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要说这短短一个月来,顾捷的王坡饼已是搭上玉坡饼的快车,再加上他的巧舌如簧,和主母姿娘多加交流,每天有个几千订单那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味道一般,成本低廉,但在熟娘口中广为流传,那就是比金子都要稀罕,故而送她个三两重的镯子有什么出奇?
他是真心把芮欢当做自己的妹妹,即便没有芮璎这道坎,他也会将她风光出嫁,至于芮德,只要他本分做事,这里未必没有机会出头。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多等等就可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们偏要亲手打碎,布置他们脑中所想的捷径。
这些人中他芮璎并不是头一个,往时宣化大陆中大把想要踩着他人上位的弟子,可他们最终都如愿了吗?
没有极致的追求和极强的自律,中途为之着迷而付出的不过就是歪柱生枝,一旦开花结果,无异是将自己连根拔起,他何事又不希望芮璎能明白这个道理?
今天是他芮璎的大喜之日,虽然和他异曲同工,但未必不能引歌高唱,思下他已吃下几壶酒,醉得一塌糊涂。
“二爷……二爷快醒醒啊…快啊!?”
酒劲未除,一听有人叨扰,不胜烦恼,一推就将他推倒地上。
可那人依旧不饶他,今儿个就是要背也要把他背到那地。
可怜那人小小身板,即便年过十八,身子骨还不算壮硕,愣是从顾捷家里背到几个弯道沟的县令府内,一扔下顾捷就止不住大喘气,可把顾捷逗乐。
“小儿,你这身体不行啊,下回换我亲自带你飞升上天,体验一番如何?”
事到如今,倒是他还有热情玩笑,他一个外人都止不住心跳,且县令说后,才让顾捷束身而寒,由内而外地救醒了。
“我就说他本性不改,不能放在家里养,当初让他走就好了,留下这些破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
潘氏届时也来凑热闹,想起她病时,这芮璎就有意害她,好在那时他胆子不大,要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娘,快别说了,事到如今该是把芮璎找回来才好…啊!”
跪在堂前求话的是芮德,兄弟惹事,他这个做大哥的,难辞其咎啊!
而他怎么也没想明白,那会芮璎入了李娘子房时脸上也没个闹扭,怎么一晚上的功夫,竟然把她杀了…
儿子杀人,除去惊悚之余,更要赔偿安抚,将他抓获,县令万没想到这家中也出了两个出息的赘婿,虽然那李娘子年纪是大些,身家也没有文氏和公主之多,但的确是个老实人家。
众人心绪还未定,又听一人惊天报,扑通跪在面前,于他手上正有一份通报,竟是黄氏姐妹,也就是芮欢姨母于凌晨寅时被人杀害,并抢走三两黄金镯子,以及各点细软一两八钱。
一听是姨母,芮德直言不信,可之后芮欢的亲笔书信更叫他无力反驳。
昨晚芮欢连夜赶回姨母家中,适逢她也吃了些酒,醉意盎然,除衣小憩。
梦里渐冷,有感有人掀被握住她手,一拉又有疼痛感,不觉惊醒,可他死不松手,拖拉硬拽,非要她手中三两黄金镯。
姨母闻声赶来,见状失声尖叫,反被一刀捅死,慌慌之余,他不慎绊倒,叫了声,芮欢这才明白此人是芮璎。
他也不理芮欢,独个前走,一步也未曾停留,一直消失坡陇乡头。
“逆子……逆子啊,竟然做出此等错事,上对不住祖宗,下让我有何颜面,追缉!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杀了祭献祖宗啊…!”
连杀两人,手法之毒,可见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所想,这回芮德再想偏袒也只能瘪肚。
茫茫四海,天下之土,试问乡人皆有通牒,可追查一月有余,不闻动向,似无踪迹可循,一时也令县令咂舌,难不成这个小子真就躲到洞里?
躲没躲在土洞里,他还真不好说,可因王坡饼而来的商人也是络绎不绝,鱼龙混杂,难免有所疏漏。
有人说,曾经在一家小客栈见过芮璎,穿着低调,不苟言笑,除他以外,还多了几位外乡口音的商人,关系密切,也不似一两日方认识。
这就奇了,凡是商人无不因利而来,因利而散,区区三两黄金镯,就是他平时吃喝住行都有使,哪里还有多余银子给他们赚,莫非是?
