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调查清楚了，陈耀华跟助手当天就要往回返，周科长百般挽留，非要让老陈跟东风机械厂的主要领导见个面。

“跟厂里的主要领导见面，有这个必要吗？”老陈虽然贵为521工程总指挥，是天晨材料研究院的副院级干部，行政级别属于副厅级，但他长期在基层工作，除非跟对方很熟悉，否则他不愿跟行政领导打交道。

“很有必要。一方面你来东风机械厂已经两三天了，我们的书记厂长开始就想跟你见个面，因为你一到这里就埋头调查工作，领导们也不好打扰你，现在调查已经完成，总算有时间了，跟我们的领导见个面，也耽误不了你很多时间。另外，我要向领导们汇报调查结果，如果有你在场，岂不是更好吗？”老周恳切地说。

老陈这人总是善解人意，既然老周如此诚恳，盛情难却，在东风机械厂多待一个晚上倒也无妨，“好吧，晚上跟领导们见个面，但明天我们一定要往回走。”

当晚，在东风机械厂招待所食堂，厂党委书记和厂长做东，请陈耀华和助手吃饭，由技术科周科长和供销科老李作陪。

席间，老周汇报了事件的调查结果，两位领导首先感谢陈耀华的辛勤工作，另外，他们对事件的起因感到震惊，“看来得加强生产管理了！这么一个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幸好设备的泄漏没有造成用户单位人员伤亡，否则，事情闹大就不好办了！”

“两位领导所言极是，基层管理人员不仅应该有严谨的工作态度，还应该具备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特别是压力容器的加工制造，一个小小的密封件，看似无足轻重，如果选材不当或没向用户讲清楚设备的使用条件，将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趁此机会，陈耀华正好向TSM用户强调选择合适材料的重要性。

“这次事件充分说明，521工程研制的TSM系列材料具有超强的环境适应能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们的产品价格也最高，陈总，不知你们的价格在将来是否有下降的可能？”供销科的李科长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陈耀华笑了笑，“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东风机械厂是做设备加工制造的，你们对此应该深有体会吧？任何一个单位的产品，定价都是有根据的，只要物有所值，即使花高价也值得，就像这次发生泄漏事故的这批设备，采用廉价冒牌货的那几台设备，也许在密封材料上省了几个钱，但发生事故给双方单位造成的损失，岂是省下那点钱所能弥补的？还有东风机械厂的声誉，更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这番话让东风机械厂的两位主要领导点头称是，厂长向供销科老李叮嘱道：“这次的教训很深刻，今后采购原辅材料，不要只顾省钱，质量才是最重要的，省小钱坏大事的愚蠢行为，今后再也不能出现了！”......

回到单位后，陈耀华处理完几项要紧的事务，随后召集521工程指挥部中层以上干部开会，把这次去东风机械厂调查处理泄漏事故的经过，向与会人员做了汇报。

老陈话音刚落，许巍脱口而出：“阿弥陀佛！只要不关521工程的事，咱们就放心了。”

“是啊，陈总这次亲自去东风机械厂调查处理这件事，为咱们单位洗清嫌疑，可喜可贺！”总支副书记老白发自内心的高兴。

陈耀华点了点头，“你们说的也对，跟咱们的产品无关，终归是件好事，但说实话，对方在电话里向我通报这件事，我当时就认为不是咱们的密封材料造成的，做了这么多年的TSM材料，这点自信完全有，即使涉及到521工程的产品，也是因为东风机械厂的密封材料选型不当引起的。我怕对方掩盖真相，所以决计亲自去现场调查。”

“怪不得你坚持亲自前往东风机械厂，如果不是你在现场仔细推敲，层层深入，就不可能发现问题出在他们的设备生产车间，发生设备泄漏这个锅，非甩给521工程不可！”想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老白深有感触。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如果真是521工程的产品质量问题，咱们要坦然接受，绝不推卸责任，并以此为契机，改进咱们的产品质量，如果不是521工程的产品质量问题，谁也不能把责任强加给我们。”老陈虽然随和，但处事原则非常鲜明。

“在那么严酷的环境下，使用TSM材料的设备竟然完好无损，这让521工程的TSM材料更出名了。”

