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木窗未能完全隔去冬日的寒凉，侵入的寒凉将气氛冷凝。

举目相对，尽皆无言。

二人谁也未曾想过会如此突然的遭遇对方，也未曾想过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还是英雄救美的美好遭遇，若非事从匆忙，未有细细了解，恐怕现在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卢凤次鼓起勇气瞧了一眼，又羞红的侧低下头。

怎会？她怎么会是男的，还是……

那羞红的脸庞看的夏甲有些意动，就跟每天照镜子时的触动一般无二。

而刚刚自己要“偷窥”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这社死的瞬间。

“滚！滚去拿资料。”

欲以愤怒遮掩掉尴尬，夏甲将怒气撒在，言去收拾资料，实际上躲在楼梯口处偷听的杜老头身上。

就你那点敛息术还在本大人面前卖弄。

只听得楼梯里传来一声踉跄，接着便响起踩踏木板的声音。

作为男孩子，不要让女孩子主动。

“鄙人道号岚邯，敢问这位仙子的芳名。”

夏甲试图装的风度翩翩，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小……小女子，卢凤次。”

起风，将挂起水墨丹青撩动，也撩动了在场的心跳。

未有些恋爱经验的夏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冰点。

二人各自羞愧。

“你认识杜老……杜荒。”夏甲为交谈开了个头。

卢凤次俯首，轻言：“常来此地，杜老算作我的老师。”

“你喜欢书画？”

“嗯。”

“……”

自二人互报姓名后，似乎多了些隔阂，反而不如之前熟络。

但也多了几分好奇，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杜荒整理资料的动作很慢，整整用了整个晌午，和晚霞来临前的所有时光。

而，楼下静坐聊谈的二人也聊了一下午，不时地有些笑声传出，多数是些夏甲被各种人误认为仙子的笑话。

杜荒与晚霞同时进入二人眼睦中，杜荒奉上书卷后便离去了，晚霞带来些美好后也告退了。

“我送你吧？”夏甲将书卷收起，柔声问着眼前的可人儿。

这个世界的女子还是比较看中贞洁的，特别是些大家门户出身的，未出阁前不能在外过夜。

这条对于修士自是犹如无存之物，但，何为名门？便是世间超凡之物，在其内也只是凡俗寻物。

卢家的门风也是很严格的。

“好。”

少女颔首低眉，怀中小鹿乱撞。

再次抬起头时，已到了家门前。

那熟悉的门庭是不可能认错的。

卢凤次有些错愕的望向夏甲，眼中净是些不解，这是？

“不足百里，弹指一挥间罢了。待你以后结丹，也可如此。”

有些得意洋洋的话语听呆了一旁的卢凤次，听的她满脸黑线。

半日的相处让卢凤次忘记了二人的地位差距，宛如恋人一般的转身，举起玉手，正要撒娇，却被身后的人……未婚夫婿吻住粉唇。

连一丝挣扎都未曾有过，她便融化在他的怀中。

这世间的爱，很简单。

初见时，他敬，你羞。他柔，你温。

无见时思，见时心动。

聊起甚欢，静默互羞。

小心翼翼，方为爱意。

何况还有婚约。

许久、许久后，卢凤次才推开夏甲，离去。

“明日，枯楼再见？”夏甲轻问。

“嗯。”朱门后，应答声细如蚊蝇。

夏甲转身离去，细品唇舌留香，道心轻震。

虽未有谈过恋爱，但人类基因工程的构建他还参与过不少的。

月沉的档案不厚，记录的事件也不多，三三两两，毕竟是名结丹境修士。

只是说，深得月神教首的信任。

“看来情报也不是很准呀！”夏甲轻嘲一番。

能在月痕被捉之时，被捉她的人提起，看来这月沉配不起月痕的信任。

与卢凤次的交遇耽误了夏甲的时间，因此夏甲只好连夜赶工了。

……

邯城，链火坊。

这是夏甲外出后才兴起的一座坊市，由城主府牵线、出资，由邯城所有的工匠、炼器师组建而成。

这里研究夏甲给予的那篇发电机和电动机，已有些成绩了。

王金石矿的矿石传输带也是出自这里的仿制、改造、改进。

这里会是前世科技的研究、复刻中心。

只是，太慢了。

尽管有着矿洞传输带的前例，也未有多少人将科技的复兴放在心上。

夏甲却也不愿来此倾注自己的前世记忆，他回忆的时候，总会回想起些美好的和并不美好的记忆。

皆是遗憾。

也不想突出自己的特别，蓝启的老谋深算，让夏甲知晓此地能与孙子对线的人都怕是有不少。

夏甲有些害怕，但也不想放弃科技对势力发展的促进作用。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夏甲到是寻到些方法，比如，启示别人……

此时的链火坊依旧灯火通明，一些客人还在与掌柜的讨价还价，工匠们还在连夜赶制一些农具。

明明知道工具对做事效率的提升很有作用，却也不愿去开发科技。

这是固有观念还是愚昧，夏甲并不知晓，他只是摇着头路过每个还在冶炼的火炉旁。

夏甲寻觅着一个合适的对象，以前世记忆、梦里的老爷爷之类方式，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塞给他，接着任其发挥就好。

