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逃生守则第三条:尽可能采取低体位,迅速离开灾难现场。
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和和火灾有没有可比性。
兵祸嘛,也是灾难的一种啊。
弘华尽可能采取“低体位”,很慢很慢地,试图……“爬”离现场。
已经这么低,这么小的动静了,不知道两边的人马会不会忽略掉她呢?
虽然弘华不敢抬头,很专心很谨慎地“爬”着,但是还是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投射在她背上的那些密集的眼光。
不过她这一“移动”,两边愕然的人们倒是醒过神来了。
左边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声如洪钟,吓得弘华差点没有就地趴下。估计是那个黑塔般的大汉发出来的。接着右边响起一个醇厚的声音回应于他。
满好听的那,弘华忍不住有循声望去的冲动。但是头刚刚稍微抬起来一点,几个人影闪动,她就被凌空架起来了。
全身象散了架一样,实在无力反抗,连叫都不大想叫了。
还好,这几个士兵并不打算马上“处理”她,只是把她拖到一边扔在地上,不想让她再破坏气氛而已。也好,不管怎么说,这总比趴在两军正之间们要舒服多了,假如可以忽略掉“搁”在脖子上这把大刀的话。
好大的刀啊。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古代军刀呃,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呃,不过要是离脖子再远那么一点点的话,看起来会比较愉快。
硬冷的刀锋,直接贴在皮肤上。弘华完全不敢有一丝动弹,但还是不能确定脖子上的痛感到底是错觉了,还是真的已经被划开了口子。更何况,当军队齐声呼喝的候,拿刀的那位仁兄也在忘情地振臂高呼,那把大刀就在她脖子上来回拉动,更是让她心惊胆战。几次之后,弘华只好主动地摇动身体,以配合大刀拉动的节奏,一面拼命祈祷,呆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这位仁兄可千万不要随手抹了她的脖子。
弘华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这把刀上头,使她完全没注意到两方主将在说些什么。当她终于把注意力投过去的时候,似乎已经在说结束语了。
对面的黑塔又是一声大喝,虽然离了二三十米,还是震得耳朵嗡嗡响:“你这黄毛小儿,今日既是如此,且放你归去,来日若再敢来阵前叫嚣,要你有来无回!”
这边马上人只淡淡一拱手:“再领教。”
结束语说完,对面黑塔大刀一横,又喝一声便收兵去了。这边军阵也开始鸣金舞旗。
持刀人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抬首道:“将军,这小子如何处置?”
马上人看过来,弘华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果然很年轻。
样子嘛,怎么说呢?不是俊美,但是在这一堆人(尤其是刚才那个黑塔)的衬托下,实在是非常……好看,配上这宝马□□的造型,更是英气逼人、风采卓绝。
这可是真正的玉面将军呐,电视电影里那些挂两块铁皮扮酷的家伙哪里有得比?
弘华看得有点临时短路。
对着她的目光,马上人微一皱眉:“问问,可有可疑之处。”说完转回脸去。
弘华醒过神来,连连摆手:“没有可疑,没有可疑,一点都不可疑。小人只是普通百姓,误入军阵,绝对的清白无辜。”
看到那军士眼中仍有一丝怀疑,连忙露出崇敬的表情:“日前于城中已听闻神军到来,家家户户俱是欢欣鼓舞,翘首以待,不料今日奇遇,竟然能在这荒野之处一瞻神军风采,将军英雄无匹,军爷们也是神勇庄严,实在幸甚至哉!……”
弘华一边胡诌着,一边眼睛乱转,眼睛扫到军阵前高举着的黄色军旗,连忙伸手入怀。
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能够从倒霉中吸取营养,能够从挫折中累积经验。现在弘华不禁为自己的聪明自豪起来。
她心中一默,赤橙黄绿,是上面第三条。手在怀里稍稍一掐,捏住巾角向外扯出,刚要努力挥舞忽然头皮发麻。
蓝色?
是放错了还是手抖掐错了?
趁对面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弘华掩饰地笑着,把蓝巾迅速塞回,捏住另一条小心地扯出来。
绿色!?
再来!
这次对了!
