走卒都能进去。只是后来兰园中来了一位艺伎就是这为名为柳如是,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特别是那歌声如同莺啼鸟啭,十分悦耳。听说相貌更似天仙,于是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此地商人见准时机在兰园中的湖中央建了一处水榭,取名兰亭,从此这位柳姑娘便住在了兰亭里,每天唱唱歌,喂喂鱼。”

“一个铜板听这么美妙的歌声也不吃亏!只是她不觉得无聊吗?每天唱歌喂鱼还被人当景色观赏,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一般!”萧生问道。

“谁说不是呢!请她出水榭的人多的数不胜数,可她却一个都没答应只愿呆在那里!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吧!”茶铺老板回答道。

“嗯!”萧生点了点头,咕噜咕噜将碗中茶一口下肚,对小和尚说道:“走!毕竟你是出家人,你先回去!小爷我先去瞧瞧,回去再跟你讲讲!”

“为何?”小和尚从怀中掏出两个铜板说道:“今日我请你去兰园逛逛!”

确如茶铺老板所言,已是黄昏时分,可兰园里的却是人山人海,都满是憧憬的望着园中湖中心那座水榭,静静地听着悠扬的歌声,陶醉在越州城的夕阳下。

“大人!”

萧生和小和尚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在湖边坐下,却见湖上一条小船上站着一人,此刻正向他们挥手,萧生定神望去顿时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叫骂道:“好你个孙景仪,枉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进地牢受苦你却在外面享受,我瞧你这轻车熟路的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

孙景仪听不见萧生在说什么,摇着桨往萧生那里划,萧生这才发现孙景仪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官服,“你这家伙不会在州府任职了吧!”

孙景仪摇头笑道:“大人说笑了,知州大人下的命令,让我来查这五具女尸案,毕竟是直属下级没办法!大人请上船!”

“怎么查到这里来了!”萧生勉为其难的跳上船,身后的小和尚也紧随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三人向湖心水榭驶去。

三人刚登上水榭,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迎面走来,萧生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第一次见孙景仪的那一天。

“草民柳尘见过大人!”少年向孙景仪拜了拜,萧生此刻没穿官服,所以少年也只是拱了拱手,也算是问候了。

孙景仪看了看萧生,萧生努了努嘴,示意孙景仪自己来,于是孙景仪点头道:“早些时候州府衙门已经过来照会过一声了,不知柳姑娘何时有空,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大人还请先到客厅喝茶休息片刻,家姐这首曲子也快结束了!”柳心回答道。

“行吧!”毕竟外面有那么多人看着,若没唱完就停了,多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是建在湖心处的一个水榭,说是客厅也就是一个茶室,五六人坐在里面还不算拥挤,只是里面装饰的却很好看,墙上挂满了才子名家的字画。

“这些只是一小部分!”柳心见三人看的如此着迷,笑道:“还有很多名家字画没地方挂了,所以家姐让每日换一批,这样送字画的也开心。”

萧生心中一阵鄙视,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墙上满满的字画,当见到一个字时“咦”了一声,开玩笑道:“这人倒是吝啬,就送了一个字!”只是走近一看萧生脸上笑意全无,“‘墨’字,落款墨文君!”

“一字也好,百字也罢!都是赠与者的心意,这心意哪有吝啬不吝啬的!”阵阵香风袭来,萧生转头看去只觉眼前春意盎然,简简单单的一身粉色长裙,头发如瀑布般垂挂到腰后,没有一丝点缀,论相貌眼前这位女子确实不及苏幕,但却让人心生保护的欲望。

“柳如是见过各位大人!”

此刻就连以往从容不迫的小和尚也站起了身子,满面桃红,也不知这家伙心中在想什么,三人中居然只有孙景仪面不红心不跳,略压着嗓门,粗声说道:“早些时候想必州府衙门的人已经照会过你了,我今日来主要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话还没说完萧生便朝着孙景仪后脑勺敲了一下,叫骂道:“大胆!无礼!审问那是要去衙门的,在主人家询问,竟然这般无礼!读的什么圣贤书!还不先让姑娘坐下!”

萧生举动却逗的柳如是掩面“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姐姐笑的声音真好听!”萧生感慨道,虽是发自肺腑,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

柳如是却没在意,整理裙罗缓缓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三位大人请坐,大人来意奴家清楚,我本雍州人,各位也知道雍州是藩地,一切法度、规矩都与武朝一般的道、县、镇不一样,在雍州女子除了相夫教子,其他任何都是明令禁止的,更别说歌女艺伎了!像我们这些人若是被抓住,是要凌迟处死的!”

“怪不得!”众人一愣,却听萧生叹道:“怪不得雍州不出才子呢!”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孙景仪疑惑道。

萧生说道:“自然有关系,没有风月哪有诗酒!”

“阿弥陀佛!”小和尚低颂佛号,骂道:“你以为世人都像你!”

“呸!花和尚!”....

“所以我便逃出来了!”柳如是叹了口气,站起身透过屋内窗户望着水榭外波光盈盈的湖面道:“那五具女子尸首是和我一起逃出来的姐妹。只是我们在出雍州时出了意外,自此便失散,我也是幸得好心人救住,才有今天,这一晃来此地也快十年了!前几日州府让我去认领人时,我都不敢相信,没想到再见却以是阴阳两隔!”

“救你的不会是墨文君吧!”萧生望着墙上的那个“墨”字开玩笑道。

却不想,柳心坐在一旁冷哼道:“一个好色之徒罢了,五年了也没见他来找过你!”

“小弟!不可乱说!”柳如是责备的看了一眼柳心道:“若是没有墨公子的银两,你能在这兰园盖一处水榭?”

“他与外面那些富家公子有什么区别,那些人可比他出手阔绰多了,动不动便是一个宅子送与你,只是你不愿而已!”柳尘似对墨文君非常不满。

“墨文君?”孙景仪疑惑地看向萧生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柳如是心头狂跳:“大人认识文君?”

却听萧生低声说道:“我不知五年前究竟发什么多少事,只是墨文君五年前就死了,现被葬在木渎镇外安国寺旁!”

“什么!”柳如是只觉眼前一黑,幸得柳尘扶住,半响后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他若是活着必会来看我,我怎么会没想到呢,当年我应该去找他的!”

萧生、孙景仪见柳如是现在的状态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于是二人使了使眼色,便起身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来日再来打扰姑娘!”

“我送三位!”柳尘心中五味杂陈,十年前他那是才五六岁,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跟着相依为命的姐姐逃出雍州城,原本无依无靠的他们幸运的遇到了墨文君,他掏出银两将二人安顿下来,一起过了几个月的幸福生活,那时的他终于可以向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缠着这个大哥哥买糖葫芦,偷偷摸摸的溜到镇上看杂技,只是好景不长,一次远门后便再也不见踪迹,姐弟二人苦等不到人,于是带着墨文君偷偷塞在姐姐化妆盒中的银票来到了越州城,从此安顿下来。

一直平淡如水的柳如是,在众人离开后,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流下,强忍着自己不发出声音,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的凤钗,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她逃难出来,与众姐妹走散,独自一人带着还只有六岁的弟弟,蓬头垢面一路行讨才来到江南道,却没想到江南道因地方官府互相勾结苛刻赋税,弄得民不聊生,他俩行讨都没地方去,就在姐弟二人绝望之时遇到了墨文君,她现在还记得当时那融化寒冷的笑容,墨文君将他二人安置在越州城附近的镇子上,照顾他们,那几个月不仅是柳尘一生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柳如是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远行却成了这一辈子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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