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父母不在家,家里剩下我和小灰。小灰是只白色的兔子,它经常把身子弄的很脏,所以叫它小灰。我很喜欢它,要是小灰不会把臭臭拉在我的床单上,我愿意带它一起睡觉,它肥大的身子和一只猫并无区别,抱着它让我感到安心。和小灰的日子持续到那天下午。
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促使我把小灰抱进了冰箱的最底层,我只记得,天很热,很热。小灰很紧张地滑动着爪子,摩擦着冰箱底层壁上的冰。我将底层缓缓推到底部,冰箱在一声清脆的碰击声中被合上。我静静地站着,冰箱的内部时不时传来“哗,哗”的声音,一开始声音很响,但随着时间流逝,我需要把耳朵贴在冰箱外侧,才能隐隐约约听到那样的摩擦声,在到最后,那些许的声响也消逝了。
再次打开冰箱的时候,小灰已经不动了,它的浑身上下颜色暗淡了许多,肥大的身子横卧着躺在白色的冰层之上,部分身子上沾上了银白色的雪花,在不断冒出的冷气中,闪烁着亮光。它那半睁着的眼睛颜色很深,很漂亮。我想把它抬出来,发现它的毛发已经硬邦邦的,身子下部与冰箱底层稍稍粘连。
隔壁家的那个女孩,她的鹦鹉也死了,一连哭闹了一个晚上,让我一晚没睡好觉。而此刻的自己保持着冷静,甚至没有丝毫悲伤的情感,老实说,我好像从很小开始就没哭过。小灰死了,我感到高兴,它以另一种形式,一种美丽的姿态保存了下来,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拥有感,满足感,同样让我安心。
升上国中后,这种想把生物冻起来的欲望越发强烈。暑假那年,我将一只黑色的小猫冻在了冰箱下层,那是小灰原来的位置。自从小灰开始发出恶臭之后,我便不得不将它抱出来,埋在了后院里的大树后边,我为它立了块小小的墓碑,很不起眼,只有我知道,我偶尔会偷偷去看它。那只黑色的猫是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猫,我之所以将它选为自己的第二个作品,是因为它有和小灰一样,很黑很漂亮的眼睛。以前上学路上,它经常趴着车子顶上看我,我也会停下来看它,于是,我喜欢上了这双眼睛。看见它,我会想起小灰。
我对那个姐姐感到抱歉,她似乎每天都会给它喂自己买的猫粮,自从它失踪后,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经常能看到那个姐姐蹲着查看车底的样子,她找了好一阵子。不久后,电线杆上出现了寻猫启事。
这几年来,我的作品接二连三地诞生,旧的作品也依次被淘汰,被残忍地抛弃。我向它们倾诉,向它们分享我的生活,和它们度过许多日子,然后与它们告别。
我总是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被他人看见,人们总是对我这一类的人感到恶心,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而艺术家的理念若是过于超前,便会被当成疯子。于是我学会了隐藏。我会对所有遇到的同学微笑,会说几个笑话,也知道几本最流行的漫画,这是融入他们所必要的,即使这一切都是违心的,只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好的人际关系,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
上完大学后我开始了独居,搬进了一间便宜的单人公寓。我买了几台巨大的冰柜,它们一般是用在小卖部里存放冰淇淋,或是在饭店里储存食材用的,但我买来并不是为了赚钱。
公寓不大,两三台冰柜基本上占据了公寓的一半空间,插上电源后,冰柜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白色的冷气不久便从冰柜上方溢出,像几只极度饥饿的猛兽。我开始为它们寻找猎物。
2
“和你讲个有趣的事,我最近发现一只死猫,就在之前那个很破的公园,记得吧,叫什么来着”林和安并排走着。
“哦,然后呢”
“然后啊······诶,我不记得了”林使劲左右晃了晃脑袋,棕色的卷发在额头前面腾起,然后散乱地垂下,就快遮住林的眼睛“我最近记性不好”
“哦,这样啊”安习惯以“哦”开头,说话总是很短,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像安这样的人,话少的可怜,也许一辈子说的话,都没有林一天的量多。起初,安并不习惯对他人的话做出回答,这并不是出于恶意,只是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周围的人经常被弄的很尴尬。之后,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是一种令人不快的行为,所以才勉为其难地挤出“哦”,配合上一点点的神态,这样做,既不会被指责说不礼貌,也能更快结束话题,对安来说再好不过。
从小,林和安在一块的时候,话题总是由林开启,由林结束,林喜欢被人倾听,最主要的原因是,只有和安呆在一块的时候,才能很自然地聊起分尸,肢解,古代的处刑方式。林会把自己找到的一些古怪小说或电影分享给安,每每聊到这些,林总是格外兴奋,安也会比平时更加专注所以,除了“哦”以外,安会加上“然后呢”这类的话语。
