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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止步,王清陆云湘进车与赵平商议。前车之鉴,赵璃此刻乃众人茶后谈资,此番进京若为旁人瞧之,定然再生流言。故赵平躲于车内,进城之后不露半点面相。

行于油石街路之上,陆云湘微觉身冷,不甚自在。帝都繁华,街道行人装束颇显雍容,好似沾染皇气一般的高人一等。

不似南城那般祥和,漫城尽显严穆。赵平刚至城中,欲直奔府衙,王清也有此意。三人行至府外,马车停于远处阴柳旁。赵平本欲下车,王清却生性谨慎,劝他暂留于车。只恐被人识出,而徒生事端。

陆云湘甚为不解,一路上尽闻京中闲言颇多,须得小心,可未曾想严峻到此等地步。

陆王二人朝王府行去,到得府邸近处,却见人流涌动,深巷之中竟比繁华大街还要热闹。陆云湘渐生疑窦,王清却平然自处。只因离京前早已瞧惯了这些流言蜚语,可时日颇久,人流不减却增,倒也生怪。

陆云湘见其镇定自若,平心思度之下,倒也不以为意。一路上早已获晓边阳府的遭遇,事由府起,府外人论频频,自也在常理之中。

直到近了府都,整座府邸被围得水泄不通,围府之人却是圣上贴身御林军士。

路人眺视,乱指点动,言辞讥讽。陆云湘不明所以,王清先之惊异,后之忿然,再之惶惶不安。陆云湘问及何故,王清摇头叹息,未有作答。

陆云湘见其队形阵容,忽记起赵璃曾言,圣上嗤令三月未归,全府下牢受审一事。

见一旁王清惊色,又及问道:“王大哥?这究竟何故?”

王清摇头不敢回应,良久才道:“怕是圣上已然下令全府羁押。”

陆云湘紧道:“不如我去问问路人?”

王清点头默许,陆云湘走进人群之中,礼问一书生样貌之人。那人回言边阳府已被围了五日,陆云湘疑问何故,那人又言郡主曾只身闯府,被御林统军带入宫中,至今未归。

远处柳荫旁,车内赵平扶帷抬视,只觉气氛怪异。忽听车外有人交谈,立时放下布帘避进车里,心中窃急,生恐自身相貌被人识出。车外行人谈笑风生,只听一人讲道:“这边阳王府已被围困五日之久,想必府中丽阳夫人,此刻定是心乱如麻。”

另一人回道:“沈兄说的是,郡主无德,累及至亲,令人悲耻。”

赵平听罢,瞬时青筋微涨,脸色惊红,别帘直欲下车。口中不住碎念,手足慌乱。帘子掀至一半,转念之间,又放下帘布避回车中。

车外二人路经帘前,斜视半开着的布帘,帘子却复而松下,车内之人相貌未显,暗自生怪。却也不过分探查,只扬袖踱走而去。

赵平暗拍胸脯,心道幸好及时放下布帘,不然定要曝露真貌。眼下边府危急,定是圣上已然下令围府,府内情形如何一概不知。璃儿当已归返,眼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百般思绪缠绕心间,一时焦头烂额举棋不定。

陆云湘获知赵璃消息,步至墙边王清身旁,一一传于其耳。王清闻罢脸色稍缓,思来郡主归府及时,才不致全府下牢。眼下郡主入宫尚久,御林未撤必是圣上未有决断,可此番下去却不知结局是福是祸。

便将心中多虑告于陆云湘。陆云湘暂明其意,回说此处不可多留,当寻一客栈打尖,细细商议筹谋一番才行。

王清觉之有理,便随陆云湘赶往车架处。别帘一瞧,却见帘内赵平满额虚汗,面色绷紧。以为方前经过车轿的二位又自回返,便一时慌急。见王清在外问候,才稍稍安定,朝王清道:“怎样?可有探听到甚么?”

王清将方才所晓之事,尽数告知赵平。赵平听罢心下稍松,心知眼前王府无恙,璃儿顺利回京。不过身置宫中,当不知情形怎样。

王清挥鞭驾车,陆云湘骑马在前,三人朝京中僻静之处行去。

京中忙忱,各处人流络绎不绝,三人此刻并不愿过于显眼,车马使于一家商铺。王清身入铺中,花了些纹银,购了一顶斗笠。斗笠下挂有黑纱,可遮人面貌。

三人续自寻栈,停于一家规模尚小的栈外。赵平下车,陆王二人分落两侧看护,既显寻常之态,又有意遮住赵平身影,以便避人耳目。

王清先入栈内,与店家商议完毕,赵平与陆云湘才迈步进栈。王清拿完栓钥,直领着二人上楼,赵平顶着斗笠,行速微快。围桌客人虽暗自生疑,当也未有异动。

进入客房,王清关紧门户,与赵陆二人共坐木桌,皆自稍歇,小声商谈一番。不时,门外敲声传来,王清起身开门,赵平别过身子。

门外店伴端有酒食,欲进屋放置。王清挡在店伴身前,屋内场景尽皆遮住。拿过木盘,令店伴下楼,言托盘稍时自会送于后厨。店伴稍感疑惑,可既是客人所提,也不便多问。于是交了托盘,兀自下楼招客。

王清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将酒食放于桌上,三人将盘内酒食拿出放好。未免店伴前来索要托盘,王清下楼将托盘归还店伴。店伴伸手接过,继续收捡桌上剩食。

王清匆匆上楼,进了屋内,关上屋门。赵平浅笑道:“何须这般谨慎?”

