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李哑迷和其他刑警押解着两名嫌疑人回到警局。

刑侦队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刘絮絮对坐在对面办公桌的李哑迷说：“这案子想出眉目了吗？”

“恩。你有什么见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不是常说，要善于把看似独立的各个点连成线吗？我觉得呀，老板和裴秀智的被杀和绑架案有直接的关系，与郑新书的被杀案有间接的关系。”

“对！”办公桌轻轻震动了一下——陈兰诀从实验室出来，敲了一下桌子，清了清嗓子，说：“进一步的验尸报告出来和。我在两名死者的鼻腔和肺部发现和乙醚，浓度是0.4%，这个浓度，足以让麻醉死者，这表明，死者是在迷的状态下被凶手刺中心脏致死的。这是验尸报告。”陈兰诀说着向李哑迷递过去厚厚一沓纸。陈兰诀和刘絮絮都是惯用“直线式”思维思考问题，但对工作还是一丝不苟的。她的验尸既详细又分条缕析，足足有二十多页。

“如果死者死前是处于晕迷状态，那我们当时用偷听器听到的是谁在说话呢？”陈兰诀一拍桌子，脱口而出。

“对，晕迷的人是无法那样谈笑自若的。”李哑迷接着说，“可以这么说，咱们一开始就陷入了凶手的圈套，案件一开始无疑是一桩绑架案，从我们接到报案到叫赎金，一路对绑匪盯梢跟踪，才发现后车厢的两个绑匪同伙被杀，这起绑架案才演变为谋杀案。是什么原因使绑架案成为了谋杀呢？凶手极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绑匪已经撕票，为人质报仇，这极有可能是凶手作案的动机。而凶手又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来杀死死者呢？她完全可以在绑匪取赎金之前杀死绑匪这样，还不必交出赎金，可是凶手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

“杀人碎尸，又扒光衣服，这么变态的凶手自然会有他变态的思维，我们哪知道为什么？”刘絮絮愤愤地说。

“不，从一开始，这就是一起谋杀事件，一起为制造不在现场证明而策划的谋杀事件。为饿帮人质报仇，让她从被害人的饿身份转化为了谋杀绑匪的凶手。她先到警局报案，然后和绑匪约定好了交赎金的时候。引出警察跟踪绑匪，凶手很聪明地料到警察会在赎金上安装偷听器，加之所有刑警在那样的黑夜里亲眼目睹歹徒也就是金土把‘人质’抬上后车厢，之后，警察会通过偷听器听到歹徒的谈话，因为声音通过偷听器传出来，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失真，而歹徒又事先对‘声音’进行处理，所以，警察就会认定这是死者死前的谈话。这样一来，负责跟踪的所有刑警都会成为证人，证明死者在上车时至少是刚出发时死者是活着的，证明在行驶过程中没有人接近那辆货车，打开车厢后才发现死者被杀死在车厢里。只有警察的跟踪，才使得这起密室谋杀案成立。”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凶手在交完赎金后到发现绑匪被杀的这段时间里一直跟警察在一起，也就是说，她误导警察认为她没有作案时间，二是凶手为了让金木金土这两个‘绑匪’具备‘在现场’的不在现场证明。汽车一直处于行驶状态，即使他们最接近死者，但密闭的后车厢令他们不可能进入后车厢杀人，况且，他们没有作案时机。因为在其中一个死着被抬上车到打开车门发现死者的短暂的二十分钟，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迷晕死者，杀死死者到扒光衣服后碎尸这样繁琐的步骤。这样，就让警察排除了金木金土两人作案的嫌疑了。”

“对啊。做到这些，那这起杀人事件便成个解不离开的密室杀人了。”陈兰诀拍拍脑袋说。

“对，我们都记得，女死者被抬上车之前是穿着病号服的，透过车厢门缝我还隐约看到男死者穿着衣服，但在发现尸体之后，两名死者已经被刺中心脏后扒光衣服，被砍去脑袋和手脚，凶手之所以在杀死死者后这么多繁琐的步骤，就是为了让人看起里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啊！而事实上，真正的绑匪只有两个，”李哑迷犀利的眼光扫过办公桌的上一袋证物——在驾驶室座椅下发现的一盒录音磁盘，巴掌大的微型录音机，插座和两支加热用的工业电烙铁，接着说，“金木金土只不过是凶手雇用来制作密室杀人案的‘演员’。”