弘华喜出望外,极其兴奋地挥舞起来。但很快,她发现了可怕的事情。
手实在抖得太厉害了,十条彩巾都被带了出来,散了一地,随风起舞,颇为好看。
对面的军士皱起眉头。
弘华几乎不敢看他的表情,手上的黄巾还在机械地左右挥动。
一两条彩巾甚至被猛烈的谷风吹得飞了起来,马上将军的视线也再被吸引了过来。
他略一扫视,忽地淡淡一笑:“不过是个投机小民,放他去吧。”
弘华眼前一亮,因为忘记呼吸而憋了三十秒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头脑重新恢复操作,欣喜非常。
是啊!是啊!投机小民。这可是她眼下最向往的职业。
那把大刀总算离她两米以外了,弘华忙不迭地背起她的百宝袋,东一下西一下地捡起散落的东西和彩巾,一面尽可能做出窝囊怯懦的模样,一面絮絮叨叨着往旁边山岭跑去。
已经跑出十多米远了,再让她跑一跑,再跑一跑就可以……
“站住!”一声断喝在身后响起。
弘华一个激灵,心理斗争激烈。
是站住还是拔腿快跑?
权衡利弊还是站住了。
弘华畏畏缩缩回过头:“军……军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过来!”那拿大刀的军士一招手。
弘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蹭着地面往回挪,到四米远的地方停住。
那军士举起一封书信,笑问道:“这可是你失落的?”
弘华一愣,连忙笑答道:“正是,正是,有劳军爷了。”伸着手快步走拢去。
差一点点就要碰到那封信了,那军士的目光忽地一凛。
然后弘华就发现那把大刀又回到了她的脖子上。
弘华不敢动,连举起的双手都不敢放下,颤抖着声音:“军~~~军~~~军爷,这是何故?”
那军士并不睬她,只是举起右手书信向那将军道:“将军,这信用的是荆黄纸,这边地方早就寻不着了,这小厮行迹诡异,怕是景江北边儿来的奸细。”
弘华大惊,不敢摇头,只好拼命摆手:“冤枉啊!冤枉啊!小的只是无知小民,绝不是什么奸细呀!”
那青年将军下马走来,接过书信略一审视,向她直视过来,眼神锋芒不露,却仿佛暗藏刀锋。弘华不敢逼视,不觉低头。
那将军又淡淡一笑:“我看你可不象愚民。”
渔民?
弘华一愣:“小的的确不是渔民,小的不会打鱼,小的只是读了点书,帮着叔舅做点小营生而已。”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目光躲闪,不敢近看他。
那将军没说什么,却忽地伸手把她的下巴扳了起来。
猛的一个照面吓得弘华一阵心悸。
那将军忽然略略一愕,缩回手,退了半步,上下一打量,皱眉道:“是个女子?”
“女子?”左右人等都是一愣,连连打量。
“是个丫头?”拿刀的一脸不可置信,“怎会这副模样,而且没有打耳洞?”
“我也差点看走了眼。”将军淡道。
弘华闭嘴不语,心里说:是啊,我是女生啊,没危险的,放了我啊。
持刀军士道:“一个女子这般行迹更加可疑了。”
弘华差点昏过去。
那将军略一点头:“先押回营。”说完转身上马,指点他的部队去了。
回营?不用客气了吧,你们自己回去就好,就不用担心我了。
弘华微弱地想辩解几句,可惜没有人再睬她。
要逃么?
一路上,弘华拼命盘算。
左边,
没河。
右边,
高山。
前后,
千军万马。
莫非天要亡我弘华么?
由于脖子上大刀的防碍,仰天长叹的动作尚未实现,弘华已经有幸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代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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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柴房。
弘华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许过愿要考察古代各阶层柴房的异同,为什么偏偏这般有缘呢?
不过柴房毕竟好过牢房,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这次只捆了双手,没有变粽子。弘华挑了条标致的大柴坐下,小心盘算。
单枪匹马逃走的机会不大,一会儿如果有人来审她兴许还能想点办法,也只有随机应变了。麻烦的是,百宝袋被拿走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回来。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柴房门开了,几个小兵进来。一个松了她手上的绳索道:“姑娘随我来。”
咦?态度似乎不坏。莫非……历史重演,又有好运了?
弘华瞅瞅几个小兵手上刀,转了转念头,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现在“惊为天人”的仪容,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几个小兵领着她转了几弯,直往一个高大的营帐去。
弘华心中疑惑,看起来是个主帐,是那个青年将军的营帐吗?一面想一面抬头四顾,上方一面大旗,大大一个“李”字,好象是面帅旗。再看,一面军旗招展,上书“宗唐”二字。
宗唐?哪路军队?这名字好象……
思量间已至营前。
营帘掀起,正站在中间的人回过头来。
弘华看了一眼不由震住。
好个天神般的人物!!!
