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一脚踢翻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来的太监,只见那太监怀中鼓鼓的,此时他被踢倒在地,又见眼前一个身穿朝服的大臣,慌乱之中来不及护住怀中的东西,一件件珍贵的玉手镯、珍珠项链等财物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马士英双目喷火,恨不得立马宰了这个阉人,忍住怒火后问道:“陛下在哪?”
那太监颤抖着说道:“陛下昨夜已经逃走了,大家发现之后,宫里一下子全乱了,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才跟着拿了点东西,想要逃出宫去,求大人网开一面啊!”
“陛下……逃走了?”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消息的马士英还是如同五雷轰顶,仿佛把魂给丢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太监也不敢直接跑走。
过来好一会儿,马士英终于醒悟过来,朱由崧已经跑了,不可能将他追回来。
马士英攥住那太监的领子,将他提起来,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陛下逃……离开的?”
太监想了想,整理语言答道:“陛下留下了一道旨意,要放归所选淑女,然后宫里怎么也找不到陛下,最终才知道陛下昨夜已经离开皇宫了。”
“放归所选淑女?放便放吧,”马士英喃喃道,“你也滚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太监大喜,收起掉到地上的宝物跑出西华门去了,若是能平安地带着怀中的财物逃出去,以后不说大富大贵,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马士英等到几个同僚,几人皆知道了当前情势,表示愿以马士英马首是瞻。
“好,既然如此,几位与我一道,前去将太后接出,然后也逃离这南京城吧!”马士英叹道,先帝驾崩,北京沦陷,这才多久,南京也要落入清人手中了。
如今宫中乱作一团,也没人管他们擅自进入后宫,几人都是朝廷重臣,很顺利地便到了太后居住的宫殿,见到了太后邹氏。
邹太后见到马士英等人时正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一个妇道人家,手中又没有实权,现在宫中的太监、宫女、女官们哪里还管她,大都卷走宫中物品,各自逃命去了,如今她身边也就跟着几个老宫女而已。
马士英等人见了邹太后,连忙行礼,安抚了一下邹太后之后才说道:“太后,如今清军渡江,宫中大乱,陛下已经连夜离去,您也随我等一道离开吧。”
邹太后立即答应:“予正有此意,诸位真是及时雨啊,快快离去吧!”
于是马士英等人带着邹太后与几个宫女侍卫快速离开皇宫,现在马士英家中稍作停留,待马士英等人联络与安排一番后,一队车马来到南京城南城门,守城士兵连忙打开紧闭着的城门,让车队出城去了。
车马离开南京城,邹太后心中还是不安,招来马士英问道:“马爱卿,我们此行要去往何处?”
马士英也不知道何处能够保得平安,想了想答道:“此行先去杭州,再做打算。”
杭州在浙江,离长江沿岸一带有一定的距离,马士英要看清军的动向才好做计划。
“杭州好啊,”邹太后笑道,“予还没去过杭州呢,正好游历一番,欣赏欣赏杭州的景色。”
欣赏个屁!
马士英心中骂道,神色如常地退开了。
不仅皇帝跑了,现在连太后和权势最大的几个大臣也一起逃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南京城,无数人吵着要出城,不过守城的将士不可能毫无素养,自然不会轻易开城门让所有人出城。
有些人恐慌,不知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清军,有的人稳坐家中,就等着清军到来,还有的人野心勃勃,利欲熏心,看不清形势,鼓动城中百姓从牢狱之中,救出被朱由崧囚禁的崇祯一朝太子朱慈烺,拥其入宫,在武英殿即位。
大敌当前,时局动荡,刚刚登基的皇帝不思如何抵御清军,寻找破敌之策,反而荒淫无道,搜刮城中年轻貌美的女子,充实后宫,寻欢作乐,拥立新帝的臣子醉心于争权夺利,打压异己。
此时博洛的先锋军已经离开镇江府,进入应天府境内,沿路各城镇有的城门关闭,有的主动送上投诚表,唯独没有袭击博洛军的。
博洛让部队放慢一点速度,加上渡江以及在镇江府城花费的时间,令多铎率领主力部队跟了上来,两军汇合,共同出现在了南京城外三十里处。
南京城的守将远远望见城外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满山遍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禀告兵部,进一步上告皇帝。
新皇帝朱慈烺屁股还没坐热呢,清军就打到家门口了,这才反省过来,皇帝一点都不好当,只能叫来众大臣前来商议。
之前弘光皇帝能够即位,靠的是江北诸镇的拥护,高杰、黄得功等人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护送朱由崧过来,东林党势力只能妥协,后来也在朝廷中遭到打压,日子很不好过。
如今朱由崧和马士英等人纷纷逃走了,江北诸镇几乎不存,东林党东山再起,成了主导朝政的力量。
朱慈烺忧心忡忡地向大臣们问道:“清军就在城外三十里,依诸位爱卿之见,朕应当如何是好呢?”