但两者所沉浸的喜悦是完全不同的。林会把自己想象成尸体,想象自己被肢解,被隐藏,被丢弃的经历,而安会把自己想象成凶手,思考杀人藏尸的手法。
林从黑色的斜肩包中掏出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巧克力,熟练地撕开包装纸。
“什么嘛,又是普通奖”这款巧克力最近卖的很火,原因是商家在搞类似抽奖的活动。普通奖是各式各样的花型贴纸,金奖是还没发售的新品巧克力。
林随手将贴纸扔在空中,粉色的花朵贴纸随风绕了一圈飞向地面,林觉得花朵很恶心。
“我总是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金奖巧克力”林将巧克力掰下一块丢进嘴里。如果要问活着是为什么,林的答案是尸体和巧克力。“要是我死的时候,嘴里塞满了巧克力,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林曾经这么和安说过,安的回答是“如果你想死,我会帮你这么做的”。但林不想死,她还没看够所有的尸体,还没吃够所有的巧克力。
巧克力很快被林消灭。林虽然吃了不知道多少的巧克力,但身子仍然纤细小巧。安在林身旁走着,林这才察觉,自己的身高已经和安差不多了,不知从何时起,安的身子就停止发育,保持着男初中生的身材,样貌似乎也没变化,总是懒懒散散的,但谈论起变态杀人狂就两眼放光。
林随手从斜肩包中取出第二块巧克力。“这是什么”林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安已经在前面走过一大截,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揉的很皱的活页纸
“西山公寓,落日咖啡馆”林把第一行的两个地名念了出来,活页纸下方除了最后一行只罗列了一个地名外,其他的每一行都罗列着两个地名。活页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让人看着很吃力。
“啊,落日公园,就是这里”林指着最后一行的那个地名。
那天,猫的尸体躺在落日公园的一个小屋里。小屋坐落在公园东南角最深处的森林,原本是用来存放一些员工杂物的,后来公园废弃了,树木的枝叶,地上的藤蔓和青苔疯狂地向外生长,爬满了公园的各个角落,很难再看到人影。再后来就成了林的秘密基地,林放假无聊的时候,很喜欢搭公交车来这里,躲进自己最喜欢的小屋,关上门,蜷缩着身子蹲在小屋的角落,眼前总是一片漆黑,然后美美地睡一觉,就像一具被抛弃在这儿的尸体。林喜欢荒无人烟的地方,她认为这些地方最适合抛尸,也许能发现几具新鲜的尸体,而就在前几天,林的想法被证实了,林很高兴。小猫就横躺在小屋的角落,那是原本林最喜欢的位置。
“猫是被冻死的,我去的时候,它身上很冰的,周围还有一滩水”
”那你有出去周围看看吗”安问“这么热的夏天,冰化地很快,凶手应该没跑远”
“没有,比起这个,还是猫猫的尸体更有意思,它让我想起了前一阵子那个新闻”
其实,如果单凭林说的几点,并不足以证明猫是被冻死的,因为很有可能是事先被杀死,再将尸体冷藏,但安相信林说的话。
他对冻死的死法有点印象。
一个月前,一个名叫花泽的女孩在附近失踪了,一支由志愿者组成的搜查队立即在女孩失踪附近的森林展开搜索,据说,他们推测女孩是在去奶奶家的路上,遇到了狼或者什么其他的动物。森林很大,而且正值盛夏,太阳大得能晒死人,不到半天,搜查队的志愿者中便出现了中暑的现象,大部队决定派几个体力好的年轻人继续搜查,其余人返回休息。留下的人中有个男孩,很快就与其他人走散了,只好一人展开搜查。在他跨过某个树丛的时候,脚下传来软软的触感,脚掌好像陷进了什么东西。当其他人找到男孩的时候,男孩正双手抱膝蹲坐在树旁发抖,人们朝着男孩手指指向的草丛走去,苍蝇四处飞散,一股难闻的腐臭扑鼻而来,有个巨大的东西正横卧在那里,把树丛压下去了一块。那是一个女人尸体,白色的蛆虫在女人的脸上进进出出。据说女人除了的肚子瘪下去了一块,尸体并没有被故意毁坏或者性侵的痕迹,女人的脸上呈现着笑容,死因是冻死。
在这之后,随着搜查队规模的扩大,他们在这片森林中还发现了其他类似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面露微笑,能够判别出死因的都是冻死,有的甚至已经白骨化了,死者的信息并没有透露。但那个名叫花泽的女孩至今下落不明。
住在森林周围的只有一户人家,老爷爷腿脚不便,所以基本上很少到森林内部,整个案件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电视和杂志争相报道这个案件,现在基本是家喻户晓的程度,所以安对整个案件颇为关注。电视机常常出现女孩的外婆痛哭流涕的画面,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孩的尸体一般痛苦。
“真有这种事”林喃喃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平日所谈论的小说,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而且离自己并不远,安和林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正激动地想要哭出来。
“那张活页纸,在哪捡到的?”