身长八尺有余,魁梧雄壮,金面薄须,眉分八彩,相貌堂堂。约四十岁年纪,气魄压人,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令人一见折服。
弘华呆站着,心下叹道,在都市里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故事里的小孟尝秦琼会不会不就是这样的长相?
那中年人见她沉默呆看,转身正面对着她。
弘华猛醒,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在下……”眼角扫到站在左边的一人,正是那青年将军,话语一顿。
于是缩回手来,转而盈盈一礼:“小女拜见李…将军。”这种礼数是跟韩家女眷学来的,始终有些别扭。
那中年人一愣,笑道:“谁说我是李将军?”
猜错了?
弘华连忙陪笑施礼道:“小女方才入营之时,见高悬‘李’字帅旗,一见将军这般神威凛凛,不禁心折,一时口快随意猜度,若有错失还请将军见谅。”
抬起头来,就见那中年人眼含乐意,心里也得意起来。就是嘛,谁不爱听奉承话呢?而且看他受用的表情,一定是哪个地方恰好点中了他的心意。于是又补上两句:“小女见识短浅,第一次见到将军这样神武之人,言行失准,将军见笑了。”
“不妨事。”那中年人手臂一挥,带得斗篷划起一条弧线,继而豪迈地一拱手道:“在下不过李主帐下一将,随侍公子之小吏,古八荒是也。”
话语中虽尽是谦辞,却是不掩压人气概。
李主?弘华心中疑念一闪,忙道:“原来是古将军,果真名副其人,气概卓绝。”这是马屁,不过也是心里真话。
古八荒朗声大笑。
旁边那青年将军淡淡地看过来,并没有什么深意的样子,弘华被他目光一扫却心虚起来,微侧开头不再多说。
古八荒笑完,一顿,从身后桌上拿起一物,举起:“这书信可是姑娘的?”
又是这封信?!
弘华一抖,考虑到刚才认了之后就被赠送了一把大刀,现在还能认么?
古八荒看她一脸惊怕,笑道:“姑娘莫怕,方才兵士们唐突查验,发现这是一封家书,在下想起一事,这才有此一问。”
弘华琢磨了一下他的用语,点头承认:“正是小女的。”
“请问姑娘贵姓?”
“小女姓弘。”
古八荒看了她一眼:“这么说,姑娘是洪府亲眷?”
弘府?弘华迟疑道:“…确是…”
古八荒一笑:“那,敢问姑娘是洪砚伯先生的何亲?”
洪砚伯?
弘华呆了三分之一秒,扫到那封信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此洪非彼弘。落在他手中的是韩道正给她做敲门砖的那封洪砚伯家书,而韩道正写的那封引见书还揣在她怀里,因此这古八荒并不知道原委。
何亲?她可不是洪家的亲属。不过……
弘华小心地察言观色,到底该不该认?虽然这位天神叔叔在笑,可是认了之后他还会继续笑吗?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是在弘华心里也不过一瞬间飞速的闪念。
豁出去了,否则她可没有把握一个无名小卒也能在这乱世军营里受到顾念。
弘华先把自己脸上的犹疑表情表现得更明显,更优柔一点,然后疑道:“莫非,将军识得…家父?”
“哦?姑娘是洪家千金?”
弘华找不到话说,只得把姿态摆得更大家闺秀一点。
古八荒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表情似乎颇为赞赏,这让弘华放下了一半的心。
“早闻古先生高名,只是无缘得见,今日小姐到来也是机缘。”
高名?无缘得见?弘华另一小半的心也放下了。
“却不知小姐怎会孤身在此,且如此辛劳?”
