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滴嗒……
猩红鲜血顺延着马车的边缘流动,在晃动中坠入有些枯黄的草地上。
一名独眼賊匪将伏在马车上的尸体压在屁股下面,以尸体为凳子蹲坐在马车上。
两道交叉的伤疤将独眼賊匪的面容毁去,幸好留了一只眼睛,才让他得以祸害了更多的人。
还真的是天公作不作美兮。
此贼一身墨蓝的绫罗绸缎,做工极其考究,灰黄内衬上的花绣彰显大家风范。
腰间悬挂的温玉足有巴掌大小正面刻着“岚山军”,背面为“二”,一道斩痕破坏了玉佩四周的祥云。
此贼姓徐,单字霄,乃是邯城三城附近山头上最大的落草势力——岚山军的二头目。
“出洞虎”李顾的结义二弟。
徐霄将法宝长刀横于膝上取出一块白色花绣的手绢,轻轻的擦拭并不存在的血迹。
并不是徐霄有什么严重的洁癖,相反作为山贼二把手的他粗犷的狠,身上干净完全是因为压寨夫人多且勤劳。
徐霄特别爱惜自己的极品灵级法宝——修风刃。
这可是他每天辛辛苦苦的劫道,一点一滴攒起来的,足足攒了五年才好不容易凑齐灵石买的。
五年,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吗?
灵酒只敢蹭大哥的喝,嘴馋了自己去抓野兽,除了过冬给自己添置一些衣物其他时候一块灵石都不敢乱花。
每天还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夏天晒昏头,冬天冻烂脚。
人人都说他们劫道的轻松、暴利,但是又有谁知道他们的辛酸苦辣。
首先就是消息,卖消息的要三成利润还不保障绝对的可靠性。
感觉他们才是劫道的。
然后就是不一定打的过,真正赚钱的生意都在大佬们手里攥着,谁敢去撩虎须?
打不过,打不过……
之后就是起早贪黑,那些个商人、镖局、驼队,都精的跟个鬼似的,夜里跑的,顶着太阳跑的,扛着船走一截就下河的……
逮不住,逮不住……
还有就是行规,逢二取一,不抗不杀。
赚的少,赚的少……
自从驼鹿郡最大的草莽势力座山军洗白,成为第四大势力后,在这驼鹿郡里落草就成了一门生意。
都模仿着座山军的建制、作法、作风,有志者要走那座山军淌出的山路,无志者想要拉起一些势力做投名状,去参加座山军混个一官半职的。
岚山军就是前者,至少徐霄是这么认为的。
反复擦拭剑身后将手绢随意丢下,不是自己的自然不心疼。
飘落的手绢留下淡淡的清香,挑逗着徐霄的心神,只是他现在无心去理会那些躁动。
一是成家了,二是最近的形式情况很不对。
直至今天,邯城三城附近山头上落草的势力已经离去的七七八八了,今日过后怕是就独留自己一家了。
毕竟,那岚邯道人已成结丹的消息传出不知几个月了,并且听闻那岚邯道人当场就宰了自己的师弟,狠烈的让人心惊。
绝对的不动则已,一动必杀。
附近横行的老鼠多了,大半是因为这里的猫不行。
岚邯道人未进结丹时,那个落草的怕他?最起码鱼死网破,谁都兜不住。
可惜,这岚邯道人快了所有人一步,相信清扫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这邯城中迟迟没有动静,徐霄的心是过一天怕一天。
徐霄大概能知道猜到这岚邯道人的念头,无非就是手中的刀不快,有把趁手的法宝可避免翻车。
毕竟,这驼鹿郡还有四个大势力。
虽然驼鹿郡地广人稀,邯城三城独处一角,发展潜力不大,但是这些都不代表他们能够允忍岚邯道人继续壮大。
“二当家。”一名麻衣劫匪拖着一位衣着富态的老者来到徐霄面前:“这就这商队的老板。”
“各位英雄好汉,饶命呀,饶命……”双鬓苍白的老者扶在地上,向着马车上徐霄不停磕头,年迈的身体颤如蝼蚁。
“放心,我们岚山军只求财……不杀人。”徐霄踢了踢“凳子”,用手轻轻的在老者脸上拍了拍:“你这伙计不懂事,我就替你管教了一番,你说……我做的对吗?”
徐霄眯着眼,笑的像只狐狸,那腰间的寒寒长刀就是他背后的老虎,惊的老者又是连连跪拜、认错。
徐霄轻视了老者一眼:“切,软蛋。”
一点点零星的反抗让徐霄深感无趣。
不抗不杀。
这不抗……赚的少呀!
毕竟,人死了,货就没人要了。
“走了。”徐霄见手下的人示意,就领着人推着沉沉的车架,带着辛勤劳作的成果离去。
生意嘛,好聚好散。
只是这次就没有逢二取一的规矩了,毕竟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就不能让我多赚点?
至于,商队的死活谁会去理会呐?
徐霄带着人马在山林湖畔中饶了几圈后,直至弦月高悬才回到山寨中。
“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回来了……”
一路上明哨暗哨不断,纷纷出来讨好徐霄被其不厌其烦的挥手赶走。
徐霄的心绪很乱,这几日恐慌充满了心房。
这风紧的时节,应当早日扯呼才是上策,但是大当家李顾却玩起了失踪。
要不是李顾的几个心腹还在活动,徐霄都认为他跑了。
将繁琐的事物交付给自己的心腹手下,徐霄向着一片茅草屋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脚步踏出,却未有落下。
那里有徐霄的牵挂,但是他还有事没做。
“今天要必须做个决定,决不能在这里等死。”
言罢便转身离去。
徐霄准备去大山里找找自己大哥李顾的兔子洞,不论结果如何,明日他都要离去。
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二当家!”