周玉明这句话，让老陈想起了召集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玉明说的对，这次事件确实让521工程的TSM材料更出名了。虽然事故没有咱们的责任，但调查过程中，通过跟材料使用单位的深入接触，我也发现了咱们此前的工作存在很多不足之处。”

与会人员面面相觑，对老陈的话很不理解，既然这次事件跟521工程的产品质量无关，此前工作的不足之处又从何谈起呢？

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陈耀华继续说道：“调查过程中，我仔细查看核对了东风机械厂在那批压力容器上使用的TSM材料，发现那种型号的材料，根本不适合在那种设备上使用。不管是521工程的材料性能确实超强，还是咱们运气好，总之没有出事，我觉得是咱们的幸运。”

众人更加不解，许巍直言道：“即便如此，也只能怪东风机械厂生产部门错误地选用了密封材料型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陈耀华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把不是全推给别人。”

“本来就是嘛！使用单位选错了材料型号，咱们又不在他们跟前，能有什么办法？”许巍很不服气地说。

“但你想没想过，如果咱们把工作做的更加精细一些，把服务做的更加周到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帮助用户在材料选择时避免出现错误？”这话不仅针对许巍，老陈问的是在场所有与会者。

周玉明听出了老陈的意思，“主任，你是说咱们此前在售后服务这一块做得不够好？”

“是的，通过这次事件，我感到521工程在科研生产方面都做得很好，即使放在全国衡量，这两方面咱们也是首屈一指的，但再好的产品，尤其是521工程不断研制出来的各种型号的新产品，除了咱们自己，用户几乎都不完全了解产品性能指标和适用范围，我的意见，今后要加强这方面工作。”老陈在东风机械厂调查事件真相时，产生了这种想法。

“加强这方面工作当然没有问题，关键是具体怎么做呢？”有几位与会者异口同声地问。

在回来的火车上，陈耀华已经对这方面工作有了个大致规划，他认为，首先要对现有每个规格型号的产品重新编写产品说明书；另外，销售科要配备懂技术的专业技术人员，为每一个用户提供尽可能详尽的产品咨询；第三，对于用量大和用途特殊的客户，应该派专人去对方单位，协助用户合理使用TSM材料。

为了显示对售后服务的重视，在计划经济时代，老陈这些举措让很多人难以理解，但他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做。

周玉明觉得第一条没有什么必要，“现有说明书已经把产品性能和各项指标说的够详细了，重新编写还要增加什么内容呢？”

“增加注意事项。我看了，现在的说明书缺乏对材料使用注意事项的说明，这对用户很重要，必须加上。”陈耀华认为，说明书上增加注意事项的提醒，可以避免用户盲目选择密封材料。

周玉明点头赞同，“以前确实忽略了这一点，新编说明书应该强调注意事项。”

“关于第二条，是否意味着要在销售部门增加人手呢？而且还要增加懂技术的专业人员。”有人小声问道。

“我不是说了嘛，为用户提供产品咨询，必须是懂技术的专业人员，至于究竟派谁充实到销售部门，会后研究再说。总之，这项工作迫在眉睫，需要落实下去，让增加的人员尽快到位。”在老陈看来，从现在起，就应该给每一家用户提供咨询，帮助对方根据实际用途，选择最合适的TSM材料。

“主任，你刚才提到的大用量客户很好理解，但特殊用途客户，你指的是哪类客户呢？”

“521工程研制生产的各种型号密封材料，很多针对的都是特殊用途，比如耐高温高压，耐强酸强碱，抗氧化腐蚀紫外线，等等等等，但我认为只有涉及高温高压和强酸强碱的环境，才属于特殊用途。因为设备在高温高压或强酸强碱环境下使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一旦密封部件发生泄漏，后果不堪设想，轻则造成财产损失，重则发生人员伤亡，这些都是需要杜绝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陈耀华担当精神的另一种体现，虽然他领导的521工程指挥部负责TSM材料的研制和生产，但他认为一个好的生产者，既要对自己的产品负责，也要对用户负责。

老陈的这种理念，指挥部的个别管理人员开始并不理解，当他把利害关系讲清楚以后，大家都认为他想得很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