不再紧张的弘华立刻发挥起她饱经考验、千锤百炼的演技来。面色凄惶、身似弱柳:“将军有所不知,小女幼时体弱,长居于乡间,未能承欢父亲膝下。长成后又遇战事纷乱,竟与父亲两处分离。思亲已是经年,幸得世伯相助,为我置办文书,打点各方,这才寻得一条道来送我至此。不料近来战事频生,到此竟是举步维坚。前日于翔坪遇着乱军流民,我与几个随侍家人因而失散,遍寻不得唯有孤身上路。一路四处碰壁,今日更于山岭上遇着山贼,闪躲奔跑之际失足滚下坡来,这才遇着了贵军。”
说到最后,言语辛酸,眼中盈盈已含泪光。眼角瞥到旁边的青年将军一阵心虚。刚才的衰相可都被他看到了,跟所谓的书香背景可不相配。算了,先忽略不计。弘华侧开头,不去瞄他。
偷看古八荒几眼,弘华对成果很满意。他们一定搜查过她的行李了,除了百宝袋里的东西他们可能觉得奇怪,其他那些文书和盘缠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毫无可疑,加上她炉火纯青的演技,他看来不会怀疑。
“小姐孤身行于乱世,必是受苦了。”古八荒一笑,居然显得颇为和蔼,“对了,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呃……小女姓洪,名唤……”
弘华眼睛乱转,从飞起的帘缝看出去,正瞅到一座小亭子。
“亭……”
再瞟回来,瞄到帐边小几上的一盘烧鹅。
“鹅。”
“什么?”
弘华一盈身:“小女洪婷娥。婷婷姮娥。”
“哦,婷娥。果真美名。”古八荒又豪迈地一挥手,“洪小姐到了我宗唐营中,就不用再忧心。”
弘华心头大喜:“于浊世乱流中碰到贵军,又得见将军实是大幸。将军若是顾惜,可否允我过此关去?”
“过关?”古八荒眉头一皱,“小姐要离营?自然不行!”
弘华心一凉:“却是为何?莫非……将军仍疑心我是奸细?”
“非也。这等乱世,小姐孤身一人怎能上路?”
“这个将军不必挂心,入了景川,小女自会去探访家父故友,请其相助。”
“这怎么行?”古八荒还是摇头,“小姐千金之体,怎能涉险?世道大乱,小姐又初涉俗世,令尊故友能否找到尚未可知,有何际遇全难预料。不可。不如这样,我军也欲往凤临天去,小姐不如在军中盘恒一二,有我军队随护,岂非万无一失?”
“什么?”弘华呆了,“这……这不必了吧?小女哪受得起这般眷顾。”
“小姐不必见外。”古八荒笑得爽朗,“在下虽是军旅粗人,素慕洪先生才德,能相助小姐也是乐事一桩。”
这番“软争执”持续了半天,古八荒死不松口。弘华开始疑惑起来。
不对呀,自己的理由已经找得很棒了,但看他的态度,若说是对故友侄子这般关切还说得过去,但他与洪砚伯素不相识,未免太奇怪了。仅仅用“豪气热情”怕是不能解释。看来事有蹊跷。
想到这里,弘华见风转舵,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可,我一个女流之辈留在军中,不会拖累大军吗?”
“不妨。小姐也不用担心。将士们本有几位夫人家眷正在军中,小姐且去眷营与她们同住,当无不便之处。”
“如此,婷娥拜谢了。”
“不必多礼。”古八荒虚手一扶,然后左右看看,“我这就交代下去,让诸人礼待小姐。军中将士若有往来,我再谴人为你引见。这里的三位也都是军中将领。”说完虚退半步,左右三人立刻自行上前来。
右边第一个,着儒衫,三十余岁,白面微须,持青扇,拱手道:“在下军中师爷,吕公浪。”
“吕先生,婷娥有礼。”
第二个,青衣军冠,岁数稍长,面容宽正:“在下军书吏,季统会。”
“季令官,婷娥有礼。”
最后是那青年将军:“在下昭武校尉,游饲云。”
校尉?哦,看来那“将军”是上阵临时封的杂牌子。
“游校尉,婷娥有礼。”
弘华小心地偷看他一眼,没有一点置疑之色,仿佛漠不关心的样子。
随着引路小兵出了大帐,弘华一路思绪翻飞。
这古八荒看来是这里的老大,那他的“李主”是什么人呢?难不成是南唐?但没有道理啊。南唐的军队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这古老大到底又是个什么样人?为什么非要留她?唉,也不知道这次冒认洪家女是不是错了。
正乱想着,抬头又见那“宗唐”的大旗高高飘扬。弘华呆望着,瞎走了两步,忽然惊喜徒生。
没错!没错!真是来对了!
怎么会没想起来呢?“宗唐”不就是红王军队一开始的前身么!!!
红王开始是以“前唐末裔”的名号拉起军队的,所以军名“宗唐”!
弘华登时觉得呼吸急促,以混乱频率狂跳的心脏仿佛随时会从喉咙蹦出来。
那些小粉丝见到崇拜的明星时,不都是尖叫、流泪加晕倒吗?何况她这边厢哪是些三流小明星能比的。
这是不可复求的超级巨星啊!
