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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明晃晃的书房内,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摔碎了价值不菲的琉璃盏,茶水混着绿叶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

“欺人太甚,不就是个老东西吗,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钟天王了?”

送茶水的女仆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是刚入府没几日的丫鬟,早就听说那庆城城主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猪妖,现在一看他炸毛的模样,的确有几分传言的味道。

“关键是那个姓沐的小子说了谎话,才惹得钟老爷子当面施压。”

刘成望脾气暴戾,这是城主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见到刘成望这般震怒也不敢触其眉头。

“那个被拖出去的死狗怎么说?”

刘成望呵斥道。

“拒不改口,也不知道那个姓沐的小子用了什么邪门手段,在他身边转了两圈就把人给迷惑住了。”

刘志咬了咬牙,回想起了刚才那绑在绞刑架上宛如死狗的干瘦男人。

“不简单,果然不简单。”

刘成望徘徊了两圈,愤怒的情绪暂时被压抑住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们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信任给弄崩盘了。”

刘成望分析道,“那个钟老头的眼里只有他的公主,我们说的话他一概不信,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呀。”

“那……”

刘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婢女见到这一幕,脊背直冒冷汗。

“不行,消息虽然封锁住了,但还是有可能传到温国,而且现在动手我们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刘成望眼神阴狠,“本想着借着此次的机会给你凑成一桩姻缘,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晚上给那个温国公主的厢房外增加护卫,再将消息散布给那群家伙,逼他们早点动身。”

刘成望捏着婢女的下巴,硬生生地抬了起来,他油腻的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到时候在路上,想杀他们的人可多了去了……”

……

钟离乾住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院里的建筑比较老,听说以前是个炼丹房,地段比较好,能够聚集灵气。

老人没有挂灯笼的习惯,只是点了两盏油灯,不大的屋子倒也能照的亮堂。

“砰砰……”

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进来吧。”

老人闭着眼,端坐在坐垫上,像是在打坐。

“咿呀……”

老木门常年没有休整,推拉的时候经常会发出这种因为摩擦而产生的噪音。

“您找我?”

少年看到老人的对面也放着个坐垫,想也没想就坐了上去。

“明明是你来找我的,为何要说是我找你?”

老人仍旧闭着眼,只不过他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

“晚宴结束的时候,你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我猜想你是想跟我说些设么,但碍于场合,就没有过多表态。”

沐清水的推测一向很大胆,就算他搞错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就像那日在破落峰上,他要不是厚着脸皮留下了,也就不会悟得龙吐息的第三重了。

不论是做人还是修仙,都不要过于瞻前顾后,不然机遇在指尖溜走了都可能不知道。

“好小子,不愧是千重门的弟子,的确机敏过人。”

钟离乾大喝一声,突然一掌拍向了沐清水。

纯正的罡气以手掌为中心,扩散出一道道涟漪,沐清水的小腹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后便涌出了一阵阵暖流。

“这是?”

“你身上有暗伤,你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慢慢修复,但其实这样不好,特别是处在这人心难测的江湖上。”

钟离乾收回了掌力,“我这手法算不得精妙,但也能加速你的恢复。”

“谢前辈。”

沐清水咬了咬牙,心道,这老狐狸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在试探我的实力罢了。

“晚宴上,绵绵说的话我信,也相信你们帮助她只是出于好意。”

钟离乾神色如常,“只不多跟我们牵涉过深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周绵绵是素女宗未入门的弟子,我接受了素女宗长老的委托,所以才决定帮助周绵绵。”

沐清水可不会傻白甜的把话都告诉着善恶难测的老头,当即就扯出幌子,“素女宗的长春峰就在庆城外三百里的大山中,当地的官府一个星期前就禁制樵夫进山伐木了。”

“具体任务是什么?”

“保护温国公主的安危,中途不得散播消息。”

“为什么?”

“因为行刺的并不是天网,有人走漏了消息。”

沐清水沉着道。

“哈哈,好小子。”

钟离乾苍老的脸上满是褶皱,沐清水遮住了光线,衬托着老人的笑容有些诡异。

“温国,庆城,曲国,都要人要杀你们的公主。”

沐清水继续补充道。

“所以你就扯了那个慌,说昨晚行刺的人有两个,但实际上另一个人是刘成望派去救援的。”

老人淡淡道,显然他已经猜出了一切,“你是想让我对刘成望产生戒备之心,所以我也乐得配合你,便在大殿上给他施压了。”

“嗯,我们刘城主可是很有诚意的,这不,晚宴刚一结束,就加派了人手。”

沐清水讽刺的说道,刘成望这一动作无疑是在向外界宣告,公主就在我的府上,要来刺杀的赶紧来,不然她就要跑路了。

“他是想逼我们走,因为路上更好下手,下手的人也会更多。”

钟离乾轻蔑一笑,“他那个宝贝儿子这几日总是借着请教的名义来我门上,实际上就是想看我伤势恢复得如何罢了。”

“那前辈有几成把握?”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沐清水就把话问的直白点。

“我要是说没有把握呢?”

