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这世间万物之间的关联,然后唤醒它们?”
周宁自言自语的重复着老人说的话,这些对他一个连人都没有见过几个的少年来说太过难以理解了,老者见他满头雾水模样,略一沉吟又道:
“你见过之前那位穿着灰袍的炼金术师,他曾许诺给你一本名为九象功的功法,在你看来,这本九象功与你现在所练习的功法有何不同呢?”
这问题让周宁瞪大了眼睛,实在是这个问题远远的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又没有见过那本九象功,怎么会知道这功法如何练法,又怎么知道跟他现在练习的无名功法有什么区别,他这无名功法说也简单,仅仅是几个姿势,便能让体内的血气随之而动,强固体内的骨骼肌肉,自习练以后他如获至宝,每日想的便是如何猎杀野兽强化自身,直到后来传他功法的大汉因练功而头脑发热被杀,这才减缓了练功的节奏。
老者自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对眼前的周宁来说根本不可能回答,对于从未这样想过的人来说,这个问题不过是个药引子,为了是引出后面这几味重药来,老人细看了几眼正处于发懵状态的周宁,眼前的少年面庞稚嫩,但太阳穴鼓起,显得精气十足,但却微微生出几缕青气,正是肝火虚盛之像,而在其眸子之中,隐约可见几许火气时隐时现,一根淡淡黑线在眼角蔓延而下,直插耳边,见此老人心中已有定数,淡淡道:
“你每日所练功法,是否有两手托举之态,而这两手托举之后,又有呼吸之法御气于心,想必每次习练之时,你的心脏都会震动如鼓,一道血气涌入脑中吧。”
其言淡淡,但周宁听来却如雷声炸耳一般,这老者每一句都切中要害,竟如亲眼所见般一字不差,少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般站在老者身前,手足无措的瞧着那老人,结巴道:
“您…是神仙吗?”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神仙,而是一个不信神明的人。”
“你精气十足,肝火却虚旺,显然是吃了过多的血食,身体无法完全吸收,这才郁结在体内形成火气,而肝属木象,心属火象,显在体表发于双眼,实则心火过盛,更甚于肝,而你眼角黑线,竟是直插双耳,以火侵水,大忌也。”
“我说你两手有托举之态势,此一式乃是配合肝气运行,以此推动浑身筋骨吸收精气,而这之后,又用呼吸将心血调出,直冲天庭,用以强化四肢力量,只是如此一来,你每次习练之后都会头晕脑胀,心中无名火起,必要大喊大叫才能略微舒畅吧。”
他每说一句,周宁脸上便多了一份震惊与佩服,待至这老者话音甫落,少年骤然双腿跪倒,朝着那老人拜了下去,口中只连道:
“请您教我…求先生教我…周宁愿当牛做马,只求先生教我。”
老人见周宁如此言行,也不意外,只是哈哈大笑几声道:
“这些只是粗浅的观形之法,原也不难,我有一位炼金术师的朋友,他精通此道,任你是何门何派,身有何疾,又有何奇能特长,都逃不过她一双眼睛,我说的这些东西,还是她教的我呐,你若有幸能逃得出去,可以去找她教你。”
周宁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并不只是钦慕眼前老人的学识,而是之前老人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见识,已是让他深深倾慕,他摇头道:
“周宁只愿跟随先生,学习您的道理与技法…还请先生收下我吧。”
说着他朝老人一叩不起,见此情景,这老者微微捻须,眼前少年并非不可造之材,先前其在地洞之上那份果断,与这一路奔逃之中所表现出来的毅力,都让老人心中暗赞,这份品性自然是无可挑剔,但老人虽然性情平和待人友善,却唯独对这炼金术师一职要求极严极高,若非良才美玉,万难入他之眼,见眼前少年如此坚持,老人便道:
”如今你我二人已是性命垂危,朝不保夕,你若真想拜入我的门下,我便出一个题目考考你,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你说你所习练的功法,与那人所说的九象功有何区别?”
