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颠了颠手中的垂杆,吐出口温热的白气将坠下的飞雪融去。
蓝启紧了紧衣衫,并不是因为寒冷,只是因为习惯了罢了。
习惯了自己身而为人所带来的某些习惯。
初冬的大雪将温暖带走,潭水也渐渐失去温度,岸边乍起的冰已经向着中心蔓延而去。
岸边行过的铁靴将初起的冰碎踩入泥水,却也并未有继续前行,只是静静的矗立在岸边,将目光投向潭水中央的两道身影。
蹲坐垂钓的老翁,和那婷婷玉立的身影。
咬了咬嘴唇,他有些彷徨,有些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踮起的脚也被靴底的寒冰制住。
只因面前之人,他的王,他最崇拜、最畏惧的……父亲。
但也不足以阻下他的步伐,那是敢迎百万妖兽前行的步伐。
那翘楚的……
“唉~~”
蓝启以感受到身后的来人,对于来人的止步不前,也是极为的不满。
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哪有老子当年的雄风?
“来了?过来……”蓝启沉下心绪,出声将自己这最疼爱儿子叫至身旁。
蓝启将垂杆提起,取下鱼儿,复还水中。
“这是本道的大儿子,蓝越谅。”蓝启抖去肩头的落雪,以手中垂杆指着踏水而来的蓝越谅说道:“运乾国的下一任帝王。”
月痕看着水纹渐渐靠近,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去:“我们见过,承辙兽潮的时候。”
“只是,他怎么在此?”月痕质问蓝启,同时也忍不住心中疑虑,后跳飞远。
居然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算计!
人数到是无所谓,关键是这算计居然出现了她所不知道的偏差,那么,这偏差可能就很要命了。
蓝启只是轻瞟了一眼有些过激的月痕,便将眼光望向蓝越谅。
他能看到曾经的自己!
只是身在帝王位置,他将一切的情感都隐藏起来。
“如何?”蓝启问,威严阵阵。
“重伤,但应当没死。”蓝越谅跪膝抱拳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月痕一刻也不再待下去,转过身去便欲走入风雪中。
“你若走,月神教灭。”
身后蓝启的言语与一同出来的雪风一般寒冷。
“你说什么?”月痕眉目凝霜,止下身形。
“我准备把脏水泼到月神教身上,当然,如何做要看你了。”蓝启言语淡然。
“呵呵~~”月痕极为不屑,将眼前二人的无耻纳入眼睦中:“此事你们父子也脱不了干系,怎么?被这风雪吹的失了心智。”
蓝启在蓑衣里摸索一阵,取出一张皱黄的纸张飞给月痕。
月痕细细观之,脸色大变:“这……这是真的?”
“如你所见,蟒血上人的通缉令。对了,那上面还有昊然古宗的印戳。”蓝启好意的提醒道。
未等月痕脸色继续变换,蓝启继续言语:“本道人捉了蟒血上人欲献给岚邯道友作礼,祝贺他功得造化,渡劫结丹。”
“不料,路遇缘行大师,得知岚邯道友外出特寻一处山峦将其镇压,等待道友时却发现这处山峦中的山匪竟有异象,嗜血好杀。”
“暗暗查之,竟现月神教的痕迹。月神教竟然想以魔道手段诛杀岚邯道友,嫁祸给魔道修士。”
“我蓝启岂能坐视不管,出手擒拿月神教行事者,月神教教首大人,月痕于町田潭上。”
“却不料,岚邯道友提前回归,还来到此地,遭遇蟒血上人。”蓝启言道此处,抬起睦子,满脸笑意的看着月痕单薄的衣物。
“你说这个剧本,好不好哪?教首大人?”
“你!”月痕大惊失色,倒退连连。
她未有想到,竟然被算到了此处,若是被捉到了,月神教就真的危险了。
那么自己就是月神教的千古罪人。
在昊然古宗面前,月神教只案上浮灰,吹气即散。
而眼前的敌人,蓝启。
那是驼鹿郡明面上的万年老二。
蓝越谅,结丹境初期。
难走了呀!月痕眉目紧皱。
倒退之际,月痕瞟到了脚下的潭水,潭水里竟有数个发光的大字,而周遭的雪也停了。
猛然抬头望去,竟见得一方大印笼罩四方,将町田潭整个遮去。
印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运乾印!”
见得此印封锁四周,月痕渐渐收起四溢的法力,满嘴的苦涩。
从一开始就没了机会吗?
