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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之间,万象始变,昏昏沉沉之间徐少言仿佛踏上了奈何桥,便觉得周遭的场景又是一变,他坠入了无涯的星空,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无数的幻灯片一样的记忆中在消失,包括他一开始就根本不记得的。

那些光彩熠熠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一片片在徐少言脑海中闪光然后褪色,它反照出来的似乎是他曾经有过的记忆。乔叔、黎行、方紫、叶鸣,一片黄雾、一个黑色虚空、儒道圣人……

这一幕一幕如同真实存在的记忆碎片,发生过的事件脉络,在他的周围像幻灯片一样闪过,然后转瞬他就把这一切给忘记了,但徐少言越忘记就越感觉到不对,他总觉得自己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却肆意包庇自己的人影,看着那个人影消失,徐少言就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安了。

于是,记忆重塑,万象更新。

澳洲战场,诸界之战!

瘟疫、战争、饥荒、死亡,象征着灭世的四元素肆虐在这块残碎的大陆之上。

远处,针对超脱者的幼畜导弹投下,大地之上升腾起毁灭的焰光,一切都倒向了失控的边缘。曾经的乐土只剩下了遍地废墟,理想国终究成为了虚幻的泡影,就此殒落。

此时,两道光束穿过大地上粘稠的黄绿色毒雾,接着毒雾开始翻腾,在隆隆的列车声中毒气加速向后涌去,残破的正方形车头紧跟着光束快速的向着毒雾深处飞驰。

远方传来炸弹轰鸣的巨响,衰败的夕阳从破碎的车窗外照进来,照亮了叶鸣额头上的血,还有被血染红的黑发。

事已至此,再无可为,在这个世界上乌托邦终不可常存!

“少言啊,走吧!离开澳洲!”

叶鸣看着身旁共同奋斗了数十分的好友,轻声说道:“理想国已经没有了,抱歉啊,没有听你的话离开。咳咳咳!现在不该有什么再束缚你了,离开的时候到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残破玻璃照在奄奄一息的叶鸣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他本来还算清秀的面孔因为战争已多了数道伤痕,他的脸上已布满了沧桑。但,他的眼光流露却是玩世不恭与厌倦,徐少言笑了笑,说道:

“正义的桂冠将常伴你,叶鸣。而我却是总是藏在黑暗之中,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鸣忍着疼痛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问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虚假的,我一直这么感觉,但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所以,你可以为了理想国付出一切,但我不会。”

徐少言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叶鸣,问道:“不过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了,用我为你报仇吗?”

“报仇?”

叶鸣也轻声笑了笑,说道:“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报仇就不用了!少言,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帮助我,我想尽力挽救这份庞大的功业,但天命如此,人力何求?”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徐少言看着血色的夕阳,笑道:“不过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显得这么假,画虎不成反类犬!”

徐少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虽然也是一个燃烧自己的傻子,但是少了那种信念啊,叶鸣应该是一个永远不会放弃的人才对啊!”

“是吗?”

叶鸣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笑,轻声呢喃道:“没想到到了最后你还是这么刻薄,都这时候了我还是让你失望了啊!”

“又是一点不对啊!”

徐少言又是摇了摇头,说道:“叶鸣,你又何必去在意他人的评价呢?”

“懂了!”

叶鸣点了点头,一如曾经,而徐少言又是叹了口气。

此时列车突然急停,车厢外隐约有枪声响起。叶鸣向外看了一眼,笑道:“给我一颗手雷吧!这样应该才算是英雄的死法吧,而我是英雄啊!”

徐少言沉默,于无声之中把弹药箱丢给了叶鸣。叶鸣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在那一扇门推开之前,徐少言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你知道真相吗?”

“知不知道有意义吗?”

叶鸣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扶着车厢笑道:“这是少言你一直喜欢说的话吧,堵人话确实挺有用的。不管知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我是英雄这一点不会变!

“再会了,少言。”

“嗯。”

徐少言笑了笑:“再会,叶鸣!”

车厢的门开上又关上。车厢外枪声再度响起,又迅速的归于寂静。然后枪声再度响起,又停止。接着就是机枪的轰鸣声在重复奏响。最后,在一声炸弹轰鸣声中,一切皆归于寂静。

长久的寂静之中,在血色夕阳之下徐少言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此外,生命已经在这片大陆上绝迹,千里之内除了他之外再无一物。就这样,徐少言抬起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扣动扳机。轰鸣的枪声响起,像是暴雨一样,将他吞没。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之前,徐少言叹了口气,仰天倒下。

空气中只剩下轻声的呢喃,“英雄?真是个傻子啊!”

