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短暂的沉默后,刘城主咳嗽了一声,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
周绵绵的手微微颤抖,面颊绯红不知所措,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抱歉,“公子,我不小心……”
“没事儿的。”
素心也没怪身旁的小姑娘,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拿回了帽子,重新扣在了头上。
沐清水则是忍俊不禁,暗自腹诽道:“现在好了,知道知难而退了吧。”
“那小公主不会是看上素心姐了吧。”
皮蛋摸了摸下巴,分析道。
“这不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的嘛。”
沐清水饮了杯果酒,不去理会一旁的两人。
对面的刘少爷这才缓过神来,不禁赞叹,素公子真乃谪仙人也。
随后回身落座,眼睛里却是难藏落寞。
突然间遇上个练气士,恰巧是同门师兄弟,看样子还比他小上不少,可这天赋境界,还有相貌气质貌似都要远胜于自己。
从小被夸赞着长大的刘少爷当下有些忧郁,桌前的酒菜好像没了以往的味道,就连高价聘请来的青楼艺伎的弹唱声也不入往日那般声声入耳,到底还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如若沐清水知道刘少爷此时心中所想,肯定会投来善意的目光,因为他也不止一次在素心身上产生挫败感,总感觉转生后自己的配置各方面都要弱于素心。
“这位公子方才在殿前也展露出了练气手段,不知是出自何宗何派?”
刘少爷不想再继续素心的话题,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好像都是不占便宜的一方。
一旁的红衣少年虽也是相貌堂堂,一副年轻有为的模样,但要比起遮面示人的素公子,还是要逊色不少。
“哟呵,想来我这里找场子呀。”
沐清水心中不由得一阵乐呵,那就低调地装一回十三吧。
“在下沐清水,千重门的一位普通弟子。”
“噗!”
刘少爷有些失态,擦了擦喷在衣襟上的酒水。
端坐在上方的刘成望也是连忙起身来,恭敬道:“原是九宗高徒,刘某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城主客气了,小生只不过是想借着任务在山下逗留一番,不必过于张扬。”
沐清水爽朗一笑,眼睛直视着刘成望,示意一切照常就好。
“堂堂一城之主,需要对一个宗门弟子这般恭敬?”
“千重门大小十八峰,就属咱们小仙峰人最少,可人数最多的琅琊峰也不过三十余人,这样算下来,全宗上下也不过四百之数。”
沐清水在心中回应道,“其他宗门大多也是这个格局,偌大的蓬莱洲,九宗弟子加起来也就不足四千人,平日里大家都待在山上,只有下任务的时候才会短暂在山下逗留。”
“而且,你想想,小仙峰除了我和老四外,其他的几个,哪位身后不是有雄厚的背景作为支撑。”
沐清水笑了笑,“你看这庆城公子不也就入了披云阁吗?”
“千重门的门规老夫现在还记得一些,说是宗门的弟子在行了成年礼后便可自由下山游历。”
钟离乾投来欣赏的目光,“公子的岁数估摸着还差了个两三年,不过这也正常,老夫当年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总是借着任务在山下逗留。”
“哦,钟前辈也是出自千重门的长辈?”
沐清水来了兴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得上老一辈的千重门子弟。
“长辈谈不上。”
钟离乾摆了摆手,谦逊道,“十八岁那年我便脱离了宗门,虽说还能挂着千重门弟子的名号,但委实没有了多少联系。”
“现在想起来,觉得最难忘的还是师傅的谆谆教诲,有些话,至今都仍在耳畔。”
钟离乾浑浊的眸子一如沾染了荤油的杯中酒水,人的一生,最难忘怀和割舍的还是那段青葱年华,峥嵘岁月。
“前辈的尊师可是?”
沐清水态度恭敬,对待这样的老人,他的心中是怀着一丝尊重的。
“兰溪真人。”
“兰溪真人?”