“啊～～”

一声惨叫在炉火浓郁处传出，一名年轻的工匠，以破旧的衣衫和身形的瘦弱来看，应当是名学徒。

瘦弱的学徒举着与自己身形并不相符的铁锤，一遍又一遍的锤炼着案上火红的矿物，为其提炼纯度。

方才的惨叫，应当是磨破了手掌上的水泡。

惨叫未有惊扰忙碌中的他人，疼痛也未有停歇学徒的动作。

坚韧且固执。

夏甲微微笑起，自言道：“就是他了。”

未有引起他人注意下，夏甲将一块青溃峦石雕刻的齿轮做了旧化处理，轻轻落在瘦弱学徒的脚边，并且用法力轻轻的唤起清风鼓动炉火。

红炭炉火骤起，将学徒的面容与前身覆盖。

“啊～～”

又是一声惊呼，烈火在前，学徒慌忙后撤，在夏甲的引导中被破旧不堪的齿轮绊倒，跌入木柴堆中。

“诶呦呦，好疼呀！啊～嘶～～”

学徒歇了少许，便紧忙从木柴堆中爬出，摸了把焦黑的面容，诉说着身上伤痕带来的疼痛。

眼光小心翼翼的从周遭忙碌的工匠身上扫过，既有些慕羡，也有些谨慎。

怕惊扰到了各位忙碌的师傅们，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城主大人的婚宴只剩下不足七天了，宴席所用的铁器皆有链火坊出产，全部换新的。

“城主大人……”学徒盯着炉火愣了少许，嘟囔了一声：“要是我也能像城主大人那……”

学徒没有在继续言语，反而叹了声气。

虽憧憬未来，却也被现实教训的失了脾性。

夏甲见此模样笑了笑，这学徒和当年的自己多么相像，或许自己找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而是希望自己当年落寞时，也有人暗中赐下些机缘，可惜……

“诶？”

学徒注意到脚边的齿轮，上面还有半个鞋印。

并未有直接弯腰捡起，而是慌忙的扫视了一边四周，确定未有人注意到自己，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有些庆幸，被师傅们发现自己弄脏了铁器，定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也有些惆怅……

没有人，在乎自己。

学徒弯下腰去拾起破旧的齿轮，放在掌心中，以满是补丁的衣袖轻轻擦拭去浮灰。

“这么旧？是哪位师傅的？”学徒靠近齿轮细细观之，接着便是掌心一痛，一阵剧痛。

还未有来将疼痛呼出声去学徒便以倒地不起，昏睡过去最后的一丝眼睦中，那破旧的齿轮宛如有生命一般钻入了他掌心之中。

这是什么？我……我会死吗？娘……

夏甲行走过去，摸了摸学徒的鼻息，确定没有危险后便转身离去了。

若是他依靠着自己的努力能见到我，那么才不枉我给他的机遇。

夏甲给予学徒的记忆仅有一些基础知识，还有自己对前世世界的某些感知罢了。

其余的就看……他的了。

夏甲猛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这名学徒的名字，但也未有多想。

若是不成，不过只是换一个人罢了。

机遇往往伴随着危险的。

只是这次，这名学徒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弱者的悲哀。

夏甲脚步不停，他此行要将此事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也要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

链火坊，后院。

这里是炼器师们的居所，也是炼制法宝的地方，是工匠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行过那道青石门，从此天地皆不同。

居住在主楼的便是这链火坊的主管事，是城中最有名的炼器师，据说曾经面见过城主大人，还被城主大人授以技法。

“杜伽，应当是他。”

夏甲穿透过墙壁进入屋内，便见书案上伏着一个人正在酣睡，周遭的书籍乱糟糟的。

随意撇过，皆是些账本和关于炼器的书籍。

在那糟乱的书籍下，夏甲发现了自己绘制那张设计图，未被书籍压住的地方甚至还有些浮灰。

夏甲摇了摇头，已知这杜伽已是一根朽木，他对科技没有任何的兴趣，炼器才是他的最爱。

收回设计图，将其化作飞灰散于空中，夏甲离去。

此地已无事，自是难留夏甲。

夏甲深深的思考了自己的错误，自己将固有观念的改变想的过于简单了，就像自己认为科技会很有用一般。

自己明明借御着修为带来的便捷，却依旧认为科技可以改变世界。

这便是前世所带来的眼界限制，带来的固有观念。

能改变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至理名言，而是大大的环境氛围。

改变世界然后影响人，比影响人去改变世界要简单的多，最好的开头是一个人因此而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最好是一个穷苦的人，这样才能体现改变的威力，才能让走投无路的人选择此路，选择改变。

不管他改变的时候是否会去改变内心的观念，只要有足够的人因此获利，那么当人数众多时，改变就会深入人心，成为共识。

我们称之为，常识。

不过是固有观念罢了。

人，皆是愚昧者，不能被说服，只能被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