黄沙纷飞,逐渐落入渐渐扩散的血泊中。在这列车残骸的四周,最终只剩下黄沙莽莽。寂寞荒凉,延伸四方。

大乾天圣十三年冬,也是乱世开启的第二十四个年头的一个冬日。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官道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马不好走,徐少言索性和几个扈从下了马来牵着马,缓缓往武昌府外的剑亭走去。

此时,境州之战已经打了半年多了,南军和北军皆是疲战已久。徐少言作为南军的最高谋士今日深入北军驻地只为见一个人,已经回天无力的北军第一人毒士苏子安。

此时山崖之上剑亭之中,苏子安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紫夜朦胧,黑烟缭绕,不知在想什么?

“少言兄,来了?”

“来了,子安兄!”

见面的场景没有预想之中那么剑拔弩张,甚至还有些故人重逢时的那份淡然。

“南军二十万精锐被我阻了半年,如今过来,是为了向我投降的么?”

“子安兄,是你输了!你是阻我二十万兵马于长江,但你北军精锐尽丧,而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天厌之,地弃之,人恨之,我不得善终。”

苏子安坦然而笑,问道:

“少言兄,这江山你想要,我送你如何?当然,我不会损了少言兄仁善之名,相必此时北军、南军所有的皇室之人都清理干净了,寸草不留!”

徐少言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那样平静的眼神令苏子安僵硬了一下,“杀尽皇室之人,这份反噬就足以你万劫不复了!”

苏子安笑了笑,说道:“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了,我快要死了,但你还可以活着。斗了一辈子了,如果这江山要有一个主人,我希望是你。少言兄,我认输了如何?”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江山如画可从来都没有主人,你我都是过客,不过是以这天地为棋盘,交上了一手。你天命将尽,我也是一样。这棋盘还是留待别人吧!”

徐少言笑了笑,开口道:“而且江山与我何用,便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将你打败那么有趣。”

“打败我?哈哈哈哈!”

苏子安放声大笑,道:“天下人若知道贤人徐少言只为败我便弃了这天下,不知做何感想啊!”

“能有何感想,不过虚假之物而已!”

徐少言笑道:“苏子安不会认输,我也不会这么在乎输赢。世间大梦一场空,今时之事不过我为以后对阵苏子安做的准备罢了!”

苏子安没有出声,徐少言却是继续说道:“你快要死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那就静候少言兄了!”

伴随着冗长的实验报告的结束,狭窄的小屋里传来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小屋的中央,儒雅精致的中年男人颔首起身,向着四周各个领域内的大拿点头问好。在此之时,徐少言在恍然之中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往昔未曾想过的高峰。

最年轻的炼金学中的新星,创造主之手,这都是徐少言如今的称呼,不过徐少言知道自己的成就来源于何处。

今天为了庆祝他在国际交流会上拔得头筹,朋友们组织了一次庆功会,每个人都在收获的喜悦中喝得烂醉如泥,徐少言也喝的有些微醺。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独局公寓的床上了。

“呦呦呦,真是厉害了,今天你可是出了大风头呀!”

带着骄傲语气的调笑话语从徐少言脑海中响起,令他不禁轻笑道:“小五,又说什么呢!”

“当然是夸你厉害了。”

小五哼声道:“最年轻的炼金坊主啊,可别忘了这是谁的功劳!”

“忘不了,忘不了!”

徐少言揉着眉头,昏沉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吸了两口冷风之后,对小五说道:“不过就是感觉这些有些儿戏了啊!”

“怎么儿戏了!”

小五有些恼火,骄傲的说道:“在我的帮助下,你在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而旦还有满载着荣耀和喝彩的未来在等待着你呢,哪里有什么儿戏?”

徐少言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笑道:“无数人梦寐以求?荣耀?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想多学些有用的知识而已!”

“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小五的声音有些惊怒,“我就知道你早就想害我了,那怕我尽心尽力的帮你!”

“别多想了!”

徐少言无奈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打算过什么过河拆桥,就是啊!我已经在这个世界没什么可学的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别生气,别生气!”

徐少言还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小五啊,你可能不知道,你应该还要有个吾的口癖呢!你啊,从来就不会自称我!”

小五没有继续说话,而徐少言接着笑道:“我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够多了,该走了!”

“大虚不死,此为永生。”

“我道即天道,天地玄生之阵。”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过去,徐少言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无间之间、万象更新。终于,徐少言在虚幻中看清楚了那道模糊的身影,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还是那个撩人无形,天克他的折妍。

梦里不知身是客,余情岂是为她人?已经积累的够多了,徐少言有些累了,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于是,一切都迎来了终结,无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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