沐清水心中大震,一条条讯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兰溪真人,千重门前任掌教师弟,于四十年前坐化,其悟道之地,溪水潺潺,两岸生有兰陵花,故名兰溪。
羽化当日,千重门鸟兽呜咽,百花低垂,原本几近干涸的溪水重新焕发生机。
清水绵延,穿梭虚空,游荡于大小十八峰,后峰中溪水皆取名兰溪。
“我知道,师尊坐化的时候我正好赶回了宗门。”
老人苦笑道,“虽未见到最后一面,但那流淌在脚下的兰溪却告诉我,师傅一直都在。”
沐清水点了点头,“兰溪真人是公认的堪破了那层境界的高人,就算是比起天上的仙人也不遑多让。”
原话不是沐清水说的,而是以前那些师叔们的醉酒狂言,听说就算是前任宗主也没能破掉那一关,不世之材说的可能就是如兰溪真人那般生前名声不显,一心追求大道的贤人吧。
钟离乾盯着杯中的酒水,缓缓道:“成仙与不成仙,对师尊来说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大殿的众人皆是勾起了一阵神往,在心中喃喃道,那样的真人到底有多高呢?
言归正传,刘成望问起了周绵绵在城中被行刺的问题,以及是如何遇到了两位仙门高徒。
周绵绵把这两日的情况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虽然这公主平日里有些缺心眼,但也还是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还顺带把客栈里的经历美化了一下,当然夸素公子的话还是居多。
“把人带上来。”
刘成望对着四下吩咐道。
很快,两位穿盔戴架的侍卫就压上来了一位蒙面的男人,侍卫是城主的私家军,有明显的内力波动,可以媲美练气士筑基境的水准。
沐清水眯着眼,猜出了些许苗头。
“公主请看,当然袭击你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家伙。”
头套被摘了下来,干瘦男人的脸上挂着几条血痕,虽然已经结痂了,但那厚厚的表层还是能看出私刑的迹象。
“对,就是他,当日我拿了一个馒头,就差点被他们当街砍死。”
周绵绵站起身来,激动地指着干瘦男人。
刘成望点了点头,继续道:“那公主可记得昨日在客栈房间里的争斗吗?”
“额。”
周绵绵挠了挠头,赧颜道,“我当时睡得太死,没能察觉到身边有人。”
“是他,我有印象。”
沐清水站起身来,围着干瘦男人转了两圈,肯定道。
“昨日屋顶上,素公子以一敌二战退了两位歹人,我在一旁掠阵,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沐清水蹲了下来,目光和善地看向双膝跪地的干瘦男子,“你说是吧。”
“是……是的。”
男人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畜无害的少年,因为少年的眼眸中正烧灼着一团灼热的火苗,好像能够焚烧他的灵魂。
“这么说来,还有一位歹人未曾拘捕到?”
钟离乾看向了面色古怪的刘成望,询问道。
刘城主脸色铁青,不知道台下的干瘦男人为何要撒谎认同少年的说辞,本来缉拿刺客归案还能彰显他办事有功,维护公主周全,可眼下说辞一换,自己就成了办事不利的失职者。
“公主莫要慌张,我这就派人将这厮带下去审问,一定要把他的同僚给找出来。”
刘成望拍了拍手,示意让侍卫将犯人带下去审问。
“刘城主,老朽很感激你为我国公主所做的一切,只是天网的刺客实在狡猾,恐城主大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钟离乾站起身来,只是这次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杀意。
“老夫的伤势虽未完全愈合,但要是有人想对公主动手,那便要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小宗师的气场是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转变的。
大堂里开始游荡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气息,很压抑,像是将空气都变得厚重了。
“我刘成望以庆城城主的名义担保,定将此次暗杀查的水落石出!”
刘成望站起身来拍着胸脯保证,只是他的手心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层细汗。
……
晚宴结束了,周绵绵被钟离乾护送着回去了,沐清水和素心并没有跟过去同行。
一老一少有话要讲,他们当然也有话要讲。
素心道:“昨天晚上行刺的那人的确是刚才大厅上的那位干瘦男子。”
“没错,只是我逼着他撒了个慌。”
沐清水把手架在脖子后面,若无其事道。
“为什么?”
“因为刘城主没把话说完,至少没把话说全。”
“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沐清水分析道,“作为庆城最大的土皇帝,他刘成望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邻国的公主流落到了庆城,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不可能没在第一时间收到。”
“如果他真有心要保周绵绵的话,肯定不会在暗中安插人手,而是直接派重兵将周绵绵带到他的府上,并在第一时间传递密信给温国。”
素心提出了一个符合常理的说法,有时候这样看似大张旗鼓的方法却是最有效的。
“刘成望一直在观望,也在权衡,究竟这公主是不声不响地死掉好些,还是让她安全回到温国好一些。”
沐清水眼眸灿若明星,“我给那一老一少提个醒,顺便让他们在刘城主面前表达一下立场,这样可能会更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