钟离乾似笑非笑道。

“哦,那前辈告辞,晚辈这就快马加鞭赶出城去跟大部队会合。”

沐清水拍了拍屁股,起身就准备离开,为了个莫须有的任务把自己的命给搭上,沐清水的脑子可没有坑。

“城主府内会被行刺一波,城外靠近温国边界的那次截杀会是最为可怕,如果能熬过最后一次的境内刺杀,那么便能安全回到京都了。”

钟离乾很清楚现在的处境,能够带着周绵绵顺利回到京都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他需要争取到沐清水的支持。

“好处呢?”

沐清水从大门处退了回来,一本正经道。

这可不是任务不任务的事情,这是涉及到人命的问题,他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好处。

“温国的驸马你做不做?”

“那也得有命做才行。”

“温国的首席供奉,我回去后,位置就让给你。”

“一样的话,没命做。”

老人摆了摆手,无奈道:“我能许诺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到王都,什么好处你也得不到。”

“我要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我想知道一些往事,和一些真相,这样就足够了。”

沐清水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是说?”

钟离乾眉头紧锁,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不时抚摸着胡子,样子十分纠结。

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与千重门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今日一说,可就彻底断了那份因果,罢了罢了。”

“五十五年前,那年我十岁,被师傅相中领进了山门。

那时候的千重门依旧延续着百年前的荣耀,明面上稳坐着九宗的头把交椅,谁都撼动不得。

因为那时候,我们有放眼九宗最强大的宗主和最出色的弟子,前任宗主何其道,以及他老人座下的千重十子。

灵气的衰减是跟大环境有关,这世间所有的宗门都一样,所以灵气衰弱并不是后人所诟病的千重门真正衰落的原因。

毕竟那时候,我们千重门背后还依附着中土神州,灵石虽没有西方神国那般充裕,但中土的鼎力支持下,我们千重门还是有着非常可观的灵石储量。

我那时候刚入门,山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如今的九宗不如百年前的九宗。

这是一个事实,那时的九宗并不是没有惊才艳艳之辈,只是跟百年前的那几代人相比还是要逊色不少,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成仙。

往后几年,千重门开始出现颓势,当时的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个例,说是千重门盛极必衰,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轮回。

但很快,人们便发现,千重门的衰落不是一个个例,而是一个滥觞,一个起点,随后九宗的其他势力也开始显现出颓势。

为了延续祖上的基业,九宗的许多宗门背地里都选择与西人为伍,以此来获得支持。

千重门没有选择那样做,因为宗门上上下下的弟子都觉得我们是跟中土一条心的,没有中土的支持,我们不会有今天。

时间往后推移,九宗除了千重门外基本上都与西方势力达成了协议——在获取资源的同时打压千重门,将辉煌千百年的千重门扯下那方象征着辉煌的宝座。

他们的确做到了,就在四十五年前,千重门遭遇了建宗以来最大的浩劫。”

“怎么可能?”

沐清水站起身来,神情激动,“我记得那时候护宗大阵就已建成,就算其余八宗围攻也不止于此呀。”

“八宗与西方势力联合,处心积虑谋划了很久。

他们抓住了宗主闭关破境的时机,那时千重十子也接到任务,七人被遣散在了各地,只有三人留守千重门。

他们群起而攻之,联合西方在蓬莱洲扶持的杀手势力天网,一举毁掉了千重门。”

钟离乾老泪纵横,“宗主被围攻致死,千重十子的老大为了师尊也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最终力竭而亡,九姑娘和老三均受重伤。

待其余几人匆匆赶回时,面对的已是一片焦土。

师尊也参与了战斗,不过相比较上阵杀敌,他更愿意保全我们这些实力低微的弟子。”

“经此一役,千重门一夜之间由盛转衰,归来的几人为了维护大局,不得不自闭山门,还吩咐所有千重门的势力不得寻仇,否则就逐出千重门。”

钟离乾悲怆道,“一些千重门的附属势力因看不惯八宗的作风,主动上门寻仇,结果死伤惨重。

后来千重门就索性主动切断了与以往任何附属势力的联系,怕牵连到他们。”

“但这样一来,千重门就彻底没有回天之力了。”

窗户关得很严实,但不知为何桌上的烛火依旧晃荡不止,“后来师尊也是因为这个心结才没有选择登仙,而是化作了兰溪,护佑我等千重门的子弟。

大战之前,各地传来消息,皆说是有妖邪作祟,其实就是那些恶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派人在中途阻挠归来的千重十子。

听说那时有位素女宗仙子不愿与之为伍,主动让退,这才使得今天千重门愿意摒弃前嫌与素女宗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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