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参将见许多士兵临阵逃跑,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守将,又注意到剩下的士兵也是军心涣散,无心抵抗,而且清军的大船越来越近,于是下令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先找地方躲避箭雨,和我一道降了清军吧!”
士兵们听了参将的指令,毫不犹豫地扔掉武器躲在障碍物后面,唯恐自己动作慢了一点,便送了性命,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更别说奋不顾身地继续抗争到底了。
见了这一幕,那参将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但形势所迫,这些士卒不想死,他也想活着。
江面上的清军见岸上明军阵地突然哑火,炮台的明兵全都躲到了炮台后面,弓箭手全都扔掉了手中的弓箭,立即明白了明军想要投降。
有的人还担心有诈,博洛却大笑着指挥自己所乘的大船,一马当先地加速开向江岸,料定明军不是诈降,而是毫无抵抗意志地投降。
博洛所乘的大船抵岸,博洛走下甲板,踏在明军炮台上,看着躲在炮台后面的明军士兵,他还没有任何动作,身边也没有跟着几个人,这些明军士兵便立马战战兢兢地脱下头盔战甲,高举过头顶,口中不停说着投降的话语,仿佛十分迫不及待。
“哈哈哈……”博洛大笑着,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守将何在,还不出来见我?”
明军参将立马从藏身之处出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恭敬地说道:“小人在。”
博洛俯视地看着他说道:“我问你,镇江府城里具体有多少守城军力?”
参将思考一会儿后答道:“回将军的话,应该有大约八千人。”
“八千人……”
一旁有部将眉头一皱:“将军,我军主力尚未赶来,仅靠我们带领的这些人马,要想攻下镇江府城恐怕不会轻松。”
“大胆,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部将闻言呵斥道。
此人说完观察博洛眼色,却见博洛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周围,又回过头去望着后面陆续抵岸的船只。
博洛忽然说道:“哈哈哈,我看,很快,镇江府城里的人就会向我们投降了。”
众人皆疑惑不解,博洛却没有解释,原来他事先已经仔细了解过镇江府的两位明朝大员,巡抚杨文骢是个庸才,没有本事守住城池,总兵蒋云台是个十足的小人,狂妄自大又善于见风使舵。
博洛见眼前的这些明军士兵一箭未发便投降了,箭壶中装着没有动过的羽箭,火炮的炮弹和火药还装有许多,自己的部队现在都还没有全部渡江过来,若是这些明军死战不降、不退的话,必定会有许多士卒葬身在涛涛江水中。
如今这些明军如此轻易地就投降了,且这里没有看到蒋云台或者其他品级的大将,博洛断定,既然他们已经渡江成功,镇江府里必有人主动投降。
此时镇江府城里全都乱套了,巨大的炮声将镇江百姓惊醒,包括醉酒的官员和守城将领。
起初蒋云台还不以为意,满口叫着:“区区北蛮,何足为患,就算他们还不死心,我军的大炮必让他们全部葬身鱼腹。”
众人听了他的话,尽管还是觉得不妥,却也没有那么担忧了,但马上就有士兵火急火燎地前来报信:“不好了,不好了,清军已经渡过长江,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蒋云台的酒全醒了,攥着那士兵瞪着眼睛问道:“你敢胡言乱语,谎报军情?罪当处死!”
那士兵哭丧着脸说道:“不敢啊,小人怎敢谎报军情,清军真的渡江成功,兵临城下了。”
“怎么可能?”蒋云台扔开士兵,失态地连连倒退,被一只银酒杯绊倒在地,大喊道:“你撒谎,我军有火炮,威力无穷,清军只能望风而逃!”
“镇守江岸阵地的守军已经投降了清军了!”士兵喊道,心中也感觉难以置信与悲凉。
蒋云台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口中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纷纷告辞离去,不知他们是想前去守城,不给清军可乘之机,还是去干别的什么事。
厅中只剩下蒋云台与杨文骢二人,杨文骢叹了口气,扶起地上的蒋云台说道:“蒋兄,如今可如何是好,没了长江这道天堑,我们如何能抵挡清军的进攻啊?”
蒋云台抬起头与杨文骢对视一眼,良久之后方才答道:“镇江府是肯定守不住的了,巡抚有何高见呐?”