“还记得本道跟你说的吗?”蓝启晃了晃手中的垂杆,一脸的嘲弄:“我等的鱼儿,现在她……咬勾了。”
“谈谈你刚刚说的吧。”月痕将气馁散去,直视蓝启。
“你束手就擒,我少费些功夫。”蓝启抬手下压,天上的运乾印也下压一些,将月痕身躯压弯。
“你……”
以运乾印将月痕镇压后,蓝启卷起衣袖:“走吧!去见见我们未来的……域主。”
“是!父皇。”蓝越谅恭敬的回道。
只是眼光不自觉的瞟向那收回运乾印的袖口,那里面有权利和她。
唉~~
……
邯城,城主府。
“啊~~”一声俏丽的女高音震落窗外枝桠的落雪。
接着一旁被惊到的山君,也叫出了声。
“喵~~~~”
随后便被狠狠的踹了一觉,但没有踹动,它太肥了。
“真是的,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兰茗奋力从山君牌被单中抽出身来,急忙的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
一会还要给大人泡盏清茶送去那,得快点。
昨夜,初夜。
兰茗的门窗被轻轻的敲响,忙了一日的她早早的钻进来了被窝,躲避着突袭而来的落雪
抱怨着推开门窗,却见到了城主大人。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春天。
城主大人来夜袭自己吗?
虽然……但也……
可惜的是,城主大人将一只肥猫递给自己后就离去了。
“唉~~”
少女轻轻叹息,将红粉归于盒内。
天色未明,但,她知晓现在是何时,只因她每日皆如此,未有一日错过。
……
收功阁。
风雪依旧,夜幕微白。
“咳咳……”
猩红绘出的半边八卦阵图也早已变得黝黑,散发着阵阵腥臭。
盘坐其中的夏甲渐渐睁开眼睦,将天边的鱼肚白纳入眼中。
“看,我说过,赢得人会是我。”第一句话便是标榜自己的胜利。
元婴都不能再外界存在太长时间,更不要说那化作妖蟒精血的蟒血上人了,他不遇到阵军的几率,比他活下去的几率都低。
“太上在上……”
压下伤势,夏甲将太上画像前的香火续上。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太上。
但是,这是修仙的世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沐浴更衣,焚香祈福后,在阳光沐浴中夏甲走出收功阁,身后的阵法褪去。
而,那兰茗也早已等候多时,手中的清茶还带着温热,也不知是第几盏了。
山君也不见去向,大概是,还在睡。
夏甲吹动茶盏上白气,将茶水饮尽。
“你去趟渡冽城,给卢城主送封信。”夏甲将一封信落在兰茗端起的盘子上,便转身离去,去特训场地。
阵军也回来了。
……
特训场地。
阵军依旧赤足踩在晶莹落雪上,未有回头,便知来人。
“没死呀?”阵军说。
“还没。”夏甲回。
“喏,你的铃铛,你的树,还有你的敌人。”阵军将缩小的青纹风铃和枯荣留雷树抛给夏甲,还有那血兽李顾,以及蟒血上人。
“这……你怎么把他也抓了?”夏甲有些惊疑,这蟒血上人好歹也是结丹境巅峰修士,怎么就被装进了不足拳头大小的珠子内。
“想学吗?我教你呀!”阵军转头看向夏甲,眼睛眯成了猫,一脸的奸诈。
“不了,等我歃血为身炼成了再说。”夏甲断然拒绝,毕竟这货肯定不怀好心,这般秘法也不那么容易学的。
贪多嚼不烂。
不同于血兽在珠内的狂乱肆虐,蟒血上人安静极了,犹如一只冬眠的蛇沉睡在珠内。
看着完全化作血雾的蟒血上人,夏甲有些恍然。
他说过他是人族,而这些血液中的妖气做不得假,纯粹的妖血。
这其中只剩下蟒血上人的灵魂了吧,那么,夺舍重生后整具身体就只剩下了灵魂是自己。
“跟我很像呀。”夏甲感同身受,忍不住感慨:“那时的你,还是你吗?”
“或者说,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夏甲愣在了特训场地里,静静的坐着,出神的望着雪地里。
直至又有一片雪花坠落。
雪,又开始下了。
“你说,一个人重生后,还是他自己吗?”夏甲问一旁的阵军。
阵军有些愣神,难道……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
“或……或许是吧!或许……”阵军极其不确定的回道,言语中尽是犹豫。
“我认为是的,每天我们的细胞都在更换,直到全部换完。”夏甲以前世的知识,来宽慰自己:“从某种意义讲,十几年前的肉身与现在的肉身,除了基因上的遗传和灵魂上的记忆外,没有一处的相同。”
“所以,不论肉身如何更换,我们都还是我们自己。”夏甲盖棺定论,说服自己。
只是一旁的阵军却不知为何的,哭了起来。
“谢……谢……”终究为将感谢说出口。
而夏甲则是一脸懵逼,她怎么了?我也没说啥呀,就是安慰安慰了自己。
她怎么就?
唉~~算了~~
“你明白了就好。”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夏甲还是接受她的谢意。
“我去疗伤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