身后的呼喊止住了徐霄的步伐,是一名牢房的守卫。
徐霄扭头问道:“怎么?要你查的事有眉目了?”
几天前,在于自家夫人交谈时,夫人的一句“最近,寨子里好像没那么热闹了。”引起徐霄的注意,便派人查了查。
谨小慎微才能活的更久。
守卫快步向前攀在徐霄的耳边轻言几句便闪身离去,独留眉头紧皱的徐霄站在原地。
“少了二三十人?牢房快空了,大哥的队伍最近都没留活口……”徐霄有了些猜测,只是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徐霄转身离去,在林间飞跃……
……
岚山军山寨西,一处露天山洞内。
红雾缭绕,血红赤水中一道身影静静寖泡着。
只是,池中隐约可见的白骨累累,以及那血红雾气中呛鼻的腥气,显示着这血红赤水可并非是什么善物。
血红赤水中偶有气泡冒起炸开,待水面平静后有一块血痂浮现其中,随后向着水中身影飘去,邻近后爬上身影渗入皮肉骨血中。
这身影正是那“出洞虎”李顾,此时的他唯有半边脸颊还是原貌,呼吸之间伴着些鬼怪低吼声。
在血红赤水边上,暗淡的月光笼罩而下,其中有一靓丽的身影映着月光盘坐,身影模糊,似影似实。
月神教主教,月痕。
似有察觉,月痕停下修炼,身形有虚影化作实体。
抬起俊俏的睦子向着山洞出口望去,脸上薄薄轻纱撩动露出惊世的芳华,令皎月都有些羞颜。
可惜只有一瞬。
“还真是臭,也不知月痕主教怎么忍受的了?”
人未到,声已至。
正是那运乾国的帝君,蓝启。
蓝启以手为扇轻轻扇动,显示着自己对这肮脏之处的不适。
“心静即可。”月痕惜字如金,或者说不想搭理蓝启。
蓝启闻言哂笑一声,意问深长的说道:“我看是习惯了吧,这炼制活人血傀的术法就算是一般的魔门中人都不太愿意,有伤天和。”
“呵……”
月痕只是一声不屑的轻笑,便不在与蓝启言语。
毕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能白手起家拉起运乾国的蓝启又岂是易与之辈。
要比这鬼魅的手段,月痕不认为会比蓝启强上多少。
气氛冷了一阵后。
月痕询问道:“如何?”也是在赶客了。
蓝启闻言面目愁苦:“目标到是有了,只是……”
月痕追问:“什么?”
“有些太猛了,不好搞。”蓝启无奈道。
他是来搬救兵的。
“本主教的事宜已尽。”月痕面无表情,委婉的拒绝道。
不是客道,只是修养而已。
共事了这么久,蓝启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的脾性,来之前便已有预案。
蓝启寻一处坐下,淡淡的说道:“杜势待以到宏泽,怕是这几日便会离开驼鹿郡。”
“杀了他!”冷冷杀意冲开月痕闭合的眼睦。
“哈哈……”
蓝启闻言大笑,笑的狂放不羁,眼泪的洒出几滴,笑声震落几块山洞碎石。
随后冷冷的直视月痕:“你怎么不去?杜势待死那里都可以,唯独不能死在运乾国。若非怕那昊然古宗来人寻迹,我等何须这么大费周章?”
蓝启大手一挥,挥散山洞的红雾以手指着血红赤水中的李顾:“用这等邪祟之术?初进结丹境?跟那辟谷境有何区别?”
一连几问使月痕落下眉目。
杀岚邯道人自是不难,难得是如何抽身,不惹得一身骚。
“带路。”月痕站起身来,走向山洞出口。
蓝启跟随其后。
“你来?我来?”
追上月痕的蓝启问了句没有头绪的话语,却惊动了一旁偷听的老鼠。
正是那岚山军的二当家,徐霄。
蓝启还未来之前徐霄便以来到,被眼前山洞内的情景震慑到了。
正欲悄然离去时看到了蓝启来至,然后就听到些不该听的。
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徐霄知道自己难走了。
拼了!
徐霄心神一定便没命的逃出山洞中,宛如灵巧的猿猴在山林中穿梭。
“我的,我来吧!”
月痕轻转玉手翻出一只白白胖胖的蛆虫,足有拇指粗细,青头巨牙没有眼目。
玉手上的白色蛆虫到是引起了蓝启的注意:“代脑蛊?”
月痕并未回答而是向着代脑蛊啐出一口精血。
沾染精血的代脑蛊不再懒洋洋的蠕动,而是凄惨的尖叫着。
白皙的虫皮被自己的肌肉强行撑裂,裂出两个犹如飞虫薄翼的白皮露出其内的血肉。
代脑蛊扇动白皮缓缓飞去,离开月痕玉手后化作一道流光直追徐霄而去。
做完这一切,月痕擦拭了一下手心遗落的精血。
“走吧?”
“好。”
蓝启此刻才发现,眼前这女人怕是比她师父还要狠,只是不知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