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七公主元夕萝,号永昌,生母慧嫔,自小长于冷宫,十四岁时帝亲赐封号,二十岁权倾朝野,晚年仍一手把持朝政,一生传奇,流于青史。
------《沧崤纪.后记》
公仪茗砚跟在第八殇身后,漫步在北燕皇宫内。
第八殇带她走到一处白玉桥上,这座桥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质,桥头立着一块白玉碑,上书“白玉渡”。
公仪茗砚问:“第八殇,这里不是去长乐宫的路,你想去哪里”。
第八殇回头看她:“叫我杨祁吧,这是我的本名,过了白玉渡就是冷宫了”。
公仪茗砚沉默着点点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两人行至桥中央,杨祁停下脚步,目光暗沉的望着水面:“白玉渡栏勾风月,泣血鸳鸯各奔走,当年慧嫔娘娘一语成谶,白玉渡果然是个无情之地”。
“慧嫔娘娘是谁?”,公仪茗砚听这称谓有些耳熟,思索着难不成是杨祁的旧情人。
杨祁眺望着远处,看的是长乐宫的方向:“慧嫔娘娘是阿萝的生母”。
“阿萝?是永昌公主”,公仪茗砚观他的神情猜测。
杨祁点点头:“永昌公主名叫元夕萝”。
不待公仪茗砚再问,他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慧嫔娘娘当年宠冠后宫,与先帝恩爱非常,后来却因妃嫔间的波澜诡谲心生厌倦,又怨怼先帝将权势看的过重,心灰意冷,后自请入了冷宫,至死未出”。
“当年先帝追至白玉渡,慧嫔娘娘却在此与之割发断义,留下这两句绝情诗,带着阿萝与刚出生的当今圣上进了冷宫,发誓此生再不过白玉渡”。
“这位慧嫔娘娘还真是位刚烈女子,令人佩服”,公仪茗砚赞叹道。
杨祁不语,继续往前走,过了白玉渡,便是冷宫所在。
这地方虽荒芜却也打理的干净,只是四下空无人声,早已无人居住。
杨祁推开“吱吱嘎嘎”的木门走进去,公仪茗砚也跟了进去。
院子里也打扫的很干净,别说蛛网灰尘,就是连落叶也没有一片,看的出来这里虽无人居住,却有人常来打理。
院子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座旧坟,坟前竖着块无字碑。
杨祁上前直直跪下,声线清冷,听不出情绪:“这是慧嫔娘娘的墓,当年我与阿萝便相识于此”。
公仪茗砚没说话,静静的立在一旁听着杨祁回忆过往。
十岁那年中秋宫宴,杨祁随父亲入宫赴宴,宴席间大臣们觥筹交错,议论的都是朝堂之事。
他无聊的紧,偷偷溜出宫殿,入了后宫,宫中到处张灯结彩,景色很是好看,他走走看看,不知不觉便过了白玉渡。
冷宫是真的冷,完全同后宫像是两个天地,悄无声息,寂静非常,宫门敞开着,像两扇破败的木板,摇摇欲坠。
他打了个寒颤,知道自己走错了路,正准备从白玉渡返回,身后却传来软糯的女童声。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转身看去,那两扇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看身量明明还没有他高,却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
杨祁好奇的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又是谁,怎么会独自在这里”。
女童从门后走出,站到他面前,个头只到他肩膀位置,看着他乖巧的回答:“我是七公主元夕萝,娘亲唤我阿萝,这里除了我,还有娘亲和弟弟阿正,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
公主?杨祁看她衣着破旧,连宫中最下等的宫女都不如,实在看不出竟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既是公主,为何会在如此破败偏僻的地方,公主不应该住在华丽的宫殿里吗”,杨祁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元夕萝扯着自己粗糙的衣角委屈道:“娘亲是父皇的慧嫔,三年前娘亲与父皇争吵不休,刚生下阿正便带着我们入了冷宫,三年来父皇对我们三人不闻不问,任由宫人欺凌,日子自然便凄苦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祁惊讶的点点头,没想到皇上的子女竟也会过的如此不容易。
“哥哥,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答你究竟是谁呢”,元夕萝俏生生的问。
杨祁笑笑:“我是杨国侯独子杨祁,随父亲进宫参加中秋宫宴,在后宫赏灯时不慎迷路,这才到了这里”。
元夕萝闻言露出向往的神色:“中秋宫宴吗?听说会有各式各样好吃的月饼呢”。
说完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杨祁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忍道:“你若想吃,我下次进宫时给你带些来”。
元夕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糕点了”。
杨祁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
时候已经不早,他赶忙道别:“我得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他朝着白玉渡走去,元夕萝在身后使劲儿朝他摆手:“祁哥哥,我等你,你早些来”。
待过了白玉渡,杨祁才猛然想起,自己长这么大不过才第二次入宫,下次来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怕是要让元夕萝失望了。
想起她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竟生出些愧疚之意来。
待到回到家中,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不时缠着父亲询问何时能再次入宫,父亲只当他沉迷玩乐,严厉谴责他要用心读书,别将心思都用在别处。
杨祁也不敢再问,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
一月后父亲下朝归家后突然将他叫去,竟是陛下钦点,要他入宫做皇子们的伴读。
杨祁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做皇子伴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自己答应元夕萝的事却是能做到了。
父亲泱泱教诲,叮嘱他该如何行事,他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站在那里昏昏欲睡,直到父亲口干舌燥将他遣走,在院子里吹了风,脑子这才清醒了些。
入宫前母亲为他收拾衣物细软,他特意多要了些糕点零嘴,母亲调笑他,宫中什么好东西没有,怕是下次回来再也看不上府中厨子的手艺了。
他笑笑不说话,想的都是元夕萝殷殷期盼的目光和呆呆咽口水的样子。
虽然如愿进了宫,但皇子们功课繁重,他也不识得宫中道路,如此耽误了将近半月,他才带着已经快要干裂的糕点去了白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