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此富庶又有如此反抗之心的扬州百姓,清军怎会放过,扬州城内的杀戮在多铎的示意下开始了,不是一人一族,是整座城市数十上百万,手无寸铁的百姓!
扬州知府衙门此时已经成为清军的临时基地,多铎在此指挥扬州城内清军的行动,并安排大军下一步的行动。
府门外,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到访,此人一看便不是军中之人,而是出生富贵之家,养尊处优,此刻他的脸上却满是愤怒与悲痛。
经过通禀后,这人被清兵带到多铎所在大堂,只见这里除了多铎,还有其他诸多清军将领以及明朝降将。
多铎看着这人笑道:“汪先生怎么来到扬州了?如今这里战事尚未平息,危险得很呐,你就算要来也先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汪先生憋着一肚子怒火,拱手说道:“多谢大将军的好意,不过我看这扬州城里里外外,战火已经熄灭,贵朝大军已然牢牢把控住了扬州城,有着大将军以往给老夫行的便利,想必是没什么危险了。”
“既然如此,倒是我多虑了,”多铎呵呵一笑,问道:“不知汪先生来扬州所为何事?”
我来扬州所为何事你还不知道吗?
汪先生心中咆哮,却不敢表现出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刚刚入关不久的清军,不是他能够正面招惹的。
汪先生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硬着头皮对多铎说道:“大将军,您之前不是答应过老夫,不杀无辜的吗?如今,岂不是食言,有损您大将军的威严?”
这位汪先生与其兄长乃是有名的徽商,家财万贯,有一颗仁德之心,担心清军在南下攻城掠地的过程中乱杀无辜,百姓遭难,于是找到门路,拿出三十万两白银,贿赂多铎,想要让多铎在战争中约束手下的清兵,不要乱杀无辜。
汪氏兄弟一直关注着扬州的战事,心底也担忧多铎会不会信守承诺,故而早就来到扬州府,得知扬州发生屠杀,心中悲痛之余大骂多铎,不讲信用,是个十足的小人。
汪先生担忧扬州百姓的处境,不顾其兄长的劝阻,独自来到扬州城,想要求见多铎,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即使多铎狮子大开口也无所谓,大不了散尽家财罢了!
他对多铎的指责之言一出,在场的清军将领纷纷对其怒目而视,这些人哪个不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之辈,众人的气势聚在一起,让汪先生腿都软了,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罢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好他很快调整好,站直了身体,不至于被别人看了笑话。
多铎摆了摆手,让部将安静下来,而后笑道:“汪先生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滥杀无辜呢?我杀的都是顽抗的明军,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沾有我大清将士的鲜血,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他们?”
汪先生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清廷的定国大将军,居然会如此无耻,这种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也做得出,谁人不知,现在死在清兵屠刀之下的,全都是无辜的老百姓啊!
汪先生胸膛起伏,只觉胸中积聚的怒气不禁要吐出,这时,多铎森冷的眼神落在汪先生脸上,不带丝毫情感地说道:“送客!”
一个士兵进来,将汪先生带出,离开知府衙门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刚刚那种情况,多铎一个字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让自己离开,说明多铎还不想杀了自己,至于原因,只可能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汪先生走在扬州城里,成群结队的清兵见他身家不菲的样子,手中提着被染红的兵器就要杀了他,搜刮财物,不过在汪先生拿出多铎给的令牌后,便立即敬畏地赔礼道歉。
随便望去,汪先生便看到一伙清兵闯进一个百姓家中,将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拉出来,在女子绝望的尖叫声中,这伙清兵撕碎了她的衣服,狞笑着扑了上去。
有一处,仅仅三个清兵捆住将近二十个成年男子,让他们排成一排跪下,并把他们的脑袋按在地上,随后手持大刀一个接一个,将他们的头颅砍下,鲜血涌出,流满大街。
还有一处,一群清兵抓了数十个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只给一把匕首,然后让百姓互相搏杀,活到最后的就被放走。最终,有人为了活下去,拿起匕首捅死了自己的同胞,而后自相残杀激烈地展开,活到最后的那人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周围的清兵,希望对方能放过自己。一个清兵让他跪下磕头,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他的额头刚刚碰到地面,便再也起不来了。
汪先生对这些自相残杀的人更是怒其不争,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在那种处境下,敢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反抗吗?不敢!