“我记不起来了”林耸耸肩。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的。
林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娓娓道来。那天中午,太阳很热,林向往常一样翻过公园侧边的矮墙,径直朝小木屋走去,一路上与平时并无异样,没有半点人影,只有刺耳的蝉鸣和树叶在风中相互摩擦的声音。刚走到木屋前,林察觉到了些许异样。木屋的门微微向外敞开着,向外散发着奇怪的臭味,平时林都会很小心地将门带上,而且门已经很旧,想要拉开要使很大的力气,平常的风是完全不足以将门从里面吹开。林小心地从门缝里向内张望,依旧是一片漆黑。在确认里面没人后,林向外拉开了木门,猛烈的夏阳顿时向内撒去,逐渐照射在猫的尸体上。
夏日正午的小木屋,如同一个桑拿房,林从木屋出来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林心想赶紧做公交车回家。刚走到车站坐下,发现对面停着辆出租车,于是林放弃了等车的想法,便搭上了出租车回家。
至于是在哪里捡到的纸条,哪个时间点,林没有一点印象。
“去公园的那天早上,斜肩包里只放了一瓶水”林把纸条小心地收进包里“也许,是凶手掉的哦,而我正好捡到了”林露出得意的表情。
安觉得这一可能性不可否认,但是,若真是凶手掉落的,那么活页纸上的地名是什么意思呢,这一点还未搞清楚。
“抛尸的地点吧?”林看看安。安没有回答。
3
第一次杀人是在旅行返程的时候。
我顺着山路走下坡,看见女孩正站在山脚下四处张望。
我微笑着走上前去问女孩是不是在等人。
女孩点点头。她说她与几个同学走散了,心想着在山脚下等他们。
女孩身穿紫色的衣服,衣服胸前大大地刻着X大学的标志。我认得X大学,那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学,我曾经日夜学习的目标。所有人都指望着我穿上这所大学的校服,然而事与愿违,我并没有考上。从那时起,我曾经努力维护的优秀学生形象就此破灭,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父母,谈起我总是一脸惋惜,大家都不在乎我曾经获得过的荣誉和付出的努力,他们都是这样。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回避别人的目光,我觉得那些都是想穿透我内心的利剑,让我不得不带上伪装的面具,让我活得很累。
在确认四周没人的情况下,我举起路边的石头朝女孩头部砸去,女孩没有发出呻吟,静静地躺在地上流着血,死了。
老实说,无论女孩有没有穿着X大学的校服,我都会这么做,只不过这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清理完血迹后,我把女孩抱进了车子的后备箱,就此离去。
把女孩放入冰柜后,一股甜蜜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就像一个作家费尽心思完成一幅伟大的作品时所感受到的满足感一样,我陶醉其中。
我在冰柜的上方向下俯视着女孩的脸,那是面对无尽的恐惧时,害怕而又绝望的表情,女孩的头部淌出一片鲜红,沾染在了雪白的冰柜上。我为这个作品取名为———嫉妒。
我把手指轻轻划过女孩的脸颊,冰冷的感觉瞬间冲上我的大脑,啊~这太奇妙了,耳旁是制冷器发出的动人音乐,我这是在艺术馆里吗?这件艺术品,出自我手的艺术品,天呐,太惊艳了。我忍不住将半个身子探进冰柜,白色的冷气扑打在我的身上,我把头贴近女孩的胸膛,我靠的是那么的近,那么的近啊,也许我都能够听到女孩的心跳了。
白色和红色交织着,但它们演奏的却不是女孩的生命,而是我的。每个作品都会成为我内心的一部分。要说杀死这个女孩完全出于嫉妒,我认为并不贴切,应该是百分之二十的嫉妒,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是出于对美的探寻,对艺术的追求。在艺术面前,我会把自己的情感放的很低。我已经将艺术视作了活着的全部意义。
离开家的时候,周围的声音总是很模糊,我像是一个被包裹在透明塑料里的人,自己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神经都变得迟钝了。我假惺惺地应付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就像厌烦的虫子,而且我不得不对他们投去笑脸。但好在那些作品能让我暂时性的解脱,仅仅是看着他们,都能让我从这个世界脱离,每当那个时候,我的世界才会清晰,我的神经会变得无比活跃,那是我悲惨生活的洗礼。从每一天的出门开始,我就时刻盼着回到家的时候。盼望着那一种仿佛身处梦境的恍惚感,盼望着内心深处那朵欲望之花的绽放。
伪装实在让我喘不过气。
有时候走在路上,我想义无反顾地冲向眼前那棵树,但我做不到,因为身上的面具太重了。也许哪一天,面具落光了,那些同样带着面具的人们就指着我的脸,对我发出刺耳的讥笑。人们总是对像我一样的人感到恐惧和厌恶,以此来提升道德的优越感,加厚脸上的面具,让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他们明明和我一样,都在遮挡着什么吗,遮挡着自己丑陋,肮脏不堪的部分。但我自认为我的这个部分并不丑陋,它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人们无法理解,在这个社会上,想要生存,就必须按照人们早已规定好的标准生活,我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符合大家的期待。
在此之后,我常常在城镇边上没人的地方闲逛,下手。满足感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我的大脑,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我陶醉其中。但我的作品始终呈现狰狞的表情和扭曲的神态,我知道,我必须作出创新和改变。
4
“啊,隐秘的地方啊,我想一想哦,小区后边的停车场旁边倒是有块空地,没几个人去”老爷爷眯起眼睛。
“你问这个做什么呀,小姑娘”
“我们在和朋友玩捉迷藏呢爷爷”林向爷爷挥挥手。
老爷爷疑惑地看着林远去的背影。暗自想到,真奇怪呀这个姑娘。然后向后靠在躺椅上,在一片树影下闭上眼。
蝉撕心裂肺地吼叫,试图冷却夏日的正午。安觉得,既然最近并没有发现动物尸体的新闻,选择抛尸的地方一定在某个隐蔽的地点。
西山公寓的停车场旁的确有块空地,空地不大,上面满是杂草,已经长过人的膝盖。杂草在一阵阵热浪中翻腾,打在林和安的小腿上,有点痒。
林蹲下身子,在杂草中摸索着。心里想象着自己将要摸到的东西的触感,但只能感受到杂草锋利的拍打和地上的沾满灰尘的石子。半小时后,林和安决定离开。西山公寓的周围已经没有其他适合抛尸的地点了
“也许方向错了”林从斜肩包中拿出那张活页纸。安没说话。
烈阳在背后驱赶着两个孩子。林还有事想问那个爷爷。
“最近有没有看到不是这个小区的人呀”
“这个······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啊。我基本从早到晚都坐在着乘凉,看得很清楚呢”爷爷看着林满是污垢的衣服。
“朋友找到了吗?”