是千年前昙花一现的绝世偶像啊!!
是本以为永世不可能亲见的古董级人中龙凤啊!!!
怎么办?!怎么办?!
弘华感到脑袋的温度持续升高,就要破顶。
“洪……洪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引路小兵骇然的表情,弘华努力想把自己抽筋的脸肌拉回来:“没什么,我只是……最近受了些病痛未愈,一时发病。”这持续了多年的“相思病”可不容易愈啊,除非亲眼见到那梦幻三人组。
“哦。”善良的小兵一脸同情,“小姐很辛苦吧,让我去寻来军医,看一看,可好?”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小哥。我已经服了药,再难受一阵子就没事了。”
说话间,游饲云也从后面过来了。弘华见他一惊,连忙调整脸上的表情。但是……
算了,实在忍不住傻笑抽筋呀。随他去吧。要怀疑就怀疑吧,反正在他面前可疑的事她已经做了很多了。于是她笑着对他施了个礼。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怪了吧,游饲云那一直波澜不兴的脸上也终于显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他稍一还礼,过去了。
快到眷营的时候弘华终于忍不住发问:“小哥,这时……红王可在军中吗?”要是这只是他的旗下支营,那可就空欢喜了。
“红王?”那小兵一愣,“那是何人?”
呃?对了,现在红军都还是宗唐军呢,那李图也还不是红王。
“哦,那……神将可在营中?”
“小姐问的是谁?”那小兵更糊涂了。
“没有这个人吗?”
“我在军中三年,并未听过此人。小姐是弄错了吧?或者,说的可是我们古大将军?他人称‘神威大将军’。”
“哦,许是我弄错了。”
弘华不再多问,心头疑惑。
是根本没有神将这个人呢,或是现在还没出现?
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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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第一次穿古代女装哪。先前韩家人虽然也为她准备了,但为了行动方便她并没有穿,现在为了和书香门第的身份相符也只好扮起斯文来。
很好很好,唐亡不久,现在的衣服也还是唐装风格,虽不比盛唐时的雍容繁复,却也飘逸明丽,而且面料和裁剪上都更方便活动了。弘华穿戴好,上下左右看,越看越自恋。
她身强体健,外加天生的白皮肤,看起来有一点微胖,绝不是流行的骨感身材,所以以前常跟朋友说要到唐朝去当美女,这也算是实现了一半吧。
不过就算到了唐朝她也当不上大美女就是了。
还有一双云头锦履。弘华兴奋莫名,但脚放进去之后才知道这玩意儿其实不很好玩儿。偷偷动了动针线,把它按着运动鞋的原理改了改之后总算步履轻盈起来。
第二次见到古八荒的时候,至少在外形上,弘华已经是一派大家闺秀模样。
罗嗦一番之后,弘华小心试探:“古将军上次言道,所奉李主。小女陋闻,却不知是哪位英主,竟能得将军这样的英雄辅佐?”
古八荒长身而立,虚一拱手,笑道:“正是唐氏宗裔求骐公子是也。”
求骐公子,弘华心中大喜,果然是李图。
“原来是求骐公子,小女也略有所闻。公子也在营中吗?”
“正是。”
“那,小女如今受大军庇佑,随居营中却不曾拜见主上,怕是失了礼数吧?”
“无妨。”古八荒一摆手,“公子体贵,近日微恙,正待好生养惜,不怎么管外间俗务。小姐留营之事公子想必乐意,就不劳公子费神了。”
弘华微一蹙眉,又转弯抹角表达自己想拜见的意思,可是都被古八荒随便打发了。害怕追得紧了惹人怀疑,只好住口不说。
还好试探之后,弘华发现自己在这军营中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通过一番不费力的打探,她就找到了李图的营帐。
锦缎辉煌,看来倒是颇为宽敞华丽,但营门紧闭。弘华借故在那附近转悠了几天,竟是一点端倪也没有瞅到。
连日来的刻意留心,虽然来来往往的人是不少,但除了几个打扫服侍的小厮偶尔进出以外,这主营竟鲜人问津。就算养病不理俗务,军中大事总要授意一下吧,何以竟没有一个将官出入呢?这神秘的主人也是早晚窝在里头,从不露面,难道说他真生了重病?还是受了重伤?