大臣赵之龙开口说道:“回陛下,如今清军长途跋涉来到城外,必定疲惫不堪,而今也探查到,清军到来之后并无动作,依臣之见可以趁夜偷袭清军大营,必定可解围城之威。”
朱慈烺并不清楚敌我双方差距悬殊,听了赵之龙的话,还天真地以为可以这样击败清军,坐稳自己的龙椅,脸上露出笑容,正要夸赞一番赵之龙,却听魏国公徐文爵反驳道:“陛下,清军势大,足有十几万大军,我们要是派出部队去偷袭,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十几万大军?”朱慈烺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吧,他扭头盯着赵之龙,似乎在责怪他出的什么馊主意。
赵之龙尽管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被朱慈烺盯得浑身不舒服,但也不想落了威风,看向徐文爵说道:“魏国公此言差矣,我们南京城中人口有接近百万之巨,守城军队不少,出其不意,足以重创清军,令其知难而退。”
徐文爵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你带军前去袭击清军。”
赵之龙嘟囔着嘴,只能蹦出一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朱慈烺见赵之龙如此模样,自知他的提议不可行,又看向徐文爵,却见徐文爵闭紧了嘴巴,任凭他怎么看也不说话。
朱慈烺心中不悦,这群人事到临头连一个法子都拿不出来,一句话也不说,于是怒喝道:“你们都哑巴了吗?一个个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众臣唯唯诺诺,朱慈烺正要让他们都滚蛋,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传递心中的想法,最终同时跪倒在地,额头碰到地面上,大呼:“陛下,为今之计,只有投降清人才能得以保全,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保住有用之身,卧薪尝胆,他日恢复我大明江山!”
“你们,你们……”朱慈烺被这些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瞪着眼睛,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北京沦陷,他的父皇自杀了,好不容易逃到留都南京,最后也只有这种结果了吗?
朱慈烺心如死灰,彻底认命了,“传朕旨意,开城投降,你们谁愿意做朕的使者,去与清军接洽?”
众大臣面面相觑,尚书钱谦益主动请缨:“陛下,老臣愿去。”
“好,”朱慈烺心中有了一丝欣慰,总算是有一个有点担当的人,不至于让他亲自出城去投降,“那就辛苦钱爱卿走一趟了,我这就写下降书。”
钱谦益拿了朱慈烺的降书,却并不立即出城,而是回到家中。
钱谦益原配夫人陈氏死后,他不顾反对和世俗偏见,娶了名妓董小宛,那时,董小宛年方二八,钱谦益却年近花甲。
当初韩临北上游历之时,还曾与钱谦益有过一番见识,截胡了钱谦益想要深入交流的柳如是。
董小宛见钱谦益回到家中,于是问道:“陛下召夫君进宫,想必是为了清军一事,结果如何?”
钱谦益顾左而言他:“头上痒的厉害。”他进到内院,吩咐一个婆姨为他剃发。
董小宛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夫君,你这是做甚?”
钱谦益不回答她,而是让下人立即动手,不一会儿,已经剃了头发,留起了辫子。
董小宛眼中含泪,呜咽道:“夫君,陛下决定……”
钱谦益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降书,坐上马车出城去了。
钱谦益出了城,发现清军离南京城又近了许多,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清军先锋面前,然后停车在大道边上,下车步行过去。
博洛骑着战马上前,询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阴谋?”
钱谦益拿出朱慈烺写的降书,谄笑道:“不敢不敢,我是这南京城中的礼部尚书钱谦益,这是我朝陛下亲笔所写的降书,特派我来献给贵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