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曾晖还是问出了这么普通的问题,让他的奇遇显得如此没有创意。谁能知道这是哪儿呢?这里黑黢黢却又有几束光渗进来,白天的光和黑夜的黑混作一团,像刚被炸过的芝麻球,而曾晖就困在这芝麻球里。
您来看看,这可是万年难遇的绝品宝胎呀!当年我们寻仙人的祖师莫言上人创派就是寻得这种‘九相胎’后,将其引入三大宗之首的天奇宗宗主门下,后来此胎成就地仙之位名列初法时代陆地真仙之首,才有了我们寻仙的盛名和千年不衰啊。
九相胎这种万古气运的结晶让你这么随随便便就遇到了?真的吗?我不信。
曾晖周围渐渐嘈杂起来,他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紧张、害怕,自怨自艾。
无人在意。
老刘,我悄悄问你哦,这九相胎你打算要价多少?饱含媚意的声线、寻常的问话中掺着娇嗔,让人心神荡漾。修为尚浅的修真者自然镇定不了,但这被唤作老刘的,也并非寻常之辈,他不为所动:这等神物,哪有我出价一说,自然是看,到时候的各位上人愿意割肉多少啦,嘿嘿。得意又猥琐,听得曾晖一阵恶心,他明白了,这所谓寻仙人估计就是修真界的人贩子吧,专门拐些有资质的少年然后高价出售!修真界难道都没人管一管的吗!在曾晖心中,修真界现在与黑社会无异了。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瞧他那样子,啧啧,好运气是要还的。
刘上人,得了财记得要来我们袖芳楼坐坐呀,清懿盼您来好久了呢。
各种嫉妒的、或是讨好的声音来来往往,即使只能听到言语,也能想象出那番胜景。自古以来,可有胜景不构筑在凄凉与落魄之上?我想,是没有的。
蓦地,周围陷入一阵死寂。
怎么了?曾晖很慌,对于他来说,也许突然的安静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可是谁会揣测一只蚂蚁的心绪呢?人不会、修真者不会,命运更不会,所以命运还是带他来到了十字路口。
恭迎鉴真大师!
寂静过后,是一阵威严的喧嚣,仅仅听着,就压得曾晖喘不过气来。
刘素,掌座仙人知闻你寻得九相胎,特命我从闭关处出关来鉴,此胎可在这‘引仙珠’中?
大师请鉴。刘素知道寻得此胎,他不久能升大师之位,对鉴真大师不甚尊礼。
鉴真大师见他此状,哼了一声,大庭广众下也不便发作,上前触摸‘引仙珠’。
曾晖陷入了彻底的黑、绝望的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又看见了一切,他看见了他短暂的、孤独的、可笑的一生。这一生只有16年,只有远在他乡打工的父母、只有同学当面和一些老师背后的嘲笑。他留下了眼泪,眼泪无声的问着,不会有人为他悲哀,对吗?
一团火将黑夜的黑点燃了,黑燃烧成了红,像烧过的铁一样的红,变成,像流下的血一样的红,再变成小番茄一样可爱的红,曾晖呀,最喜欢吃小番茄了。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他的鼻子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的思想已经不知道这应该被称之为思想了。他好痛,他好想叫出来。他咬紧牙关,他不能叫出来,叫是一种屈服,是一种懦弱,他是娘,但他不软。
咬了多久呢,曾晖不知道。
不痛了,对于经历过天大的痛苦的人来说,不痛了就是一种极度的舒适。
再大的痛苦,再大的委屈,曾晖没叫。
可是只是不痛了的舒适,曾晖无意识的轻轻叫了出来:
啊~~~
大胆刘素,这里头分明是女子!
大师莫恼,我敢拿人头担保,虽声音听着像女童,但里头绝对是男童。
刘素啊刘素,你可还记得《相仙典》关于‘九相胎’的综述里怎么说的?
。。。九相胎,太古遗种,出必取天地气运。天地至阳之气结大阳胎,诸九界极阴之气结大寒胎。。。刘素,你寻来这不男不女之物,是算大阳胎?还是大寒胎?
刘素一时语塞,片刻,他激动起来,可是鉴真大师,您刚刚也‘淬火’了,这灵海深处的胎相,分明就是“九头九身,九面九仪‘的胎相啊,做不得假!
哼,你自己学问不精,还敢理直气壮?吾问你,九头九身,九面九仪是不假,此胎黑白相间,胎身毫无色泽又作何解释?刘素,你可知魔道早在数百年前做出了七相仿胎,送入各大门派作奸贼,这次你寻来的九相胎与典籍所载出入甚大,难保不是魔道中人的诡计!
刘素,你此次相仙不精,险些被魔道中人欺骗,我定会秉公承报上仙,治你不察之罪。
刘素一头栽坐在地上,声响嘹亮,他知道将来自己怕是在寻仙一脉难有寸进了,大喜与大悲,不过一瞬之隔。
至于芝麻球里的曾晖,还有谁能记得他呢,他已经被鉴定成为一个废品了,丢在了地上。
有人捡起它,再把它丢进了另一个地方。
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一个小芝麻球被丢进了一个大圆球里,燃烧,或者说,发挥着最后的一点作用。
而起因不过凤凰舰的舰长为了避免真气浪费,便把引仙球丢进了发动室,对于废弃的引仙球,他都是这么处理的。
只不过,曾晖在小芝麻球里燃烧了如此之久,久到舰长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久到他从少年化成了骷髅。
一具五彩斑斓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