“不能够啊,他们身边没有女子,更没有啼哭声,看起来正经作风,不似喜欢强迫…!”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他顾捷算是没辙了,只能再去找找芮欢问个话。
刚进门时,芮欢就在作画,她惯是些天赋,没有老师教导,纸已然有几分笔力,远远看去就知她在画芮璎,难不成她是在挂念她的二哥?
“谁会挂念他,又谁会理他,他是个杀人犯,更杀了姨母,我恨不得要他客死,描此画像当作遗像,也算报了姨母之仇…!”
自打姨母死了,姨丈也不想惹事,一道把她送回县令家中,她性子孤僻得很,整日闭门不言,就是看到她吃喝,也不过粥水,可见她为表哀思,不敢日进油水。
可怜她也算凄苦,但在院里比她养久的芮画芮琦就不是这么想。
素来他们兄妹三人关系最好,这当二哥的要做赘婿心不甘情不愿,难道他们没察觉出来,这还说得过去,可杀人这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凭什么只杀黄氏一人,而不将她也一道杀,留她在这可意作画泄恨,这不大合情理呢……
“说什么呢你们,饶是自家姐妹,如今得出这种事,任是谁心里又好受,你们非但不劝解也就算了,反倒嚼起舌根来,信不信我让爹爹评评理!”
叫爹就叫爹,她们难道还会怕吗?惯是这个家中尚且有娘帮她们说话,而他们这对没娘的孩子,才不知道要如何自处的!
她们动静不小,芮德从未和女子吵架,一对二委实败下阵来,不禁可怜兮兮看向正朝他们这里走来的芮欢。
“妹妹你……?!”
芮欢抬手,也唤芮德噤声。
看她这个架势,难不成还想要和她们打架吗?哼,谁又怕谁,一声令下,还算没几个兄弟姐妹?
“你方才话中叫嚣的当是我吧?”
原本就是,她们自然也不否认,谁让她这阵子夺了爹爹的宠爱,又得了全宅子是个男人的关注,她们不差,虽比她小一岁,但身材容貌之类俨然其中就是上乘,平时没钱买胭脂水粉也就罢了,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地头,还要被几人抢风光!
“整天装作病殃殃的样子,要是不想吃喝,你索性把自己饿死就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惯叫难看!”
以芮欢的往时的性子,这些话她怎么忍得?不行了,这会就是她忍得,而他也忍不了,上前就给她们每人一个耳光。
啪塔啪塔格外清脆,顺势也把二人打傻了,回神时兄妹二人已经走远。
“大哥,你放开我,方才大哥好糊涂,怎可被她们三言两句就激怒,原本我们已经没了姨母再有就是二哥,你…这样可让我们如今如何在这里过活啊…!”
芮德没想到她会顾虑这些,任是谁了这些话,打一架事后也没事,料这小小女子又如何计他?
他果真还是不懂女子,试问女子为古今色兼之成,又属闺中宅门之极,但凡所碰雷区,无当即暴毙而死,也须如中毒之痛,其中滋味当属他亲尝就知。
听她说这话,芮德心里也毛了,看她们柔柔弱弱的,能有什么造势,不想晚间就被爹叫去。
一到那地,两位妹妹就把眼睛哭成泡儿,道不尽的委屈和说不完的抱怨,话语种种,无非是想要他识趣自离,可他若真有本事,哪里还会赖在这里?
“爹爹你看!德三哥打的巴掌印还在我脸上,我还没有嫁人,要是除不去,往后我可要怎么办啊……!”
芮画说时就带劲,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不知疲倦,芮琦就更甚。
“是我们不好,回到家里那就好好待着,平白无故出来透什么气,又好心开导他们什么两句,自己说的都是屁话就好,可真让欢姐儿吃心怎么办,她向来身子孱弱,若因此再病上,我们还…还怎么做人啊?”
她们演技之行云流水,可谓已成看家本事。
受惯近日芮璎的气,县令早就对黄氏一房儿子多有不满。
“素来你娘也算端正贤惠,灭不得半点折辱,如今你们这一个个所作所为,无异是要将她气得复生,我看我这个做老子的不教训教训,你也是目无中人,索性你现在跪的这地就不错,那就一直跪到天亮,没有天亮不准吃饭,你可听明白了…!”
他这耳朵就在这里挂着,哪里有听不清的道理,芮画芮琦她们是得意了,借了县令的势,而他也败了,天公不作美,竟还给他来了一场温润无声的秋雨,都好吧,他且张开嘴来慢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