“没有,谢谢爷爷”林跑开了。
这个女孩,真怪啊。爷爷望着林的背影感叹。
隔天下午,林和安约在车站见面。落日咖啡馆位于小镇最边上,从这里坐到终点站后,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
车摇摇晃晃地向小镇外的方向驶去,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最后整个车厢内,就只剩下林和安两人。
林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口哨声,那是安发出的。安从小便会吹口哨,林怎么都学不会,无论林如何
使劲地鼓起腮帮子,崛起的嘴中只能听见呼呼的吹气声。
“可能不是抛尸地点”林觉得,如果这次再找不到,就可以完全否决抛尸地点这个想法。
“嗯,我知道”安点点头。没有在西山公寓找到尸体,可能是他们的猜想错了,或者是,凶手在发现纸条丢失后,害怕捡到的人把纸条与这个案件联系起来,然后交给警方,要是按照地名找到尸体,可能会暴露自己,于是立刻将已经抛弃的尸体找回。但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安看着车窗外逐渐出现的一片片稻田,心想:如果我是凶手,在发现纸条丢失后我会怎么做呢,一定会努力回想这一天去过的地方,而自己去过的都是适合抛尸,人迹罕至之处,被捡到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犯人一定不会想到,捡到纸条的,是同样和自己有着变态心理的人渣高中生吧。
似乎犯人的所作所为,所有的罪行,都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们,让他们深深地陷了进去。尽管他们很清楚的知道那些无视法律,把一切生命视作儿戏的人,绝不应该受到追捧。
走下公交车,一旁的公路直直地向山的方向延绵,偶尔有几辆车轰鸣着穿过。穿过一栋栋白色的矮房,绕过许多拐角处,终于来到落日咖啡馆门口。这里位于住宅区的内部,但并不热闹,街上看不到几个人,略显冷清。店的两侧便是白色的薄墙,门口醒目地挂着一块营业中的牌子。同样醒目的,还有一旁用红笔写下的招聘员工四个大字。
林推开木门,木门后立即响起风铃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店内安静的氛围。店内空无一人,古典音乐静静地演奏着。店长听到响声后立刻从后厨探出头来,满是笑意地迎了上来。店长是个年轻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喝点什么?”
