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事或许只是一个开端,可这已是一个不祥的信号,当今的那位已经不相信他们这些前朝遗族了。寒风吹过,他不住的咳嗽起来,赶忙转身向屋中走去,近年来,他的身体变得孱弱了,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健壮身躯。
“家主,小心风寒。″身后传来声音,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男子急匆匆敢来,尽管穿着下人的衣服,但他的身上却有一种领导者不怒自威的气质。
“刘福,你来了。”姜云转过身来,目光幽幽的,“家中现在怎么样了?”刘福沉默片刻,答到:“不好,现在家中上下都很惊慌,其中家丁已逃走七八个了。”
姜云听见此言,沉默不语,然而他微微捏起又放下的拳头却显示出了他的愤怒不甘与无奈。刘福敢忙跪下道:“属下管理不利,请家主责罚。”
“不,这也是难免的事。”姜云摆了摆手“刘福,你不必如此,你跟了我亦有三十来年了,从我还是弱冠之年,你便是我的书童,我心中一直未将你当下人看待。″
“属下得家主信赖,才得以获得这个位置,因此属下万万不敢居功。″
“我能信任你吗?″姜云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视着面前低着头的刘福。“家主请吩咐。″刘福将头压得更低了。死一般的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周围只剩下了秋叶飘落的声音,过了不知多久。姜云才开口,仿佛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老祖来消息了。”姜云说道。短短六个字,在刘福听来却犹如惊雷,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姜家的意义。
“老祖还活着?″刘福的声音充满着颤抖。“没错。″姜云轻轻点头。“确认了,信纸上的手印与家中祖庙中供奉的黄金手印一样。纸还是新的,应该是真的。″
“那长生之法……″刘福喃喃道。姜家老祖,一个存在于传说的人物,前朝大齐王朝的开国皇帝,有详实记载的长生之人,据说他活到八百岁,面貌依旧像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可在他八百岁那年,他只留下一枚金色手印和一封传位诏书便悄然离去。无数人认为那是一场由东宫发起的阴谋,朝中上下暗流涌动,数位藩王起兵叛乱,可就在叛军合流时,一位高手闯入大帐,一众叛军头领尽遭屠戮,他离去时,也留下一封诏书,诏书上只有六个字:“违朕诏命者,诛。″至此,叛乱结束,新任帝王的正统得以承认。
直到现在,秦王朝建立。依旧有人认为那位前朝老祖还活着。
姜云一念至此,又忍不住叹息,姜家老祖开创了姜家的辉煌,却又为姜家留下了莫大的隐患。长生,一个多么引人注目的字眼,历代帝王,登临九五至尊位却对此充满向往。当朝开国皇帝之所以留下他们这些前朝皇族并予以封侯就是因为想要图得长生。现在姜家之祸亦是因为这长生之事。
成也长生,败也长生。
“老祖还在,那么当今陛下所求长生之法也有了眉目,家主,姜家有救了。″刘福激动的说道。
“你真以为当今那位想要的真的是长生吗?″姜云皱眉道。
刘福不禁愣住了,“这,可,陛下若不想求得长生,为何要限我们姜家百日内寻出长生之法。”
“哼!借口,都是借口。″姜云冷哼一声,随即脸色又黯淡起来。“当今的那位并不同以往,那是一位明君。秦朝自开国皇帝以来,都信奉长生之法,因此命我等建立求道宫,四处遍访我家老祖的消息,所花钱粮,不知几何,同时也造成了国库空虚,军备松驰,朝廷上下,冤声载道。″说到此处,不禁一顿,“如今的那位想要革除弊政,首先得让满朝怨气得到宣泄,而我们姜家正好成为这庞大怨气的宣泄口。″
“陛下隐藏的非常好,从他登基开始,他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将天下遭灾的舆论往我们姜家上引,并不断削弱求道宫和镇国候府的权力,直到昨天,他才真正露出了对我们姜家的獠牙。″
“属下愚钝,未能察觉。″刘福再次将头低下,眼神却闪过一丝精光。!
“当今皇上肯摒弃长生之道,一心为万民谋利,实在是天下之幸,社稷之幸,亦是我姜家之大不幸。″姜云忍不住发出感慨。
“家主,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刘福问道。“开启族会吧。″姜云缓缓道,又似想了一下,补了一句。“在祖地。”
刘福心中发颤,在祖地开启族会,一般要事关全族命运。上次这种会议是在两朝交替之时,那次会议做出了将皇帝之位禅让给赢氏一族的决定。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刘福心中想到,不禁动起了心思。姜家祖地,乃前朝帝王墓葬之所,埋葬了前朝从第二代到第三十一代皇帝。第三十二代皇帝在祖地告祭并禅让于前朝北州兵马总司嬴离,嬴离念及禅让之功,封其镇国候并将姜家祖地封给姜家,然而却禁止姜家再有人葬入此地。姜家人忌讳此地为前朝帝王陵园,恐遭人非议,因此很少踏入祖地,连祭祀之事也是在新墓举行。
祖地之内,姜家众人进入祖地南向的祭庙中,尽管长时间未曾打扫,祭庙已落有许多灰尘,可众人却浑不在意。
祭庙内有一方形石桌,姜云居东坐,姜家各脉领头人依辈分按南北西方向入坐。刘福靠着姜云侍立。听了姜云的诉说,姜家众人大多面色凝重眉头皱起。
这时,一个正坐南向身着红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出声道:“子尘,你能确定这封信真的是老祖所书?″此人说话间并未行礼,眉头轻挑似笑非笑的望着姜云。
姜云不以为意,因为他深知他堂兄向来如此,起身回礼道:“我并不能保证这封信的真实性。但这信纸上的手印,与宗族祠堂中的金印掌纹完全吻合,并且根据信纸的老化程度来看,这纸乃三个月内所制。我只是根据以上事实进行判断,这信有极大可能是老祖所书。″“书信亦是可以仿制,万一有贼人偷入祠堂印下掌纹,借此图谋我姜家如何?″姜宇依旧不依不挠。
“祠堂有家族族卫看守,寻常人定是无法进入,至于那些高手。″姜云苦笑了一声,“我们姜家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姜宇听到此处,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这信中所言,老祖现在幽州白雁山中,让我们去寻他。可自从宫中下来命令之后,我姜家中人都由黑冰卫严密监控,不得随意走动,连此次会议也是向陛下请示后才得以举行。估计在座各位中……″
“有绅,慎言。″姜云对着北向那站起说话的黑袍青年喝道。这青年名为姜洹,是姜家有字辈中的领头人,面目清秀,作风正派,常被人称赞。可现在他目光直盯着姜云,毫不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