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布谷告诉黄鹂,让黄鹂告诉鸽子,让鸽子告诉喜鹊,让喜鹊告诉大雁,让大雁告诉百灵,让百灵告诉画眉,让画眉告诉犀鸟,让犀鸟告诉鹦鹉,让鹦鹉告诉凤凰……血滴子来拉!血滴子来拉!血滴子来拉!第一滴血:赤腹山雀。”
凤久第一天踏进这片神秘丛林的时候,一只不知名的雀鸟急促地飞到她的肩头,冲她咿咿呀呀地怪叫着。然后,这只雀鸟忧伤地看了凤久一眼,拍拍翅膀,十万火急地从她眼前飞走消失了。
能听懂禽言兽语一点也不奇怪。在雪山上习武时,师傅神鼎不仅教授她八卦掌、无影拳、流星锤;还有中药、保健、针灸、医理;还有奇门遁甲、法天象地等武林神功和杂学。
有一天,师傅神鼎把凤久叫到内室,手托一颗药丸般大小的红色宝珠,神秘地对凤久道:“吃下它!”
凤久依言吃下红色宝珠,奇怪的事情瞬间发生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门外飞进来两只欢快的燕子。燕语啾啾,分外伶俐。凤久把它们的歌声听得清清楚楚的。
“唉,俺都有两天没吃上骨头了。”大黄摇头晃脑地走过来,舔舔凤久的脚,嘴里嘟噜着。以前大黄也经常舔凤久的脚,可是凤久从来不知道它是想啃骨头了。
“唏唏唏,难闻死了,讨厌死了。”,大黄走过时,呼呼的风声带翻了地上一盆娇艳的鸢尾草。鸢尾迎风摆动时,凤久听到了它们清晰的抱怨。
一鸟一虫,风振有声;一花一叶,嫣然自喜。所谓的万物有灵,不过如此。
而凤久庆幸自己,她从此以后,内心拥有了一颗澄彻灵性的宝珠。可以轻而易举的统驭六界,聆听万物。
那只奇怪的雀鸟,像一阵风般飞过去了。
忧伤?想起雀鸟望向她时,那种奇怪的眼神,凤久心中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会体会到忧伤呢?凤久略微停驻下探询的脚步,扪心自问。
是因为一夜之间丑陋不堪的容貌?是因为持续不断永无休止的疼痛?是因为师傅和天狼的倏然离去?还是因为远离强壮盛大的九天家族?
对,是九天家族!凤久突然泪目,那是她所骄傲的家族力量,是不可战胜的!
熟悉的一切莫名其妙间全部丢失了,新来临的一切像梦境一般,如此陌生而又如此沉重,让凤久触摸不到一丝温度和真实,亦不知将此心安放于何处。
密林。凤久望了一眼这浓重的密林。她加快了脚步。她希望尽快地走出这片透着奇特诡异的地方,解开内心深处的诸多迷惑和死结,找回她所热恋和向往的一切。
抬起头,林间的迷雾越发浓重了。凤久穷尽目力,只看得清前后四五米远的地方。
阳光很稀薄近乎神隐。林间的竹子是聪俊挺拔的绿,在迷雾中有一种朦胧之美感;地上是各种数不胜数的蕨类植物,潮湿的感觉犹盛;再拔开几丛紧凑茂密的灌木,紧走几步。脚下突然间感觉滑溜溜的。一低头,一只山野间休憩的麂子被凤久踩到了肚皮。互相惊诧间,凤久骇得倒退几步,而那只麂子,亦如惊弓之鸟般弹跳着跑开了。跑进了一团迷雾中。
迷雾太过深沉。为避免迷路,凤久把随身携带的佩刀用上了。每经过十棵竹子,凤久就在上面刻一个数字,标一个“凤”字,缠一根竹枝。结果走到数字“一百”,凤久感觉有点疲倦了。她回过头,开始往回走,想找到数字“九十九”。结果诡异的是:凤久看到的最近的数字,是“一”。
那些中间的竹子呢,都到哪里去了?走了这么大半天,难道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成?
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凤久强抑内心的惊恐,决定再试几次看看。
第一天是向东走。未来的三天里,凤久分别向西、向南、向北三个方向,依次按照第一天的方法,标数字,刻名字,缠竹枝,各走到数字“一百”。再往回找数字。凤久看不到“九十九”,只看到最初的一个“一”字。
到第五天的时候,凤久仍在原地不停地打转。明明就是一直在往前走,怎么走来走去还是回到老地方呢?
