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和日丽。
今日为永昌元年(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九,大顺朝规定辰时(早上7点至9点)一到就开始早朝。
凡册按照惯例提早起床,坐上銮驾去承运殿早朝。
今天凡册有两件事宣布,一件是秦、汉二营骑兵军械问题,一件是贺兰接替前营谢君友部统领事宜。
等丞相牛金星、权将军田见秀及众臣奏完事后,他说道:“中营李炎将军可在?”
李炎答道:“禀皇上,臣在!”
凡册继续说道:“李将军,秦、汉二营骑兵均配三眼火铳恐有不妥;如全为此铳,则发射后到冲进敌阵之间,火铳无法再次射击;此间敌军如用弓矢还击,我军如何应付?”
李炎思索片刻,回复道:“禀皇上,臣以为骑兵全为火铳似有不妥,可否使半数骑兵即习弓矢又练刀戟,余下一半仍习火铳。”
凡册觉得可行,说道:“如此一来骑兵冲锋之时,火铳、弓矢可齐发;至一半时,弓矢亦可继续射击;冲至敌军阵前时,火铳之骑兵将三眼铳作重锤击敌,弓矢之骑兵则用腰刀进行冲杀;如此甚好。”
群臣亦表示赞同,如此冲锋确实可发挥最大战力。
凡册又继续说道:“中营贺兰将军可在?”
贺兰回复道:“禀皇上,臣在!”
站在一旁的胡一山拿出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中营右威武将军贺兰随朕久战,通晓兵略,可堪重任;今调为前营右威武将军,统领谢君友部。
钦此!”
贺兰听到圣旨,立刻下跪说道:“遵旨!臣叩谢天恩!”
凡册请他起来,继续与群臣商议其他政务。
临潼这边亦是阳光普照。
李自敬天刚亮就起身,领着工部侍郎姚锡胤、临潼县令黄国安及众人出了南门,往骊山脚下张家村奔去。
快到山下时,道路开始变得狭窄坑洼。
行至村口,李自敬几人放眼望去,山坳里从坡脚到半坡,零零星星住了五六十户人家,每户人家门口都有几块梯田。
众人下马步行,不一会就走近了坡脚处的农舍,门口有位老农,大约五十来岁,正忙着修补农具。
李自敬上前,指着门口的麦田问道:“敢问农家,今年麦田长势稍好,收成应能更好吧?”
老农见来人身穿绸缎,身后又有数十人,感觉来路不小,说道:“官家,去年开始雨水渐多,冬麦亩产能有丰年之五六,幸得大顺不征赋税,才得以糊口;今年雨水更多,收成应能比往年更好。”
李自敬暗自高兴,又问道:“农家,近来可有外人移居此村?”
老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说道:“官家,本村共有五十几户,都为外出逃荒后,又回来耕种之农人,未有移居者。”
李自敬见问不出什么,就告别老农向前走去。
他们向上穿过几块梯田,又到了下一户农舍,门口平地上有个中年农人在坐着抽旱烟。
李自敬见眼前农人大约三十几岁,问道:“农家,此旱烟闻之甚好,可否让咱家一饱口福?”
中年农人倒也大方,扯出烟袋递过来,说道:“官家请自取!”
李自敬也抽旱烟,于是抽出烟杆,拿过烟袋取了一点,同时问旁边的姚锡胤、黄国安道:“二位抽否?”
二人连忙表示不抽。
工部侍郎姚锡胤问道:“农家,可有外来人家入住本村?”
中年农人回复道:“官家,确实没有;全村皆是因关中雨水渐多,在外逃荒后返回本村。”
临潼县令黄国安说道:“农家,近来家中可有余粮,能否让在下进屋一看。”
中年农人感觉有点迟疑,但鉴于李自敬一行人排场较大,还是同意了。
黄国安进去瞧了下,然后又走了出来,并没有说什么。
李自敬见烟也抽了,就开始继续往山坡上走去。
一行人边走时,黄国安说道:“禀将军,下官刚才进屋查看,屋内还有三人,大堂上方挂了些腊肉、包谷,数量不少,足以维持几月;另猪圈之中,亦有大猪一头,小猪数头,需耗不少口粮方能喂养。”
李自敬说道:“不知二位是否留意,两户农人气色较佳,身材略微发福,不像灾荒年月之人;近两年收成虽好过往年,但长安城附近之农人却略显瘦弱。”
姚锡胤补充道:“禀将军,下官亦觉得二人气色尚可,不像灾荒年月之人。”
李自敬不发话,继续领着众人往坡上走去。
经过几块田后,又到了一户农家,门口有个小孩在地上玩耍着什么。
李自敬看这小孩大概四岁左右,问道:“孩童,可有家长在堂屋内?”