王清回道:“现下郡主回京,只身闹府已被扣于宫内。局势尚不明朗,王爷当小心为上。”

赵平道:“府外甲士看守,只因我未自回返。若我出现在众人眼下,让圣上知晓自也不会怎样?”

王清道:“郡主已然回返,虽不知是否过了三月期限,圣上并未明旨,许是留有余地。如今郡主已回,边阳府仍旧被军士所围,可见事态并不在意料之中。”

赵平沉默不语。陆云湘思之良久,回道:“当下之急需弄清局势,王爷不如书信一封,今夜我偷入贵府,将书信交于丽阳夫人。夫人久居京里,自是清楚这一切的。”

王清大喜。赵平奋道:“此计甚妙!可王府军士众多,陆观主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怎可...”

陆云湘抢道:“郡主乃我知心好友,我自是不会弃之不管。王爷尽管作信,不必顾念其它。”

陆云湘言至于此,赵平也不再多言,视向王清。王清会意,下楼出栈买了些笔墨纸砚及信塞,回屋放于桌上。

陆云湘问及府内布局。赵平回言府内布局深杂,尤其丽阳夫人闺屋,落于府邸正中部位。不论从哪一门进府,都需费时费力。陆云湘不熟路况,王清便建议自己可与陆观主同进府内,为她引路,可保无忧。

陆云湘思忖一二。赵平却一力拒之,只说王清身手不足以瞒过守府御军。陆云湘却道凭己之力,应能带王清进府。

王清又瞧向赵平。赵平却是踌躇不安陆云湘忽道:“府内最近之处是哪儿?”

赵平回道:“自是府中待客大厅了,陆观主问这做甚么?”

陆云湘道:“只是随口一问,或许能让夫人步至厅处,如此便不必寻路。”

王清惊道:“陆观主之意是提先告知夫人?可如何传递消息?”

赵平也有此疑虑,望向陆云湘以求回语。陆云湘道:“眼下当然不知,待我先去探知一二,或许能别有所获!”

二人稍稍落望,陆云湘便拜别走出屋外。

正值午时,陆云湘领了栓匙回屋安歇。王清靠在窗边俯视街道,赵平坐榻低首沉思。

自感多日以来对府中娘子牵挂甚深,肚中万言欲出,临到笔边却无从写来。思愁良久,才蘸墨动笔。

半时有余,搁笔于架,眸光划留于信上。待墨干之时将信卷起,放于王清取来的信笺之中。

王清见其完笔,又见赵平将信件收起,便步至其身旁。开口问道:“王爷,这些时日夫人定当受了不少委屈。可否让陆观主将夫人从府中带出,再与您在此见上一面?咱们见面商议,或许会好一些。”

赵平回道:“倘若能如此那便甚好,可王府岂是那般好进好出的?陆观主一人尚不知结局如何,怎能让她犯险将夫人带出?今夜你得在附近盯紧些,好生接应陆观主才是。”

王清领命,出屋关门回房中休歇。

陆云湘入了房里,却并未午歇,而是迈窗身出,点步飞于高楼。手持玉笛,身姿如幻,街上人流未半点察觉。

半刻未过,便已飞到边阳府近处,停于老墙之上,悉心顾察。细数之下,府门正外约有两百甲士,甲士散落开来,各处相顾。一有异样,不论哪处,其余各处皆能知晓。

不时之间便能赶往增援,每至饭时,二百甲士分作两批。一批前去领宫中小侍送来的御食,并坐于早早搭建起来的灰棚里用饭。另一批继续值守,依旧成多角之势。一有情况,仍然不致慌乱,坚守得备。

棚内军士用过饭后,回岗值守。另一批步至棚内用饭,直至两批军士皆安然用完饭食。几十位宫侍才将剩食放进檀木桶内,拎桶回宫。

陆云湘到时,府外甲士正于棚内用饭。点足几步,又至府门侧边察览,绕府一圈,竟未有一处防守稀薄。

府外除看守的二百甲士之外,另有一百巡逻军,分十波巡视,终日列队离府十里绕府督行。

陆云湘待于一处仔细算过时辰,每隔小半刻,便会有巡逻军到来。欲进入府内,须得在半刻之内行十里路程。

若当白日,在这府边走动,自是无碍。虽有巡逻军到来,但只要安守本分,不做异举,便会无事。

可一至夜里,若府外还有人走动,就会被当场擒获送往地牢待上五日,方可放归。这些门路消息,是从府外路人,再加自身观判而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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