“嗯,巧克力摩卡”林其实并没有抬头看菜单,但她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每家咖啡店都应该有这个。
店长立刻流利地在吧台后捣鼓起来。林像参观博物馆一样巡视店内,店里的装修风格是复古系的,餐桌的一旁的架子上,吧台上,都摆放着旧报纸和一些可爱的装饰品。吧台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鹿骨头雕塑,林很喜欢这个。
林在吧台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安也坐在一旁。
“请问,店内就你一人吗”林向吧台后方的姐姐望去,她正在为咖啡机旁添加咖啡豆。
“是呀”店长的声音很好听
“以前还有一个员工来着,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店长苦恼地笑笑“不过,我一个人也够了,来的人也不多”
“最近店里都没客人吗”
“是呀,你是这星期以来第一个客人呢”
“看来,我们猜错了呢”安说。咖啡馆虽然物品很杂,但空间很小,外边也没有能够隐藏尸体的地方。
店内的复古钟重重的响了两次,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林这才发现,金色的光亮倾泻在了店长的上半身上,让店长只好无奈地将一只手举在额头上方。回头望去,夕阳在正前方的地平线上,店内满是金色和影子黑色的交织。让人想要犯困
“我平时可无聊了,只能听听音乐,发发呆什么的”店长端来了巧克力摩卡。
“以前雇员工其实也只是找个人和我唠唠嗑什么的”
“这家店每天都能看到夕阳吗”林向后透过玻璃望着远方,那颗夕阳的颜色,也曾经出现在那个人的脸上。
“是的,很美吧,但你要像我一样每天都能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索然无味的”
林看得出神,没有听见店长说的话。
安用手指戳了戳林的后背。林回过神来,顺着安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挂在墙壁上的写字板,同样反射着金色。
写字板上每一行都用粉笔写着每一种咖啡的名称和所对应的价格。咖啡的名字是用红色的粉笔写的,而价格则是用黄色的粉笔。
“很像吧”安说
“嗯”林点点头。
店内的颜色渐渐暗淡下去,店长随即把店内的灯光打开,灯光也是橙黄色的,照在棕色的店内,好像夕阳还在远方照着这里。林再次向后望去,确认了一遍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然后释怀一般的叹了口气。
结完账后,林对姐姐礼貌地微笑,随后便离开了。
天空只剩下暗蓝色,很快便会变成一片漆黑。那张插在公交站展览版里的海报已经发黄,看上去像是从上个世纪留存至今的事物。林和安坐在公交车站下的长椅上,两个人像哑巴一样一声不吭,只有眼前的沥青公路不时有几辆车经过。马路对面一排排的麦子,时刻不停地摇摆。这里的一切,那么让人感到心安。要是公交车能慢点来就好了,林这么想。
“你都知道了?”
安不作声,但林知道,安一定已经彻底明白了。
5
女孩不可思议地醒了,我有点不知所措。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当女孩醒来,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环境当中,会有什么反应呢?看来麻药的剂量还是太少了啊,我现在头疼的厉害,会是害怕的尖叫,还是惊恐地啼哭,这无疑会引来不小的骚动,我很危险。
女孩轻揉朦胧的睡眼,看来还未完全从的麻药的效果中缓过来。我必须马上行动,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快速拿起桌子上的钢制水杯,朝她走去。
我这个人,向来是不会故意对自己的作品作出如何的伤害,这不仅麻烦,还影响作品的美感。但这一次,我只能破例违反这个原则,因为出现了意外。
“你好,我叫花泽”正当我准备动手时,女孩说话了,我连忙将微微抬起的水杯藏到身后。女孩的语气平静,带着些许温柔,
“请问你知道我在哪吗”
“这是我家,是我带你来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孩边揉着眼睛边疑惑地问道,细长的头发间,有只粉色带花的发夹正随着头发晃动。
我犹豫了一会。
”要是没什么事,我要走了,我要去奶奶家采花,奶奶家种了可多花呢”
“很抱歉,你恐怕不能走”我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女孩的眼神从温柔逐渐转向失落。毕竟,那么多作品中,她是唯一一个提前知道自己命运的一个,她当然会伤心。
“我死后,就没人照顾奶奶了”女孩垂下头,一行银色的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流下。
“但你会成为我的作品”
女孩抬起头,泪水在灯光下闪烁着光亮
“是很漂亮的那种吗”
我点点头,女孩微笑了,但马上又恢复暗淡的神情。
我抱起女孩,向不断吐出冷气的大型冰柜走去,为女孩准备的冰柜正张口以待。女孩很轻,像在抱一只洋娃娃,她的头轻轻倚靠着我的肩膀,黑色的长发顺着我的手往下垂落,随着我的步伐在空中晃动。
“我的尸体上,会开满粉色的小花吗”她这么问我,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但声音中并不能听出哭腔。
“会的”我看向女孩期待的神情。听到我的回答,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
我将她蜷缩的身子小心地放进冰柜,长方形的冰柜正好能够容下女孩的身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雪白的冷气不断地涌上的身子,很快将女孩淹没。
“你放心吧,我会一直保持微笑的”声音很轻,就快要被制冷器发出的响声盖过。
“谢谢”我轻轻地将女孩发梢一侧那个粉色的花发夹扶正,轻轻扣上冰柜。
再次打开冰柜时,已是隔天下午。
女孩的皮肤如同闪烁银光的玻璃,眉毛和发丝上点缀着冰晶。眼睛是闭上的,嘴角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微笑着。身体似乎小了一圈,雪白的冷气仍然在她身体间徘徊。一片洁净中,粉色小花发夹为作品注入灵魂。我虽然清楚的知道,人在被冻死时,会拼命地张大嘴吧吸气和呼气,导致面部呈现微笑的模样。这一点,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艺术便来源于此,人们在死亡面前微笑,如同嘲笑死亡对他们意志无能为力。