啊!弘华跳起来。会不会他根本不在里头,摆的是空城计,本人不晓得跑哪里去实施攻城略地的大计去了?
这么天马行空地瞎想着,又过了几天。那边听着宗唐军出师大捷,这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无,弘华的好奇心就快破顶了。无数次地幻想着手持两把大刀,挥舞着闯进主营去一探究竟。
但是,为了见偶像一眼把命丢掉,划不划算呢?
弘华如影随形地跟在婢女云衣左右,一面殷勤地帮她打下手,一面抓住一切机会“闲聊”。
“云衣姐姐,”弘华甜腻地喊着,“公子是因为养病才不容易见着的吗?”
“却也不是,公子本就不常行走出入,就是他好着的时候,除了贴身奴婢,旁人也不常见着他。”
弘华有点纳闷,问了几个奴婢都是这么说。这是行军营里,又不是深宫大院,也会有这种情况吗?还是他为人太酷,喜欢深居简出?
“那姐姐见过公子吗?”
“见自是见过的。”
“喔?”弘华两眼放光,“公子长什么模样?”
云衣眨着眼,好象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是……就是公子的模样啊,很斯文秀美。”
“喔?!”弘华眼中精光大盛,想再追问,又觉得老绕着人家主人的脸蛋儿打转有点可疑,转而问道:“那,公子言行气度如何?他凶吗?”
“凶?”云衣奇怪地看她一眼,“不,公子怎么会凶?”
这么说是温和儒雅?啊,是儒将啊。私下里优雅温柔,上阵时英雄无匹,又是个美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弘华禁不住浮想联翩,正要再问,花将军的夫人赵氏过来了,把云衣遣去了外头办事。
赵氏拿出几束彩丝,兴冲冲地牵着弘华的手:“来来来,婷娥,我特去寻了这彩丝来,快将你那绳戏再与我演一演。”
弘华一笑,依言坐下,把那彩丝拿在手里抖了抖,但见十指翻飞,那彩丝便在她指间穿飞往返,花样瞬变却丝毫不乱。
弘华两手中指内掐,小指微勾,相交一挥,玩了个“芙蓉初开”的花样,一时柔丝漫天、流光溢彩。赵氏不禁叫了个好,连连拍手。
弘华一面玩着戏法,一面寻机相问:“对了,上次曾与夫人说起,欲拜会公子,却不知当寻什么途径?婷娥寄居这么些天了,未曾拜见主人,总是心中不安。”
赵氏满不在乎:“妹妹怎么老记着这事儿?既是古将军留下妹妹,那便了了,那小公子见与不见又有什么紧要?”
弘华一愣。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这话语里竟似大有轻慢之意?
转眼又是几日,见偶像是一点门道也没摸着,那边宗唐军却是连连大捷。
这一日,天色未明古八荒便带着大军出战去了。拔军之时,弘华找了个地方看热闹,见军容威整,气势惊人。于些微的晨光中,远远看见古八荒的马上身影,只觉气概卓绝,不由心折。那游饲云也率军相随,也是英武不凡,一人一骑如落世神兵般隐入天际微光中去了。
弘华看得发呆了半天,稍有遗憾,那领军的若是红王本人,真不知会是如何一番摄人风采。
这大军一出,营中守军也是四出游走,往来更迭。弘华跟着些女眷依言老实呆在营中,只能四处打听一些只言片语,却也明白这一战有些不凡。
大军出师,二日未见回营。那边主帐却是安宁依旧,让弘华好奇得吃不下饭,直疑心里头是不是早空空如也。
第四日上,回来了。
军队陆续归营,一看便知经过了好一场恶战,但兵士却未现半点颓态,喜笑振奋,略有损迹的军旗猎猎招展。不需听那鼓角号响,只看上一眼便知必是一场大胜。弘华虽然不知其所以,但见大军威风,想到这是梦中偶像征战天下中的一步,不禁兴奋莫名。
哪里想得到,这发生在史书中的浩淼风云自己居然能有亲眼见证的一天。
弘华站在营门附近,呆看大军回师,心头浮想联翩。
古八荒,浴血一战之后,那气度风采更是令人一见心惊。
呆看着他策马入营,远听他惊雷般的大笑,弘华痴瞪着双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在心中仰慕,忍不住地叹着,象这等天神般人物,还有何人能胜之?却哪是那寻常帐下骁将可比?