那孩童见生人太多,准备起身往屋内走。
姚锡胤一看孩童手中之物,居然是个玉猪。
该玉猪雕工精细,整个猪呈伏地状,猪首和猪身起落有致,一看就是陪葬玉。
用玉猪陪葬始于西汉,盛于东汉,后魏晋南北朝慢慢减少,虽然只流行了短短几朝,但均只见于贵族墓葬中,平民墓葬基本不可见。
他说道:“禀将军,是否将孩童拦下?”
李自敬挥手表示不用,看着孩童进入农舍,然后喊道:“农舍内可有人?”
听见喊声,从屋里出来两个青年壮汉,其中一个说道:“官家,请问有何事?”
李自敬说道:“敢问两位壮士尊姓大名?”
刚才说话的壮汉回复道:“在下张伟松,这位是鄙人之三弟张伟林。”
李自敬继续问道:“两位农家,刚才见一孩童手握玉猪,颇为好看,能否借在下一看?”
张伟松回复道:“官家说的是犬子从小之玩物,已传世数代,鄙人还是孩童时已有;伟林,去取与官家一看。”
不一会,张思松就将玉猪拿了出来。
李自敬接过来,上手查看一阵,然后又递给姚锡胤,说道:“两位壮士,可知此为何物?”
张伟松径直说道:“不知,官家见多识广,说来与我二人听听。”
李自敬说道:“此为葬玉,专为王侯将相下葬之用,两位到底从何而来?”
这时,张伟林说话了:“官家,此物确为传家之物,至于祖上如何得来,确实不知。”
姚锡胤看完玉猪,说道:“在下认为此玉猪出土不久,并非二位所言传家之宝。”
张伟松说道:“这位官家何出此言?在下不明。”
姚锡胤继续说道:“在下刚才拿此玉猪至鼻边,已闻出其上有土腥之味;如为二位所言,已传世数代,则断无此味。”
李自敬看到,二人开始有点慌神。
张伟松说道:“在下不明官家所言,还有农活要干,不便久陪。”
黄国安又说道:“二位且慢,在下以为如是农家,必经日晒,皮肤应呈黝黑之状;但二位皮肤白皙,绝不像耕种之人。”
李自敬补充道:“二位不必顾虑,在下乃大顺制将军李自敬,当今皇上之弟;来此处实为寻一户外来张姓人家,据说为发丘家族之后,精通掘陵之事;皇上口谕,如寻得此人家,必有任用。”
二人一听为当今皇上之弟,立刻下跪说道:“禀将军,草民不知将军驾到,还望恕罪。”
李自敬立刻手扶二人,请他们起来。
张伟松叹了一口气:“即是如此,那请将军进屋说话。”
于是李自敬三人与张氏兄弟二人进了堂屋,屋内还有一位妇女及刚才那个孩童。
张伟松向妇女说道:“你与孩儿去内屋,我与几位官家有话要说。”
这妇女抱着孩童进去后,他继续说道:“禀将军、二位大人,草民与三弟本是河南洛阳人士,确为发丘之后;传至我辈时,慈母教导不应再干掘陵之事,而应读圣贤之书,考取功名;奈何读书之事确无天分,又遇连年大旱,家中之人接连离世,我二人被逼之下才干此等之事。”
李自敬说道:“村口有户人家余粮较多,其中亦有肉食;近两年雨水虽已渐多,但收成未至丰年光景,本将颇有疑虑,肉食从何而来?”
古代养猪全靠粮食,肉食属于高级食品,喂一头猪需要消耗很多粮食,普通百姓绝无可能在灾荒之年喂养数头家猪。
姚锡胤补充道:“下官见二位身材魁梧,不像勉强糊口之人,倒像口粮充足之家。”
张伟松又叹了口气:“三位大人真乃绝顶之人;草民二人于洛阳盗掘汉墓之后,被官府察觉,无奈只能远走他乡;听闻关中雨水渐多,遂带领家人逃到此处,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村;村民见我二人身材魁梧,可作劳力,恰巧此农舍因大旱缺粮而绝户,故被安排住于此处。”
李自敬问道:“本将还有一问,二位来本村后,可否再行盗掘之事?”
张伟林这时说话了:“禀将军,去年刚来不久,即是冬麦播种之时,草民二人尽心帮扶全村插苗;虽前年雨水有所好转,但去年收成也仅丰年之四五,多数人家仅够半年之用;无奈之下,草民唯有带领几位村中精壮之人,寻秦汉之墓盗之,以换口粮,请官家治罪!”
李自敬也叹了口气,说道:“自古饥寒起盗心,无奈之举也;今大顺财政亦有难处,本将不治你等之罪,只是可否愿随本将去往长安,帮大顺渡此难关?”
张伟松、张伟林二人听到此言,下跪说道:“禀将军,草民愿意!”
于是,李自敬安排近卫营二十人在村口驻扎,准备等张氏兄弟收拾衣物后,护送其全家去往长安。
而后,他与姚锡胤率剩下近卫营径直往长安城奔去,向“皇上”复命。
黄国安则骑马回到临潼处理今日之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