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鸣本就已经有些力竭,随着烟雾将他团团包裹住,他的感官也变得越来越薄弱。
朦胧中一支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从众宇集团的大院里解救了出来。
踏上高墙外的草坪,姜鸣还没有失去意识,也反应过来是眼前这个正拽着自己奔跑的人救了自己。
他们跑到不远处一家早已歇业的酒吧门口,那人伸手掀开卷帘门,把姜鸣粗鲁地拽了进去。
酒吧里的光线很昏暗,只有后门处一扇很小的窗户里透进了些许光线,这点儿光线完全不足让姜鸣看清眼前人的样貌。
不过就算光线充足,姜鸣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当他们走出后门时,姜鸣发现这人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头巾很长,把眼睛和鼻梁捂得很严实,眼前开了两个很小的孔洞用以视物,嘴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口罩。
这身打扮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姜鸣强忍住了心里的笑意,感激地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您的样貌,好让我日后报恩。”
那人把目光从眼前的两个小孔里投出来,在姜鸣脸上停留了良久,然后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银林现在很危险,快点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就像嗓子里挂满了细沙,干涩而又嘶哑,甚至听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
姜鸣还想继续追问,但眼前的人并没有给他机会。“他”转过身,飞快地冲进了酒吧外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在“他”消失之前,顺便将一个很小的纸团丢向了姜鸣。
此时的姜鸣身疲力竭,没办法追上那人继续刨根问底,于是他捡起掉在脚边的纸团,缓缓打开。
纸团上只有很简单但又让姜鸣心惊肉跳的一行字:“凌盈有危险,速去营救。”
虽然凌盈与姜鸣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但这个女人曾不求回报地帮助过他,又是唐璃的朋友,更何况这位刚刚救了他的人也是这么要求的,无论从哪方面看,姜鸣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现在无法与唐璃他们取得联系,那就走一趟北城吧。”
刚想到此处,姜鸣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是他从小岛上的通讯器旁拿来的。
姜鸣拿出手机,苦涩地笑了笑:“经历了一场恶战,这手机居然完好无损。”
会把电话打到这部手机上的人,除了那个神秘的雇主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姜鸣打量了一下四周,走进了一个虚掩着门的小煤房里接通了电话。
“金先生办事真是效率,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别卖关子。”姜鸣压低了声音说。
“总是这么凶巴巴的,也不顾及一下人家女孩子的感受。”女人的声音轻柔妩媚,听得姜鸣有些难受,就想直接挂掉电话。
“先别急着挂电话,金先生。尾款我已经打到您的卡里了。不过我还有一个人要杀,您看能不能帮我顺便处理一下,这一次的酬劳比上次还要高呦!”
姜鸣没好气地说:“你要杀的人怎么那么多?我可不是你用来杀人的工具。”
“我怎么敢把金先生当工具呢,合作嘛,合作而已。杀这个人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也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正符合您杀人的标准,又有不菲的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姜鸣略微沉思了片刻,回应道:“我现在有事在身,暂时不会接其他任务了,有什么问题,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再说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件事并不着急,等金先生忙完了再联系我。不过这一次先生如果完成了任务,可否到我的小居一叙?”
“抱歉,我没那个兴趣。”
“难道金先生对我的身体一点都没兴趣吗?不想看看没穿衣服的我是什么样子吗?如果这一次先生依然不愿意赏脸,那只能我去找先生你了,好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女人的话越来越露骨,听得姜鸣在电话这边面红耳赤。
不过他确实好奇这个女人的身份,她似乎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雇凶杀人,反而更像是一个布好了局的对弈者,正在有计划地除去棋盘里的每一个棋子。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想要找我的话,欢迎你来北城,不过你可别指望能找到我。”
电话另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姜鸣挂了电话,刚准备推门离开煤房,忽然看到门缝底下多了一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影。他屏住了呼吸,安静地退到煤房的另一边,探手轻轻地打开窗户,越窗而走。
这一次姜鸣没有选择从机场离开银林,因为那里必然已经布下了重重戒备,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
云河始于银林市以西的高原地区,途径两省,在经过银林市之后汇入黄河。黄河沿着银林市一路向东,直接汇入大海,总长五千多公里。与它的支流不同,作为主干道的黄河,常年汹涌澎湃,巨浪滔天,比起漫无尽头的大海亦不遑多让。
银林市境内的黄河,宽约四五百米,流域面积极广,若想在河面设置关隘,几乎无法实现。
不过警方并不担心姜鸣会驾船逃走,因为在银林市的省界线附近,有一处堪比地狱的浪区,这里的巨浪常年翻滚,犹如一道铁闸般紧紧地锁住了黄河上游的交通。
每年,在这里丧生的渔夫船只不计其数,久而久之,银林市从古代传下来的渔业逐渐没落,这里便成了一道只能用来观光旅游的风景线。
姜鸣会驾船,也会游泳,不过那都是在海岛上学到的。如果把海岛附近的浪涛拿来与这段黄河相比,就像如履平地一般。
不过为了逃避全城的缉捕,姜鸣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从这地狱般的江水里走一遭了。
姜鸣沿着城西的土路,走到之前住过的那片耕田附近,在庄稼地里绕了一大圈,才到达了东北边一处简陋的出船口。
远远望去,江岸上只停了两三艘破旧的帆船,船上的白帆都收了起来,河岸边几个船夫正悠闲地钓着鱼。
“老大爷,我要租一条船去山东,哪位愿意把船租给我?”姜鸣走过去,十分客气地问道。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转过脑袋,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我要租一条船,请问……”姜鸣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如果你要下黄河,别说是去山东,恐怕还没出银林,你就去见阎王了。”
姜鸣紧锁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没关系,这个我并不担心,只要你们能租给我一艘船,或者卖给我也成。”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姜鸣,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其中一人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除非你自己会开船,不然我们可不会跟着你去送死。”
姜鸣微微一笑,从他在巷子里找回的吉他包里摸出了五叠钞票,走上前递给了老头:“这些钱应该够了吧?”
老头瞅了瞅自己那艘随时都会被风吹翻的破船,眉开眼笑地说:“够了够了!不过小伙子,我劝你还是消了这个念头吧。我从小生在黄河边,还从没听说有船能从黄河里安然无恙地离开银林呢。”
“多谢!”
姜鸣向老人抱了抱拳以示感激,然后果断上船,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