“哦！”刘絮絮等起银杏似的大眼睛，“你说这么多，我总算明白了一点：死者是在金木金土取赎金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被杀的，而凶手制造这一系列的现象，就是要让我们认为这是一起密室杀人呐。一旦认为这是密室杀人，案子就会陷入死胡同，灭法破了。可是，若我们通过偷听器听到的谈话可以解释为是录音机播放这盒磁盘的缘故，那我们之前明明看到王星把一个脑袋胳膊健全的人抬上了车的，而且我们通过谈话认定那人是乔装成人质的裴秀智。无论如何，反正是有一个脑袋胳膊健全的人被抬上了车了，但后来我们在后车厢只发现了两具碎尸。那人蒸发啦？还是被杀碎尸了？”刘絮絮叹了口气，拍着脑袋，说，“哎，我这一推理，怎么又成了密室杀人了？”

“呵呵，这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也就是凶手最聪明的地方，不过，这反而成了破案的突破口。那人不是蒸发了，而是熔化了。”李哑迷话里有话，故意卖关子。

“熔化了？”刘絮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喊了出来，一头雾水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金木抬上去的并不是乔装成人质的裴秀智，更不是人质，而是一具蜡偶人！同样的，我透过车厢门缝看到的穿着西装的‘老板‘也是一具蜡偶人！”

“啊！我全明白了！”陈兰诀夸张地惊叫起来，“那两具尸体是原本就装在后车厢里的！”

“对！老板和裴秀智的碎尸是在取赎金之前就装在后车厢里的。”李哑迷点头说。

“那，那歹徒是怎使这两具蜡偶人熔化的？”刘絮絮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秘密就在两支电烙铁，后车厢那两个与驾驶室连通的小洞和后车厢底那两个小洞。蜡在高温的情况下熔化，这是常识。在打开后车厢门的那刹那，我就感觉到车厢里有一股奇怪的热气流，车厢里的温度明显要比外面高，也正是这样一种高温，对尸体产生影响，让法医估计的死亡时间推后了一些。其实，这股高温是点烙铁工作时散发的热量，为了产生足以让蜡偶人迅速熔化的高温，歹徒先把点烙铁在驾驶室接上电源，然后通过后车厢内与驾驶室连通的小洞，放到蜡偶人身上，电烙铁加热蜡偶人使之熔化，熔化的蜡则通过后车厢底的两个小洞滴到外面去。之后，歹徒只要从容不迫地抽回电烙铁便可以不留痕迹了！经完全熔化和确保后车厢温度降下来又不至于实际太长，引起警察的怀疑，歹徒是在开车二十分钟后将近三十分打开后车厢发现尸体的，这个时间把握得相当好。而且，为了使蜡迹不被发现，歹徒选择在夜晚，并且挑些路灯很少甚至没有路灯的偏僻公路行驶，显然，他们经过一番精心策划。”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你太有才了！”刘絮絮夸张地叫着，银杏似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崇拜和异样的光芒，恨不得像卡通人物一样从眼睛里蹦出两颗大大的桃心，向李哑迷飞过去。

“恩……咳”李哑迷红了脸，讪讪地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干咳，闪躲着刘絮絮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去。

“啪！”陈兰诀一拍李哑迷的肩膀，心里打翻了醋坛子，说话的语气都酸溜溜的：“得了吧你，在妹妹面前，风头都让你出尽了！”

“哟！”刘絮絮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得意地对陈兰诀挑了挑眉，说，“大法医，这么说，你还有什么高见咯！”

“当然。这案子基本上水落石出了。我接着李哑迷的话往下推理。凶手必是李宥利无疑了。这案子得从头说起。还记得吗？我们那天到珠宝首饰店调查郑新书被杀案，那老板听到我们说郑新书失踪后，他反过来质问我们是谁，打听这些事干什么。还有，他口口声声说被一个漂亮的时髦小姐骗去一枚价值80万的钻戒，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样，之前还一个劲地夸郑新书轻快能干，后来当小刘质问他为什么不报案的时候，他又改口说怪自己缺心眼，一副对郑新书的失踪漠不关心的神情，前后的话有些矛盾，态度也不同。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刘絮絮歪着头问。