唉……
扬州城里血腥的一幕幕不断上演,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汪先生不愿再看这残忍的景象,连忙离开扬州城。
扬州城上的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仿佛上苍也在为惨死的百姓而哭泣。
六天后,多铎下令封刀,滥杀和抢劫终于结束了,和尚们接到命令,开始收集和焚烧尸体,以免产生瘟疫,威胁清军和后续对扬州的统治。
扬州城内,沟池里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与各种东西混合,化为令人心悸的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满了。街道中,尸体横陈,堆积如山,城墙脚下,尸体如鱼鳞般密密麻麻,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
收尸的和尚们见了这般景象,也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呕吐不止的不在少数,他们一边收尸,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死去的百姓祷告,也好像在请求佛祖庇佑自身。
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的大雨终于彻底停了,笼罩在扬州城上空的乌云散去,天气放晴,阳光再次照射在扬州城里。
多铎又下令,开始赈济口粮,在长时间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的百姓,在反复确认,清兵不会再乱杀无辜后,终于领取口粮填腹。
扬州城内十室九空,有百姓从地洞里钻出来,却发现自己一个认识的人都找不到了。一座原本人口百万的大城,如今满目蒿莱,一副无鸡鸣狗吠的凄惨景象,根据收尸的僧人的统计,死难者超过八十万……
扬州府衙内,多铎扫视麾下众将,开口说道:“史可法固守扬州,是我军南下江南后,遇到的第一座顽强抵抗的城池,史可法那厮实在是我军心腹大患,扬州军民一体的抵抗,令我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过,我想经过这一次,没有谁敢对抗我军了,否则,扬州就是他们的下场!”
清军将领们赞同地点点头,在他们看来,明朝已灭,连京城都落入他们手中,剩下的残余势力又算得了什么,不投降的话,等破城之后便大开杀戒,杀得这些汉人胆寒,俯首称臣。
“大军已经修整完毕,接下来便是度过长江,攻克京口镇江,然后直取应天府,不知道南京城中刚刚上位不久的明朝皇帝,会不会和北京的皇帝一样,上吊自杀啊,哈哈哈……”多铎说着,大笑不止,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过了一会儿,多铎正色说道:“博洛,你率领所部沿水路进发,屯济,你率领大军从陆上行军,在五日内拿下镇江,十日内兵临南京!”
“末将领命!”两个将领起身,他们都是满洲贵族,且颇有战绩,故而受到重用。
清军遣兵调将之时,扬州大屠杀的惨事也传遍江南,所有人,上至将相王侯,下至贩夫走卒,全都被清军的残忍给震住了。
南京城中,淮扬失陷的消息传入,朱由崧大惊失色,连忙召集大臣商议对策。
这些人哪有什么对策,只听一个人说道:“陛下,长江乃是天堑,而且江北诸镇尚未完全陷落,清军想要攻下江北诸镇,度过长江,几乎是不可能的。”
又一人如出一辙地说道:“没错,江北诸镇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完全可以抵挡住清军的攻势。”
朱由崧冷冷地说道:“你们是白痴,还是当朕是白痴,最强的江北四镇,高杰率军北上时已经死去,刘良佐、刘泽清之辈已经投降了清廷,还有谁可以抵御清军?”
当初高杰等人拥立朱由崧为帝,有从龙之功,江北诸镇中也不乏骁勇善战之辈,可惜高杰、刘良佐等人都是出身行伍的悍勇匹夫,朱由崧没有其先祖的雄才武略,无法驾驭他们,所以清军打来,几乎摧枯拉朽,没有受到多少抵抗。
史可法有心报国,无力守城,当初是他调节了江北诸镇的矛盾,才使局势稳定下来,可是也无法调动诸镇兵力援救扬州,军心已散如何能挡住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