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月靡靡,凉秋夜。
前半夜暖,后半夜凉。
卷风洗地的密林中,裸露的赤褐伤疤破坏整洁的海绿一片。
血腥引来不少四肢着地的“渔翁”,不过蚌鹤的争锋过于震撼使“渔翁”有些惶恐、犹豫、谨慎。
“嗷呜~”
嚎叫回荡在废墟上,试图宣誓主权。
参与者众多,现在的“渔翁”未必不是之后的“蚌鹤”。
所以,能比比就不动手。
一时间,诸多不同的兽吼声在阴影处传出。
也不知不同物种之间是否能够无障碍的交流。
……
远处生灵的生息,如此的亲切。
夹杂其中的轻轻狼吠,宛如侵入夜色的细雨,又如接天的指引渡令。
鼓动着耳膜深入脑部反应区,化作那穿梭于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沉入夏甲的意识深处,寻找着迷失的灵魂。
介于生与死之间,那没有星光的宇宙之内。
那不是黑,只是虚无。
没有任何可以反映的事物。
好似只是过了一瞬,又仿佛从从蛮荒至今日,茫茫渺渺数十万年。
只是重复在无序的杂乱和无际的平面之中,不知多少次的靠近与沉入,慢慢的似乎连下一瞬出现什么都了然于胸。
却没有重复的烦躁与淡漠,只有不可名状的恐惧,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最深。
明明没什么好害怕的,却无法自控。
反复的靠近和沉入,有种墮入深渊之中的感觉,却没有突兀的清醒感。
沉星寂无声,神留鬼门驻。
心深不知处,妖音引天渡。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响刺入夏甲的脑海,带来如剑的光。
沉重的眼皮轻轻合下后蓦然睁大。
漫天星光欺异暗淡牙月,亿万年外闪烁的光尽收于夏甲眼睦,星点耀光点缀碧蓝苍穹。
“咳咳……岚邯老道,死就死了何必留恋这糟糕的人世?”
咳出嗓间粘稠血块,无处不在的疼痛驱散夏甲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悦。
痛不欲生,这个词还真的没有说错。
果然,舒服都是留给死人的。
以头支地艰难的坐起,夏甲依靠着金毛妖猿王腥臭的尸体喘着粗气。
精神世界一片浆糊,岚邯道人的残念也不知去了何处。
丹田受创,腹部模糊,双臂近残,血痂盔甲腥臭粘稠。
唯有冰蓝眼睦依旧湛洁如新。
遍布废墟的妖兽最终聚集在了夏甲所躺卧的坑洞边上,一对对发着赤、橙、红、绿、青、蓝、紫……的眼睦将夏甲包围。
多彩的眼光聚集在夏甲身上,不停的扫视还低声吠叫着,似乎在分赃。
对于妖兽的品种多样化,夏甲忍不住吐了声槽:“你们这是要聚众蹦迪?有营业执照吗?”
嗷~呜~
一声狼吠开启了夜宵的序幕,兽影如海将夏甲淹没其中。
只是这些妖兽有些弱鸡,最强不过辟谷境。
富贵险中求,险是会咬人的。
寒气骤降,一副山海绘卷冬季篇就完成了。
夏甲有气无力的:“到是省了我不少事。”
群兽骤然化作冰雕,突生的变动惊扰到其他的妖兽,一时间废墟内兽吼不断四散奔逃。
妖兽领地意识极强,怕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都不会有妖兽踏足。
妖兽四散后,夜还是夜,空还是空。
夜空依旧,不被任何人惊扰,不为任何人停留。
夜的黑暗逐渐侵蚀、闭合夏甲的眼睦。
再次醒转已是艳阳高照。
眼皮依旧沉重,精神萎靡。
夏甲以残臂支起身子,艰难的引渡法力从储物袋内取出所剩不多丹药吞服。
丹药的效果立杆见影,数个时辰后夏甲便恢复足够行动的气力。
也多亏了昨夜的妖兽冰雕遮去了炎炎的天日,夏甲发自内心的感谢,准备将这些舍己为人的“良善”妖兽安葬在自己的胃中。
以法力化作丝线提起冰雕和金毛妖猿王的尸身,塞进已经满满当当的储物袋内。
离去时,在废墟中发现了那株被切开的灵树,依然坚强的活着就是有些被妖兽啃食的痕迹。
“也是,就生命层次而言,王级灵植跟结丹修士没啥区别。”夏甲感概一声,心情不错。
这身伤也算是值得。
夏甲瞧瞧天日扛树离去,先炼制一件宝物再说,没有宝物傍身真的不安全。
“也不知,杜势待到哪里了。”
杜势待被派去昊然古宗报信,若是能够带回一些被清出的外门弟子,出门历练的内门子弟之类的来坐镇邯城三城。
夏甲便可真的从俗事中脱身,早些归去昊然古宗寻那成婴的机缘。
彻底洗去岚邯道人的残念,以及寻那不知在何处躲藏的天外邪魔。
……
邯城城主府。
寻常有些清冷的院落如今多了些喜庆的红色,大红灯笼高高挂斗大的囍字格外的喜庆。
大红灯笼下,立着一位赤足僧人,中年模样,头顶九点戒疤,衣衫宽松没有其他僧人的严谨。
赤足僧人被那囍字摄取了一丝魂魄,出神的有些木愣。
若当年,李朵遂你未有回头踏岸,而是如同今日般坚定的推门而进,是否又会行上另一条别样的道路那?