周宁缓缓起身,面露坚毅之色,朝老人拱手道:
“之前我听人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也是这般,只要能拜入您的门下,就算今晚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至于您所说的这个问题,还容小子想想。”
老人点了点头又闭目养神起来,周宁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这问题之前他之前毫无头绪,但老人这番点悟,似迷雾中射来了一束光,他坐在树杈上苦思冥想起来。
九象功?何为九象?
听闻在遥远的南方有一种巨兽名为象,周宁从未见过,只是听其他人闲谈时聊起过,象身形巨硕,力大无穷,生有长鼻,寿命悠长,以种族群居为主,而性情颇为温和,喜食灵草与灵果,但亦有伤人甚至食人的传闻。
这九象功,应当就是修炼有成之后,能像巨象一般身形庞大,力大无穷,但究竟与自己所练这般功法有何差异,难不成是修炼运气法门不同,抑或是服用象族的血肉来修炼?
不,应该不会,据说象族远在万里以外,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能猎杀巨象,想去寻找象族就已是千难万难,如此这般,这九象功又从何炼起,但若是只简单的运气行体,又何必将其称为九象功呢?
周宁心中思虑万千,待得自己已是想无可想时,这才将自己思考出的东西尽数讲给了老人,最后道:
“所以我想,是不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形似巨象,或者是与象族有关的,然后运功将其化入体内,就能得到巨象般的力量?”
说完,周宁紧张的瞧着老人,见老人一副仿若未闻的模样,周宁心中打鼓,又不敢上前打扰,瞧见老者嘴唇干裂,忙又取了大叶弄来露水,恭敬的递到老人嘴边,后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拒绝的一饮而尽,这才略一清嗓子,说道:
“所谓九象,指的是九种物象,如花鸟虫鱼,风雨雷电,皆算是物象,而他所说的九象功,说的是此功修炼之后,可以体态舒盈,化气为血,呈现出另外一种或几种物象的姿态,便如这一片青叶,随风而动,混不受力,就是因为它形态自然轻盈,故而此法修炼之后,可以将你体内的浊气,与兽血在你体内的淤堵之气除去,自然可以免去你体内大部分的煞气,令你头脑清明。”
周宁听的目瞪口呆,他说的跟老人解释的完全是南辕北辙,只是他怎能想到,此九象非彼九象,苦着脸又坐到在地,少年张张嘴似乎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老人瞧着他一副吃瘪模样顿觉有趣,却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只看着懊恼的少年,瞧他接下来如何行动。
那过了一时三刻,只见周宁收起脸上神情,瞧了一眼老人,少年重又跪倒,拜伏在地,道:
“不管如何,小子一定要拜在老先生门下,还请先生…”
话尽于此,周宁也不知道如何再继续说了,只是他心意已定,无论如何也要求眼前的老先生收下自己。
老人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抚在他头上,打趣道:
“虽然你我所说差异甚大,但我说的也未必是正确的,你说的也未必是错的,所谓炼金术师,本就取名于古时炼制金属器物,有从砂石中炼出的,亦有从灰木沙泥中炼出的,大道殊途同归,因此只要能踏出第一步即可。”
说罢,他将少年头上粘着的草屑轻轻掸去,道:
“我收下你了。”
周宁懵懂的听着老人说的话,虽然对老者所说的什么大道仍是一知半解,但听闻老人收下自己了,少年大喜过望,恭恭敬敬的对着老人磕了数个响头后,周宁抬起身,略有生涩般叫道:
“师父。”
老人点头,却又正色道:
“我虽收下你入门下,但日后你若做出什么有害人族的事情来,为师必不留情!”
周宁恭恭敬敬回道:
“徒儿不敢,日后定尽力庇护同胞。”
老人点点头,又道:
“今日你我师徒二人身陷险境,因此我暂将你收为记名弟子,且呆日后再行考教,若真有一日你我能逃出生天,再行正式拜师之礼。”
周宁点头,依然是恭敬应承下,拜下请教道:
“敢问师父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