我虽然创造过很多作品,但从未有过被关在冰柜里的经历,但经验告诉我,这并不好受。我回想起大学刚毕业时创作的作品,很多都展现着扭曲的体态,一部分人的手指因为拼命挣扎,被锋利的冰刺划破,流了很多血。这使作品的美感大打折扣。自那之后,我基本都会为熟睡的女孩注射毒素,摆出自己想要的神态和表情。
这位名叫花泽的女孩,是在半清醒意识下迎接死亡的,痛苦也曾席卷她的全身。她的指甲缝里并没有充满冰晶,她似乎没有挣扎,只是死命地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她的样子比以往任何一个作品都要自然,精致。
早上醒来,下班回到家,或是半夜失眠的时候,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向那个冰柜,欣赏她那白得透明的肌肤,激动地抚摸她的脸颊,那完美无暇,晶莹剔透之物。然后将头轻靠在冰冷的身子之上,倾听那若有若无,来自寒冷深处的心跳声,那个只有我能听见,清澈而又悦耳,希望的跃动。
一个月后,女孩的尸体开始腐烂,臭味再也无法忍受。我一直知道,如何作品都会被时间的潮水冲刷,淹没,只是时间的跨度不一,它们都避免不了被淘汰的一天,我曾无数次与自己心爱的作品告别,这个道理再深刻不过。我关闭了冰柜的电源,“嗡嗡”的轰鸣声瞬间消失,冰柜盖子的缝隙也不在溢出冷气,一部作品的寿命就此开始走向倒计时。一股钻心的剧痛顿时从胸口向全身蔓延,我望着女孩的脸,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了上面。原来,我也会流泪啊。
6
正午的烈阳烘烤着大地,让人实在没有出门的欲望。
林和安在落日公园门口见面时,已接近傍晚。
林带着安翻过大门一侧的矮墙。快步向木屋的方向走去。
进入森林后,那些无人看管的高大的树木,树干比林和安两人的腰加起来都粗,很快就将来时的路遮挡,繁茂的枝叶间,泻下几缕阳光。耳畔回荡的蝉鸣相比正午已经小了许多。
虽说接近傍晚,但空气仍然闷热。林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路线,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模模糊糊地前进,但每次总能找到那个木屋。
“凶手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吧”安看着脚下的泥土低声说道。
不久,木屋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前方,那是一块树木相对较少的空地,阳光从上方斜照在木板上。
和林来的那天一样,木屋的门向外微微打开,露出一道缝隙。
靠近木门,和意料中的一样,恶臭扑鼻而来,从门缝中向内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似乎有个什么稍大的东西摆在地上。林向外拉开木门,木门随即发出诡异的摩擦声。光亮透进木门内。
林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孩,横躺在已经腐烂的猫尸体的一旁。
女孩长的很漂亮,粉色的花发夹在黑色长发上的一侧,仍然保持着生机。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笔直地躺在地上。
安在电视机上见过这张脸,女孩名叫花泽。
林和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夕阳再次在正前方带来熟悉的颜色,让人不禁眯起眼睛。林和安向森林外的方向走去,背后的木屋越来越远。
公交车站在公园门口右侧,那里同样有着一片麦田。
“你还会再来吗”安问,安突然发现,最近林的话似乎变少了。
“嗯···不会了”林笑了笑,棕色的卷发在风中飘散。“我把那里让给花泽了”
天空的上方是一片幽蓝,而下方却是一片火红。周围的一切都被包裹在安静的橙色之下。
安指指公交车站对面的出租车,嘴角微微上扬。
打开车门,一阵清爽的冷气迎来,林觉得很舒服。落日公园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同样被落在后方的,是那颗夕阳。
“又是你呀,小姑娘”
师傅在前面拉了拉衣领
“最近可真是热的不像话呀”
那天,林也是上了他的车。
“呆在车子里,也很热吗?”
司机沉默了一会。
“没客人的时候,我也会吹吹自然风的嘛,开空调都是为了乘客着想”
司机不时地从后视镜向林的身上望去,发现她一直看向自己的位置后方。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为了运送尸体呢”
7
来时,花泽的尸体被一个巨大的旅行包装着,尸体很硬,想硬塞进后备箱有一定难度,所以我把她放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并将空调的温度调到最低,以减缓尸体上残留的冰融化的速度。
把花泽的尸体在木屋放下后,我走出公园,回到车上。
空气很是闷热,单是从公园门口到木屋来回,身上基本都湿透了。好在车子内的空调很凉快。
我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我想在等一会,等那个女孩,那个棕色卷发的女孩。
一个星期前,也是在这个位置。我正准备离开时,那个女孩便打开了车门。一路上,我放慢车的速度,时不时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女孩白皙的脸颊,那个女孩呆呆地望着窗外移动的景物,而我呆呆地望着她。“师傅你绕路了”女孩当时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我猛地身子一颤。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想多看女孩几眼,选择了错误的方向。“不好意思,这一带不太熟”我连忙解释道。
我偷偷将“落日公园”几个字写在了活页纸的下方。我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孩会成为我的下一个作品。
她太美了。和花泽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师傅,发票”女孩打开车门。