“阿弥陀佛。”赤足僧人双手合十,朗了口佛号。
即是叹息,也是遗忘。
“看来这次贫僧是来的巧了。”
赤足僧人取出禅杖、佛珠,整了整衣衫,一步十张进入城主府内。
……
城主府,大厅内。
“欺人太甚!这李顾是在作死,这季劫我虹城的驼队四五次了,连王金石矿他们都敢动。”
咆哮惊吓到那还在忙碌的兰茗,手中红纸都剪歪了少许。
荼字吼出心中的结郁,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拿起清茶顺顺气,手指尖都有些发白。
颤抖的手将清茶溅出少许。
今日是邯城三城的月会,三城的管理者聚集于此商讨事宜。
只是,好像都不在一个频道。
王金石矿矿长杜郎一望着天边,想着如何挑动矿场内三股势力的斗争,不让他们一吃饱了就开始想些不该想的。
还有就是,如何提高一下自己的待遇,毕竟自己也矿场人员的一部分。
这些日子矿工的日子好了,自己也能多赚点了……吧!
他还是有些不敢。
卢布施则盯着兰茗手中裁剪的红纸发呆,思考着如何补偿自己的女儿,还有就是骗她回来成亲。
王钊则站在一旁,以目触地,不参与大佬们之间的对话。
没办法,谁叫他王钊还未有进入辟谷境那。
荼字一边品茶一边咒骂“出洞虎”李顾不是人,一边说着自己的难处,尽管没有人听入脑海。
但是说还是要说的,要显得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是出了力的,荼字自然想亲手宰了李顾,毕竟,丢了王金石自己罪责可不小。
可惜,实力不足。
夏甲不在,现在的三城未必拼的过李顾和他手下的贼寇。
原本这次月会就会以这个节奏走到夕阳西沉,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厅内,风尘骤起,撩起众人的身形,尘埃染了清茶。
赤足僧人从风中踏出,以手中禅杖轻点地面。
“阿弥陀佛。”
厅中众人各自取出法宝,法宝泛着灵光锐利异常,大有一言不合就见血的意味。
“我乃此城城守,不知大师来此有何指教。”王钊长剑指向赤足僧人,语气不善。
毕竟,不请自来,很不礼貌。
“阿弥陀佛……”朗声佛号,赤足僧人正要解释。
卢布施前进一步停在人群中。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卢布施一脸的赔笑,挥手示意三城之人收起法宝,好像那第一个取出法宝的不是他似的。
三城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法宝,看那卢布施如何解释。
见众人激起的情绪沉降下来,卢布施长舒了一口气。
作为三城中商队最多的渡冽城城主,卢布施在眼界和人脉上比其他人都高出不少,他自然认出眼前这赤脚僧人是何人
小梵音寺,缘行大师,有着结丹境的修为。
惹不起!
卢布施问道:“缘行大师,您怎么来了?不知有何指点的地方。”
“阿弥陀佛,贫僧不请自来惊扰扰诸位还请见谅。”缘行言语中愧疚感深深的。
“那里,那里,是我们过激了,还请大师不要在意。”
“就是,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事情而以,人家既然退了一步,那么借坡下驴有何不可?
“贫道此行,是受了方丈的指示,来寻岚邯施主。”缘行道出来意,早解决早回家。
言语一出,众人皆惊。
方丈,驼鹿郡只有一位方丈。
小梵音寺方丈,据说,成婴。
众人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的热切、讨好。
王钊犹豫了一下:“缘行大师来的可是不巧,城主大人外出游历至今未归。”
“这……不知岚邯施主去了何处?”缘行有些心慌,莫非我与此人无缘?
“城主未有交代。”
“何时归来?”
“这……在下也不知。”王钊犹豫了依然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不知道。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
缘行沉吟一下,提起禅杖:“罢了,那贫僧改日再来拜访,今日打扰还请诸位见谅,阿弥陀佛。”
“那里,那里……”
众人笑送缘行。
离开城主府后的缘行行至城外,清水河在脚边流过,噪杂的凡世并未惊扰缘行的心境。
缘行有些不敢置信:莫非贫僧于此人无缘?”
缘行松开手中禅杖任其倒下,来了一招仙人指路,随后朝着禅杖倒下的方位行去。
那是,日出的方向。
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