杨文骢看着蒋云台,没有再说话,随后两人分开,蒋云台离开前往城楼去了。
等蒋云台走后,杨文骢立即召集府中亲信和亲人,收拾金银细软等物品,找来自己一手提拔的一名小将,让其带着人马连夜护送自己出城,逃往苏州去了,苏州与镇江之间还隔着一府之地,杨文骢想来自己暂时已经安全了。
而蒋云台去到镇江府城城楼上,看着清军兵临城下,军容严整,军威浩荡,才知道自己从前小瞧他们是多么可笑,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给击败了,看来是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了。
蒋云台贪生怕死,还不等清军攻城,便立即下令开城门投降,自己从城楼上下来,亲自带人脱掉甲胄,列队迎接清军入城。
博洛骑着运过来的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趾高气扬地走到蒋云台面前,说道:“你就是这镇江府的最高统将?报上名来。”
蒋云台弯下腰,低着头答道:“小人正是镇江总兵蒋云台,见过这位……”
博洛仰着头,看也不看蒋云台:“我乃大清贝勒博洛,隶属豫亲王部下。”
“原来是博洛将军,将军实在是能征善战,有勇有谋,难怪能够轻易渡过长江天险,我不如也。”蒋云台拍起了博洛的马屁。
没想到博洛毫不领情,冷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想当年我在关外与你们明军的大将祖大寿、洪承畴、吴三桂等人交手,屡立战功,你们的朝廷当真是没人可用了,竟派你这么个废物镇守长江天险,与我军对阵,我手下的将士们都嫌不痛快呢。”
蒋云台心中恼火,十分愤怒,身体却唯唯诺诺,不敢去看博洛,承受了博洛的贬低与侮辱。
博洛又问道:“镇江巡抚杨文骢去哪儿?”
“杨文骢已经弃城出逃了。”
博洛似乎早有预料,不再追究,安排好随军清官接手镇江府后,派出早在清军入关时就已经投降的明朝大臣黄家鼒前往苏州劝降与安抚诸地,以为十拿九稳,自己则率领军队直取应天府。
南京马士英府邸,这边马士英刚刚拿到杨文骢送来的捷报,想要上奏朱由崧,还没等他动身,清军渡过长江,杨文骢出逃,蒋云台投降,清军占领镇江府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南京城中,一时间南京城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马士英暗骂杨文骢废物,自己不久前才在圣上面前夸口,口口声声说可以占据长江天险抵挡清军南下,竟然这么快就丢了镇江府。
马士英自己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找来阮大钺等人商议,然后入宫求见朱由崧。
出乎马士英等人的预料,朱由崧居然不见他们,这还是朱由崧称帝以来头一次,不过朱由崧也传下口谕,让马士英等人全权负责守卫南京城,抵挡即将到来的清军。
马士英几人商议来商议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们在朝中大权在握,但手底下都没有什么兵权,能够动用的人马不多。
他只能派人前去向黄得功等各路兵马求援,让他们率军勤王,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恐怕不会有人来,各镇兵马各自为战,统将桀骜不驯,不说别的,就是名义上直属自己的几位总兵,自己都管不了他们。
平时这些在外的将领还会卖自己的面子,现在要想将他们召集起来,难于上青天。
马士英思虑再三,只能下令道:“关闭城门,不准进出,所有将士严阵以待,誓死守卫南京城。”
皇宫之中,朱由崧自然也得到了最新的军情,也不管马士英等人的从龙之功,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拒绝了他们的求见。
朱由崧终于醒悟过来,马士英等人根本靠不住,想到清军南下,如此之快就打下了镇江府,深知南京城也守不住了,只能早做打算。
晚上,朱由崧用过晚膳后,传召梨园伶人入宫表演剧目。朱由崧显示出兴致勃勃之状,一直观看戏剧到深夜,一些人以为这位陛下又要荒淫一整夜了。
却没有人发现,朱由崧在子时换下龙袍,身穿寻常宫人服饰,带领内宫四五十人,骑马从通济门离开皇宫,不知所踪。
第二天,天亮后百官入朝,见宫中已经乱成一团,宫女、太监、优伶携带着诸多值钱的物件逃奔西华门,皇宫中哪里还有天子威严?
马士英最先离府上朝,见了这种乱象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