我将发票递了过去。我出神地看着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想象女孩躺在一片雪白之中。
一股异样感突然席卷全身,我的肩膀开始发抖,我疯了一般把注意力投向四周,抬起一旁的水壶,掀起副驾驶座的坐垫,然后解开安全带,把半个身子向后排的座位上挤去,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发票正静静地躺在一旁。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内心深处诞生,就在刚刚,我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那个女孩会从那张活页纸上意识到什么,她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我脑袋一片空白。我努力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握住方向盘的手仍止不住地颤抖。没事,没事,什么事也不会有的,女孩应该不会在意那些字,或许她可能一下车就把发票丢了。没事,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这几天里,我不时地回想起那个棕色卷发的女孩对我投来的目光,越发的觉得不安。
不行,我必须尽快下手,只有这样,我的心跳才会慢下来,我才能安稳的睡着。
所以今天,我特意留在了车里,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还会出现。
和我预料中的一样,女孩上了车。坐在了上次一样的位置。
后方传来轻轻的口哨声,后视镜里的那个女孩正撅着嘴看向窗边,女孩的眼睛很漂亮,是蓝色的,卷发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金光。
道路直直通向远处,周围很少见到其他的车,我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女孩身上,但就在此时,我的毛孔舒张,冷汗似乎从全身各个地方冒出,呼吸就快要停止了,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向我的身体。那个女孩的发梢上,别着一朵粉色的花发夹。后视镜里的女孩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立刻把头转向正面,不敢再向后视镜的方向望去。我的脑袋一片晕眩
为什么,为什么花泽的发夹会出现在她的头上,她难道已经见到了花泽的尸体?难道说她看到了我把花泽的尸体放到小木屋的过程,而她一直在跟踪我?不可能,我来的路上很小心,绝对不会被人跟踪。只是巧合,只是巧合,这种款式的发夹应该是很流行的,一定是巧合。我想要尽可能地减慢自己的呼吸,但发现根本做不到。我尝试拉拉衣领,装出一幅很热的样子,却发现手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摸了摸口袋里装着麻药的注射器,心安了许多。再次看向后视镜,镜中的女孩也在看着我。
“最近可真是热的不像话呀”
“呆在车子里,也很热吗?”
“没客人的时候,我也会吹吹自然风的嘛,开空调都是为了乘客着想”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为了运送尸体呢”
视线前方的道路和电线杆一瞬间好像开始扭曲,眼前的一切变得轻飘飘的,我的身子如同打了麻药一般动弹不得。
“啊?”我装作没听清
后座的女孩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剧烈的恐惧感,面对她,就像老鼠在野猫面前一般。她试图无情地将我的面具撕光。
“前一阵子,那些被冻死的人,都是你干的吧”女孩没有留给我反驳的机会。
后视镜里的她默默拿出一张纸条。
女孩随即开始叙述从拿到活页纸那天起的经过。
那天,女孩实际上并没有留意纸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将我把上个月的案子联系起来完全是出于偶然。因为正当我把猫的尸体丢弃之后不久,女孩便来到了那个木屋,察觉到了猫尸体温度的异样。
于是她做出了大胆地猜测,纸条是凶手的。
“起初,我还并不知道纸条上的地名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便猜想那是抛尸地点”女孩按照纸条第一行的地名,去寻找动物的尸体,但始终没有结果。也许是凶手藏的太过隐秘?女孩想,如果自己是凶手的话,想要抛尸,一定不会蠢到把尸体藏在某个小区这样人多的地方。所以这个假设是错误的,那么,纸条对于凶手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
直到女孩看到了咖啡馆的写字板上,有着和纸条上类似的格式。
“每一行对应着一个受害者,就像每一行对应着一款咖啡一样”
如果自己是凶手,想要确定一个自己满意的目标,并且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动手,自己会怎么做呢,女孩这样问自己。
“我想我会跟踪那个目标,然后在没有人的时候动手,而这么做的前提便是,获得目标的日常行动轨迹,如果在大街上随便选中一个人便开始跟踪,那就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会经过适合动手的地方。
于是女孩猜测纸条上的地名会不会是受害者的每天行踪的起始点和终点。而正巧女孩打听到了落日咖啡馆的前些日子有一位员工联系不上了。
“能够轻松获取一个目标每天行踪的起始点与终点的人·······”于是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司机这个职业。
“当然,仅凭这一点是无法确定你就是那个凶手的”
后视镜里的女孩指了指纸条的最后一行。“这里,只写了一个地名”
之所以纸条的其他几行都是两个地名,而纸条的最后一行只有一个地名的原因,便是凶手在记下出发地点之后,没有时间再记下终点。
“那天下午,你错把纸条当作发票递给我了”
如此看来,凶手的身份便明了了。原来凶手曾经将自己列为了猎物名单上的一条。
后视镜里的那个女孩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在观察一只动物一般,不带任何表情。那个表情,是否也曾出现在了谋杀那些女孩时的自己脸上呢?
