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弦也没回家,或者说,他没有家。
梁弦小学的时候,梁弦爸爸梁辉丢了工作,整天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白天打牌,晚上喝酒,还总是爱要面子,抢着请客,而钱都是从梁弦妈妈华荣那里要的。
因此两人经常争吵,吵完后华荣冷静下来,每次细声细语同梁弦爸爸讲:“咱们现在丢了份好工作,咱们可以去找不那么好的工作啊,无非就是累点,脏点,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家呆着吧,以后孩子长的,需要用钱的时候越来越多,咱们不得趁现在多赚点,攒下来,到后面也能轻松点。”
可惜,发了昏的脑袋什么也听不见去,华荣没办法了,只能白天干完活后,晚上再跑去开出租,回家坐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梁弦刚好起来喝水,看到了,心里攒着火。
等到第二天晚上,梁辉又醉醺醺的回来时,梁弦直接拽住他的袖子,冷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去工作!”梁辉甩开他的手,径直朝卧室走去。
梁弦大喊道:“你不就是为了你那点面子,觉得自己之前穿着一身西装,拿着高新工资,听见街坊邻里跟我妈说“你真是找了个好老公的时候”你很有面子很得意嘛,不想每天灰头土脸的,怕邻居笑话。
那你就有脸让一个女人每天打两份工替你赚钱?你对你的妻子,你的家庭真是没有一点责任心,你要是明天再不去找工作,我就把你靠我妈养这件事告诉街坊邻里,让他们看看到底是我妈找了个好老公,还是这个老公有个好老婆。”
梁辉被被看透了心事,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一脚踹在了梁弦的肚子上,毕竟是一个孩子,身体还很脆弱,一脚下去,梁弦便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梁辉瞬时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着手给华荣打了个电话,华荣刚好把乘客送到目的地,路程很远,开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她喘口气,就接到了电话,问她梁弦受伤了怎么办。
华荣打了120,就急忙朝医院方向赶,到了的时候,梁弦还在做手术,华荣问梁辉怎么搞的,只看梁辉蹲坐在角落,目光躲闪,一言不发。
华荣看见他这个样子,吼道:“你干的?”
梁辉结结巴巴的说:“是他这个不孝子不尊重我,我就是想管管他。”
华荣又恨又气,将手高高举起,在梁辉脸上重重落下一巴掌。
眼泪也顺势落下:“我本以为是你只是丢了工作,一时无法振作,可没想到你是心里根本没有我,没有儿子,没有这个家,那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碰他!”
医院里人很多,听到吵闹声纷纷向这里看过来,梁辉觉得丢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华荣:“华荣,给你脸了,跟我在这没完没了,闭上你的嘴。”
华荣擦干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离婚吧。”
梁辉震惊的说:“你是不是疯了,没有我你们能活下去吗?”
华荣没有再理他,梁辉才是被那可笑的自信与面子冲昏了头脑。
他已经失去工作一年多了,家庭的收入都靠着华荣一人,他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而实际上,现在他在这个家就是个祸害,有多远滚多远吧。
因为他是个男的,家里人给他起名为梁辉,光辉,男的就会给家里增光,然而事实上呢,他根本没什么正经文凭,脏活累活又不愿意干。
父母宠着他,就厚着脸皮,拖了好几次关系,才给他找了个体面工作,让他能每天穿着西装,摆着知识人的架子。
结果公司换了领导,一上来就裁员,混日子的他,不出意外的被裁撤了。
而他的所谓的朋友呢,天天带他喝酒吃饭,名义上是为了安慰他,实际上就是知道他是一个又没能力又爱装的人,白嫖饭钱。
而梁辉自己,也是从出生到现在,始终认为自己是天上的雄鹰,要振翅高飞,不应困在这平凡之地,看不起身边的所有人。
而事实上呢,他就是一只连飞都飞不起来的鸡。
后来,华荣和梁辉离了婚,梁辉也因为把梁弦打的脾脏破裂,判了一年半。
出来后,臭名远扬,只能娶了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傻的,都四岁了,连爸爸妈妈都叫不清楚。
而梁弦顺理成章的被判给了华荣,不到一年,苏华荣遇到了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叫王军,还算有钱,脾气也还不错,对华荣好,对梁弦也好。
王军有一个上了初中的女儿,本来华荣和王军都商量好了,不准备办婚礼了,下个月找个吉利的日子领证,然后华荣把梁弦接过来,然后一家四口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
人到了中年,也就不太在乎这些仪式感,这结婚的原因也从爱情变成了两个人搭伙过日子,遇上点什么困难也能相互照应。
