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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白帆沿着云河的水流,缓缓飘进黄河。起初,江面上风平浪静,两岸的柳树随着轻风微微晃动,仿佛在为姜鸣做最后的饯别。

可当小舟飘出两三公里后,江面忽然有一个明显的坠落,河床逐渐下沉,随着河床一起下沉的,还有水流和小舟。在这之后,水流的速度急剧加快,连带着帆船一起,在江面上急速地飞驰了起来。

此时的风向正好是从河的上游吹往下游,所以姜鸣早把船帆收拢,不然小舟随时有可能被江面的狂风吹翻。

小舟在水流的引领下又行了数十公里,前方的江面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就像银林市夜晚的云河一样,被一层茫茫的白雾所笼罩。不过与云河河水蒸发形成的雾气不同,眼前的朦胧是由无数的浪涛和水花组成,它们向空中不停地渐起两三丈高,远远望去确实与雾气无异。

姜鸣虽然自幼便生活在银林,却从没有机会看到眼前这大自然赋予的奇观。即使他经历过无数生死波澜,却依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他紧张地皱着眉头,对自己轻视了这条母亲河而感到十分懊恼。

可事已至此,姜鸣已经是骑虎难下,没有再容他反悔的余地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江岸,距离他最近的登陆点也有近两百米,在没有风向的支持下,想要上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在姜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高达数丈的巨浪借着河水的流动,带着百万雄师的气势向他急速靠近。姜鸣见势,慌忙撑起船帆,待船帆吃足了身后的狂风之后,小舟迎难而上,决定与这巨浪决一雌雄。

姜鸣飞身跃上船杆,把船帆顶部的绳索扯了下来拉到船头,紧紧地系在自己腰间,两手用力抓住船头,防止桅杆被巨浪击断。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滚滚巨浪已触到小舟。

霎时间,姜鸣眼前如入深夜,强劲的冲击力拍打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口鼻眼耳尽数堵塞,仿佛死神开始收割战场上的灵魂。

姜鸣在巨浪的冲击下坚持了不到两秒钟,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腾空而起,直向船外飞了出去。好在他腰上系着绳索,身体只在空中打了个转,又直挺挺地跌落在桅杆底下。

姜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江水冲出来了,但为了活命,他仍然紧紧地抱着桅杆,不敢松动半分。

帆船就这样在巨浪里不知翻滚了多久,周围的惊涛骇浪终于渐渐缓慢了下来。黄河上飘着一条只剩下船板的小舟,静静地随着江水向东游去。

姜鸣躺在已经断裂的桅杆旁边失去了意识,船板下一个平底锅大小的孔洞正在汩汩往小船里渗水。随着船里的水越积越深,小船的船身正一点点沉进河底。

就在姜鸣的身体马上要和小船一起消失在江面时,一支黑色的大手忽然抓住了姜鸣的后领,一把将他提上了另一艘船。

这人见姜鸣腰上还缚着船绳,想也不想直接用双手抓住两端,微一用力,那根堪比胳膊粗细的麻绳登时从中间断开,随着船骸一起沉入了江心。

姜鸣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很像深夜,但又有渺渺白光在身边闪烁,似乎更像是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

姜鸣刚要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房间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和房间一样漆黑的人。他的身后明明光线十足,可姜鸣却看不清他的五官,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待那人走到姜鸣面前问道:“你醒了?”他也依然看不清这人的面貌。

姜鸣心想是不是自己在巨浪里伤到了眼睛,导致自己对颜色的分辨能力下降了。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当这个人点燃了屋子里的油灯时,姜鸣终于看清了。原来在江上救下自己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黑人,还是那种不带半点其他色调的黑色。

姜鸣做在床上傻傻地说不出话来,这黑人刚才应该是说话了吧,可我一点也没听出来他是个外国人,这黑人的中文水平也太好了吧,还是在这荒郊野外生活的黑人。

“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怎样,这个黑人总是救了自己,坚决不能有种族歧视,该表达的谢意必须要有。

“嘿!瞧你说的,救就救了,还谢上了,不客气不客气,路见不平是我的人生格言。”

听着他字正腔圆的中文,还带着一点儿地方特色,姜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两个本国人生下来的基因变异人。而且单是这一句话,姜鸣就能确定,这个乌漆嘛黑的人,绝对是个话痨。

“呃……请问,我们现在在哪?”

“别请呀请的,听着怪别扭的,有话好好说。这里是蒙古边境,放心吧,安全着呢。”

黑人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条巴掌大的鲤鱼,仅用双手就把它撕成了几片,然后装在盘子里递给姜鸣:“我自制的生鱼片,你尝尝看。”

姜鸣呆呆地望着黑人,震惊于他双手的力道。一条连着骨头的整鱼,就这么被他徒手轻易的撕开了,就算强如金承佑,恐怕也难以做到。

“你的力气可真够大的。”姜鸣发乎自然地感叹道。

“哦?小意思,我是没遇到过日本人,不然随便就可以上演一幕现实版的‘手撕鬼子’。”

“你不是本地人吧?”姜鸣似乎被这个人的言行雷到了,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我是美籍的肯尼亚人。”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小谢’,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不过我更希望你在后面加个‘哥’。”

姜鸣点了点头:“小谢哥,你好你好,我叫姜鸣,救命之恩小弟铭记在心。”

小谢豪气干云地把手一挥:“客气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他突然起身跑到门外,把一只黑色的吉他箱提进了屋里,问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你的?”

姜鸣大喜,疯狂地点头道:“是我的是我的,小谢哥实在是太棒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星。”

这一次小谢却没有表现得很活泼,他用右手撑住下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思了良久之后才抬起头问道:“你姓姜,你和姜毅是什么关系?”

忽然听到父亲的名字,姜鸣为之一愣,紧张地问道:“你,你认识我父亲?”

“什么?你说姜毅,姜毅是你父亲?”

姜鸣点了点头。

小谢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怪不得看你小子有几分面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鸣被他的举动吓得打了个激灵,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黑乎乎的人自娱自乐,而自己就像手里捏着马戏团票的看客,只差一道用以捧场的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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