但还有几个疑问没有解开,也就是为什么落日公园里会出现猫的尸体,为什么那个森林里除了人的尸体外,还有动物的尸体。女孩说,如果想要抛尸,一定得先选择一个人少的地方,而凶手恰恰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想要确定一个地方是否真的没有人会注意,只需要先抛弃动物的尸体,然后开始等待,等待最近的新闻里有没有发现动物尸体的报道,如果没有,凶手便可以放心地在那里定点抛弃人的尸体。若是报道了,动物的尸体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受到太大关注,只需要换个地方继续重复这个做法就可以了。
所以,女孩想会不会是凶手因为上个月定点抛尸的地方被发现,正在寻找新的抛尸地点,于是选择了落日公园里的小木屋。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只需要过一阵子去看看木屋里有没有出现人的尸体就可以了。而就在刚刚,女孩看到了花泽的尸体。
女孩说完后,车内剩下一片死寂,还有那该死的夕阳。
今后的我要如何活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上呢,人们会如何冷眼看待我这丑陋的灵魂,我什么也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没有过分的奢求,只是想像常人一样安静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去。只不过,自己的使命在他人的眼里是污秽肮脏的。从小像我这样与众不同的人有几个呢?他们是否也遭受厌弃,也活得很累呢。自己的身子里,是否还存在着他们口中的人性呢?我什么也不知道。
前方的景物仍然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弃在车子后方。金黄色的道路让我的心情平缓了许多,我长舒一口气,仿佛身子变轻,呼吸顺畅了。
“请你,原谅我”
“你是艺术家吗”
空调似乎开太低了,或者是背后投来的目光如此冰冷,还是我的身体原本就是这个温度呢。
“都无所谓了”
“这个还给你”女孩把手里的活页纸向前塞进了我一旁的凹槽。
“你不交给警方吗”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女孩笑了笑
车子内部满是橙色的光线与黑色的影子。我知道,再过不久,这里便会成为一片黑暗。
车子停下,女孩打开车门,热气从后方袭来。
我踩下油门,车子逐渐远离,而女孩仍然站在原地,我知道,女孩的视线和夕阳,仍然注视着我远离的背影。
到了公寓后,我晕晕乎乎地踩着楼梯,也许下一个时刻,我便会一脚踩空,然后顺着楼梯滚下,头被撞破而死,或许那样也许更好。
“哟,下班回来啦”我看到楼梯上方微笑着对我迎面走来的阿姨。在她的眼里,我一直是个努力工作的良好青年。“注意休息呀,别把身子累坏了”
平时的我一定会同样回以笑脸,客气地客套几句。但今天,我太累了,太累了。见我没有答应,阿姨立刻收起笑脸,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与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也许今后她会和邻居小声地议论我突然变得没有礼貌,我做人虚伪,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仅存的几缕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子,打在敞着大口的冰柜上,那是花泽过去的位置。
我踉踉跄跄地向那个方向迈着步伐,什么时候,走路变得如此困难。打开电源,雪白的冷气在巨大的响声中向外冒出,制冷器的响声震耳欲聋。
我喘着粗气,整个人爬了进去,弯曲着双腿,我用最后一口力气将冰柜的盖子向内合上,那一刹那,金光闪耀。我知道,这将是夕阳最后一次与我对视。
我将不再寒冷。
8
“陪我再去趟咖啡馆吧”林好像很高兴
“我搞不懂你”
公交车一如往常一样摇摇晃晃。
那家咖啡馆就和几天前去过的一样,好像没什么变化。门口依旧是几盆简单的绿植和“招募员工”四个大字。
推开门,店长正在吧台后方捣鼓着手里的收音机。
“呀,你又来啦”店长放下收音机站起来,冲着林微笑。
“没想到我这家店居然还有回头客呢”
林在之前的位置坐下。
“巧克力摩卡?”林点点头。面前的姑娘立刻朝咖啡机的位置走去,咖啡机中的咖啡豆自从上次店长添加过后还是满满的,看来没几个顾客来过。
“姐姐,咖啡店你会一直开下去吗”
“不一定呢,未来谁也说不定,以前啊,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当上一个旅行家,把世界都走一遍,但我现在开了家咖啡店”店长无奈的歪了一下头。
“店里的顾客也不多”
林安静地等着,等待那个复古钟再次响起。耳边穿来安的口哨声,安正趴在吧台上,耷拉着晃动着双腿。
“我迟早会学会的”林很鄙视地向安吐了吐舌头。
店长揉揉眼睛,她好像看到眼前的女孩对着吧台上的雕塑熊说话,但随即笑着摇摇头。
林抬头望向吧台后方的墙壁上,那个高高悬挂的写字版,当时就是它,让安知道了一切。林这才发现,原来菜单上并没有”巧克力摩卡”这个选项。
店长把摩卡放在林的面前,笑嘻嘻地说:“真羡慕你的卷发”
“总是看上去乱糟糟的”林无奈的摇摇头,她天生便是卷发。
“这个粉色的花发夹真好看,哪里买的呀”
“朋友送的”
“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呀”店长满怀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后方的复古钟重重地敲了两下,林赶紧回过头去,熟悉的落日正在前方下沉,店内又是一片金黄。
拉开店门,风铃立即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长将林送到门口。看着女孩的身影在夜空下越走越远。突然,女孩转过身来
“这家店,请您一直开下去吧!拜托了”林朝着店长的方向正式地鞠了一躬。
“以后我会常来的!”
店长瞬间整个人愣住了,随后也赶忙向林的方向鞠了一躬
“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