然而王军的女儿却不同意,可能是青春期较敏感吧,害怕自己失去爸爸,听到要把梁弦接来就寻死觅活的,王军夹在中间很为难。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不忍心看着她哭,便问华荣,能不能做些退让,让梁弦住他姥姥那,抚养费他出。
华荣很纠结,梁弦已经没有爸爸了,她不想再让他失去妈妈。
她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就意味梁弦就要失去……
这个时候梁弦给华荣打了电话:“我在我姥这住挺好的,去你们那还得每天听你唠叨。给我钱行了,你可别让我和我姥两个人靠去路上捡垃圾为生哈。”
华荣刚想开口“那我一有空就去看看你”
梁弦就打断了,像是知道华荣内心所想:“你也少来看我,你让邻居怎么看你,三天两头回娘家。”
华荣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妈妈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回去看我儿有什么问题。”
梁弦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听任何人说我妈的坏话,我只想从到他们说,华荣那一家三口还过得挺好,其乐融融的,真让人羡慕。
妈妈,努力生活,让自己幸福,你幸福了我就幸福。”
说完,梁弦便急忙挂掉了电话,不给华荣开口的机会,再慢点,眼泪就真的要落下来了。
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他不能哭,他是妈妈的底气。
是的,王军亲自来找了梁弦,王军知道华荣很爱自己的儿子,肯定开不了口,便瞒着苏华荣找了梁弦。
梁弦看向王军:“希望你除了今天这件事,别再有事瞒着她,好好对她,她值得。”
后来,梁弦的姥姥也去世了,华荣又想把梁弦接过去,梁弦还是拒绝了,华荣对他太好了,梁弦不想再麻烦她,便一个人住在姥姥留个他的房子里。
距离当时,已经小十年了,华荣也不负期望的幸福的生活着,也发达了。
换了个大房子,王军的女儿也早就完全接受了华荣,两人在一起第四年还生了个小男孩,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梁弦和华年年在家里玩了三个小时的华荣道,怎么想怎么扯,哪有正经情侣情侣两人共处一室,不是讲题看书就是玩益智游戏。
关键是华年年还总是碾压式胜利,梁弦表示他毫无游戏体验。
也就下棋能有点成就感,小时候天天陪姥姥下棋,熟能生巧,可是华年年会拿着纸在旁边算概率。
行吧,女朋友开心就好,梁弦这么想着。
恍惚间,梁弦看见外面下雪了:“年年,咱们出去看雪怎么样,路灯下闪耀着黄色光芒的白雪一定很好看。”
华年年也看向窗外:“你去吧,外面太冷了,冻得难受。”
梁弦把书包里的一大袋暖宝宝拿出来:“早有准备啦。”
华年年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小区的路灯是白炽灯,好像只能闪耀白色光芒。”
梁弦把书包里的一大袋暖宝宝拿出来:“早有准备啦。”
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路灯下的白雪,闪耀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光芒,北风吹过,雪便带着那闪耀的光芒在风中肆意起舞,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唯有人们的爱伴着风声响彻天地……
梁弦看向华年年,她乌黑的秀发落了些许的白雪,让他不禁想起一句话,“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梁弦揉了揉她的头发,白雪落掉大半:“回家吗?”
华年年点点头,两人站了起来,华年年轻轻地抱住了梁弦,仰着头对他说:“今年,有着最温暖的冬天。”
梁弦笑笑,他也这么认为。
随后,梁弦在华年年额头落下一吻,开口道:“回去吧,我回学校。”
华年年问:“你直接在我这睡不就行了,这么晚了,还下雪,路上不安全。”
梁弦脸一下就红了,不断庆幸着天黑了,华年年啥也看不清。
华年年看梁弦不出声,开口问:“不愿意?”
梁弦结结巴巴开口:“不是,你家就一个卧室,沙发还在卧室里,我们睡一个屋,我怕你害怕。”
华年年笑了笑:“哥,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的,你的渣男技巧不会都是电视剧上学来的吧?
女主看男主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让男主也一起在床上睡,然后再拿枕头在摆个三八线,你刚不会想到这个了吧。
咱房费还挺贵的,不能让你沦落到和我挤在一起睡。”
回到家,华年年把整整一面墙的书搬开后,梁弦才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个门。
华年年给梁弦找好床单,被子,道了声晚安。
梁弦躺在床上,可以闻到洗衣液的清香,今晚的一切都格外美好,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也可以在光芒的照耀下,来肆意狂妄的活着了。
两人一起度过了春节,看了满天的飞雪,和璀璨的烟火,在零点时大喊着新年快乐。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抛开了那短暂的生命,淡漠的亲情,在风中肆意奔跑,感受着爱与被爱,祈祷着,时间,快些停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