“因为心虚，怕警察识破他不报案的隐情。”

“那，他不报案有什么隐情？”刘絮絮接着问。

“原因有两个。我把作为赎金的钻戒和珠宝首饰店带回的钻戒仔细地比对过。表面看来，这两枚钻戒是一模一样的，外行人根本看不出差异。实际上，作为赎金的这枚钻戒，也就是被骗走的这枚钻戒密度小了一点，成色也不太对劲，它是假的！”

“假的？”高世妍瞪大眼睛喊了出来。

“对！被骗去的这枚钻戒是假的，老板怕警察追查起来，识破钻戒是假的，消息一旦外传出去：珠宝首饰店卖不是真钻戒坑顾客，他的店的信誉毁了，招牌砸了，财源也断了，他能不心虚吗？”陈兰诀颇为得意地撇撇嘴，“其实，那个女骗子就是李宥利，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了凑丈夫的赎金，她竟然骗的是绑匪！而且，骗来的钻戒竟然是假货！可以说是以恶诈恶两败俱伤啊！老板发现了别绑人质的亲属，也就是李宥利这么做之后，一怒之下，撕了票。于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报复计划在李宥利心头滋生了。”陈兰诀咽了口水，继续说，“老板不报案的第二个原因我还没说呢。我们在搜查郑新书的房间的时候，找出十几本关于珠宝鉴定的书，当时我认为他是老板的助理，业务需要嘛。可是，这恰恰就被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你是说，郑新书一早就知道珠宝首饰店卖假首饰？”刘絮絮问。

“对。珠宝首饰店的假货相当有水平，即使是行家也未必能鉴别出来。这个郑新书是珠宝鉴定大师，他不可能比知道珠宝行的内情。”

“知道又怎么样？给他发工资的是老板，他若是揭发老板，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高世妍哼哼着，不以为然。

“错！不但没有砸他饭碗，还给他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陈兰诀盯着刘絮絮的大眼睛，继续说，“之前我们在分析案情的时候，把郑新书敲诈老板的把柄认为是老板怕老婆知道他和裴秀智的婚外情，其实，那根本说不上是把柄。老板是风流的老色鬼，周围的街坊人尽皆知，他老婆就不可能不知道了。实际上，老板的老婆因为老板有许多生财的歪门邪道，对老板的风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可以说是纵容。郑新书敲诈老板的把柄就在这小小的一枚钻戒里，嘿嘿，这小小的钻戒是代指珠宝首饰店里的那些假货。而老板对郑新书贪得无厌的敲诈已经忍无可忍了，而偏偏郑新书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两个矛盾已经非常尖锐，而李宥利恰巧知道了这一点，利用他们的关系做文章。”

“怎么做文章？”刘絮絮听地颇有兴致。

“还记的写有‘人是我杀的’那张纸条吗？我认真地做过字迹比对。老板的字与笔记本里的字的相似度是80%，当时，我们认为那20%不相似的原因是写字人的心理状态不同。其实，老板即使再怎么蔑视警察，再怎么玩世不恭，也不会出于恶作剧心理而狂妄到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所以，一开始，这纸条的目的就是要诱导我们认为老板是凶手，也就说，是凶手为了嫁祸给老板才可以模仿他的字迹写的。而且，我反复检查车祸现场带回的皮夹上的指纹之后，发现了几个属于老板的很奇怪的指纹。虽然那些指纹隐藏得很好，一开始没发现破绽，但是，皮夹上的食指指纹位于皮夹的正面，拇指指纹距离食指指纹很远，而中指指纹却在皮夹的背面，”陈兰诀说到这，做了个勾起食指和中指类似筷子夹菜的手势，接着说，“以这样的手势，根本无法握起皮夹。这就说明了一点，指纹是凶手刻意印上去的。这不能不说是凶手的百密一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