想到这里,心头一个念头闪过。弘华一愣,还没来得及抓住它,一骑红马掠过眼前。弘华抬头看那一人一骑背影,又是一阵发呆,连心里头都没话好说了。
营中大庆,至夜未休。
弘华随几位女眷去庆宴主宴上坐了,见畅快豪迈,好一番气概。但大失所望的是,这种场面李图居然还是没有露面,几句场面话就把他交代过去了。真病得这样了吗?一定事有蹊跷。
此胜看来意义不凡,举营将帅凡是归来的都到齐了,弘华也是第一次看齐这些人。难得看到这么多沙场英豪,又想到是将来助红王成就天下的豪杰,更是感兴趣,搞不好那神将就在此处那。
细细从左往右从右往左打量了好几轮,越看越有味道,有好几位都是相貌不凡、气度逼人。待再看一会儿,又瞧出些别的门道来,但神将嘛,还是没有头绪。
众将里认得的却少。古八荒英朗豪迈,谈笑生威,见他一次心折一次。游饲云也是刚刚出了一番风头,从言语中得知这次一役,他大有功勋,似乎是在战场上立下了颇大的威名。但现在他只静坐席中,一派儒将风范,轻言笑语却仿有光华笼身,神贵之气不现而难掩。
“婷娥姑娘不住顾盼,可是有什么有趣的物事?”旁席上的吕公浪笑言。
弘华作势羞赧一笑:“吕先生见笑了。不瞒先生,婷娥自幼爱读些闲书,尤爱传奇演义,素来仰慕那些成就天下的英雄侠士,但长居乡间未有见识,只道那皆是书中人物。有幸入宗营,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故事所言非虚,真有这样多的豪杰英雄。”
吕公浪朗声大笑,抚掌道:“当今天下豪杰众多,我宗营嘛,却也是英雄齐集了。不知,小姐以为,何等样人堪称惊世英豪呢?”
弘华略瞄他一眼,微微一笑:“小女见识浅薄不敢妄言,但就当今所见,要论那夺人气度,自是非古将军莫属了。当日一见,已是惊慕万分,上朝秦琼大将只怕也就是这般品貌。真不知贵主何等样人物,方才配得起古将军这样的天上神兵。”
吕公浪哈哈一笑,却没有如她所愿接下话头,转而说到别处去了。
天色已暗,主宴吃罢,各部逐渐分散开去,接下来还有一番玩耍。将领们散聚成团说着话,正待一会儿回各自队中再与下兵同乐,女眷们却是应当回帐了。
主帐原本就在近旁,此时出得席来,说笑着闲闲走动,就到了主帐门前。
弘华看着近在咫尺的帐帘,眼看就要走过,心头猫抓一样。闹了这么大一通玄虚,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自己一个寄居的大家闺秀身份,要怎样才能弄清楚个中原由?
正在心头乱转的当口,听到耳边一连声的惊叫。原来是酒宴美食引得山鼠于暗夜中四出乱窜,吓得女眷们惊叫躲闪。
弘华面无表情地瞟了瞟,看着一名女眷躲闪中撞到旁边旗杆,乱作一团。忽的念头一闪。
弘华低头看去,几只山鼠正乱窜到了脚旁,不及多想,也大声惊叫起来,跌跌撞撞退到主帐帘前。帐前的士兵正笑着挥舞棍棒为女眷们驱赶山鼠。
弘华惊叫着再退两步,一面作惊慌状打翻了手中的糕点盒。
棍棒齐下,山鼠受惊逃窜,总算有一只却从棒隙人脚间向弘华这边窜来。弘华大喜,怕它跑偏了,不待它跑拢,就大叫一声,手足无措地“跌”入帐中。
一粘地,弘华又惊慌地连退两下,到全身入帐了,翻身欲起,一面迅速往帐中打量,扫到案几后一人。
不是空城计!
弘华又惊又喜,瞬间觉得呼吸都急促了。
一面站起,一面不忘惊惶地又“跌退”两步,转过身去。
!
?
弘华忘记了演戏,直直往前迈了三大步。
忽的惊觉,猛然停步。
怎么会?!
青玉案
凤势琴
红炉青烟
烟中一人
衣胜雪
面如玉
弘华惊在当地,直勾勾瞪视,不能动弹。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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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填新章作为新年礼物的,可是堵住了完不了章,所以就把这些情节摆在这一章里,更新的不多,下章看来要明年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
礼炮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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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见。
鼓掌谢幕。
2004年12月3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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