凤久感觉太奇诡、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到第六天的时候,凤久索性放弃挣扎,不走了。她想停留在原地,静静地思索片刻,好好地整理一下被复杂的林间乱象,搞得同样纷繁复杂的混沌思路。
白天就近打几只山雀,晚上点起一捧篝火。这样的日子,清苦、孤独而温暖。
在篝火边和衣睡下的时候,凤久常常想:今夜,让我做一个香甜的好梦。在梦里忘掉一切的痛苦和不安,让崭新和秩序快点到来。
有一天,凤久在林间休憩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的凤久,变成为一名娇艳欲滴的睡美人。突然,一只猎豹、一只野狼来到了她的身边。
它们叼起沉睡中的凤久,把她放在一只柔软的毛毯上。然后,一人衔起毛毯的一只角,朝森林中的某一个地方走去……
等凤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正躺在竹林中的一片沼泽旁边……
凤久正在迷迷怔怔,似梦非梦之间,沼泽地水响之处,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人头。
是一个背对着她的女人。
她怎么会生活在沼泽地里?凤久正在胡思乱想,那个沼泽地里的女人转过身来。
这个女人,她有一双十分犀利可怕的眼睛,眼圈周围有一圈熊猫黑;她的头发是火烈鸟的红色,全部卷成一串串的脏辫;她的每一个指甲,都三寸来长,像艳丽红唇一样,涂着鲜艳的蔻丹;她穿的衣服上面,有奇怪的祭司图案。她一说起话来,凤久感觉四周的竹林都苍白了,冒着沁人的寒意和冷气。
“叫我水母祭司。”这个女人的话语里,隐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和威严。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带我来这个鬼地方?”凤久一下来了气,大呼小叫起来。
“到我这里的人,都享有尊贵的礼物。一个戒指,一面幻镜,你选哪一个?”水母祭司不理凤久的激愤,冷若冰霜地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个坏蛋!你滚蛋,你放我回去!”,凤久平生最讨厌被人拘束、差遣。这个女人一见面,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让凤久心中好不反感。
“一个戒指可以套牢你,给你带来丰盈富足的生活;一面幻镜可以让你看到前生后世,几辈子都看不到的四海八荒,奇谭怪闻;八族荣耀,烟光水色。”水母祭司不理凤久的激愤,慢条斯理地道。
“甚么破戒指,甚么臭幻镜!我都不想要!我讨厌别人控制!我只想回家,回家,回家!”凤久对着水母祭司拼命地摆手、摇头,大声呐喊。
一边说,一边骂,凤久一边拼命地转动着脑瓜子。她瞅准机会,就想逃离这片黑暗的沼泽地。
刚转身逃跑没到十米呢,水母祭司身形暴涨三尺,手臂像一条灵活机变的长龙般,一下子把凤久半截身子掐住了,并且卡得紧紧的。
“把我放下来!把我放下来!你这个坏蛋!”,凤久坐在水母祭司的钢铁手臂上,感觉自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
“你会不会捏死我?我可是个大好人!我可是个大好人!”,虽然身处危难中,凤久仍不改彪悍本色。她立起身,叉着腰,冲着水母祭司拼命地咆哮着。
“大好人?进了这片密林的,无所谓好人坏人!只有利益、争斗和纠缠不休的敌人!”水母祭司恶狠狠地道。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凤久拼命地摇头、挣扎。最后,凤久感觉到累了,她就哭泣起来。
对,哭泣会让她的心情好受很多!
“进去吧。”在凤久哭泣的时候,水母祭司毫不犹豫地把凤久扔进了幻镜。
“坏蛋,你为什么莫名其妙把我扔进这个镜子?”,凤久真是太伤心了。
“不为什么。你擅自闯入了这片密林,就要接受我们的惩罚,这是森林中的生存法则。”,水母祭司冷酷地道。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凤久把头探出镜子。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一把掐死这该死的水母祭司。
“最少……三年吧。在幻境的磨砺下,你可能变成一个最坏的人,也可能变成一个最好的人。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你可能侥幸生还,也可能不幸死去。一切全在你自己的选择。”,水母祭司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想,我不想!”,凤久在幻镜中,哭得稀里哗啦的。
“哈哈哈哈哈……”,水母祭司吐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笑,然后把幻镜朝整个天空中一抛。
最后一刻,凤久看到水母祭司的头,从沼泽地里慢慢神隐,沉没不见了;而当她抬头望天的时候,她感觉:森林中的迷雾,更诡异浓烈了;森林里的天空,更阴郁低沉,更黑暗无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