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座恢弘马车未曾停下过步伐,名叫岁月的车轮碾过春夏秋冬,为这天地,拉开了一道新的序幕。
过完元旦已有半月,庚子鼠年的新春越发临近,这座古时被誉为荆楚之地的巨大都市似乎有些忘了年节的气氛,车流人群与往日一样依然沸腾喧嚣。
这是座热爱生活的城市,热爱生活便是热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论这脚下的路是甜是苦,或艰难或平坦,武汉人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户部巷中那一口口翻滚的汤锅,便好似一朵朵漂浮在人间的云台,在这满是寒冬凛意的隆冬时节升腾着热气,似乎想要极有野心的将这天地温暖,也捎带着温暖这一颗颗匆忙的心。
袅袅热气撕开寒风升腾摇曳,根根碱黄面条缠绕在长筷上,从滚汤中冲天而起,似龙腾大海又似虎跃深山,在这寒冬时节壮观得不得了,浇上三五佐材,淋上些厚重酱汁,撒上些切成碎末的细葱,在如此凛冬之中趁热吃上一碗热干面可谓是极为享受,虽说它无法替生活给予你什么,但足可替你消去不少来自俗事的烦恼。
在古时被称为天堑的长江上,数百道宽阔桥梁横亘其中,将这南北两岸紧密连接,桥上车流似长龙,时不时的一声清脆的喇叭声,更为这长龙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灯光摇曳,年节将至,其中不知藏了多少乡愁,多少人间喜乐,多少归心似箭。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立于武昌蛇山之巅的天下第一楼可是自古以来便被文人墨客青睐钟情,数千年来,这毗邻万里长江登顶便可纵览荆楚三镇的黄鹤楼,在这这泱泱大国浩如烟海的文海波澜之中可算得上是浓墨重彩。
黄鹤楼层层斗拱飞檐朱红大瓦入了夜后便都是灿若星海的灯彩佳话,远远望去,壮美不输皓月。
月色下,繁灯照耀着寒风,寒风吹拂着众人。
数不清的四海旅人忍着寒风将手机高高举起,选上个顺眼的角度拍下一张盛景,存在心中,以供多年后,还可记起那夜的寒风与壮景。
在今天,数码产品成俨然成了生活中的必需品,从起初时候通讯工具渐渐变成了生活的调味剂,消遣时光也好调剂生活也罢,总是有人把极大多数的精力时间付诸其中。
全国各地,手机铃声起伏不止,其中内容又大不相同。
有情侣相伴而坐,计算着日历那画着红色圆圈的重要日子,掐算着时间,对着手机轻轻说道:“老板,婚纱我们明天去试。”
有还未下班的护士,指尖在屏幕中跳跃出一句:老公,做家务了么?
还有奔波来车流中的外卖小哥听着手机中的催单铃声,紧了紧脚下的油门。
也有那操着北方口音的魁梧汉子听闻手机中那句,“柱子,你嫂子备了酒菜,来哥家喝两杯。”
其中看似不同,但又大多相同,不同的是人,相同的应该就是人间烟火气吧?
晚上八点,对于这隆冬时节的荆楚来说,虽不及北方凛冽,但也是满耳呼啸的寒风,一个不注意,便要被这寒风熬打出一个冷战。
武汉一处居民楼内。
叮的一声轻响。
电梯门开阖,一中年男人缓步出了电梯。
中年男人看着那电梯门上的小广告不禁无奈一笑,笑容中满是疲倦,说是中年,男人不过三十出头,但现在这零零后的年代里,三十岁不已然和油腻沧桑挂上勾了么?
男人满脸油光,下颚满是斑驳胡茬,上身穿着件凌乱的白衬衣,提拔的身躯微微颓废了几分,光看,便觉得他极为乏累,男人随手揭下那贴纸广告,将羊绒大衣担在肩上,极为懒散,消失在楼道昏黄灯光里。
一阵房门开阖声。
“呼……”
中年男人瘫坐在沙发上,大衣胡乱丢在一旁,双手轻柔按揉着额头,正极力舒展着疲累的精神。
房间有些凌乱,陈设与寻常人家大致相同,若说不同的便是墙上那满目的荣光和过去。
嗡……
正在这男人极其疲惫之时,手机不切时宜的响起,也是这阵响铃将昏昏欲睡的男人唤醒了思绪,男人胡乱摸起手机,看着那手机上的名字,脸上的昏沉睡意散去了不少。
男人强打着精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般疲累,随手接起那嗡嗡作响的视频聊天。
“爸爸,我们到奶奶家了耶!”
刚一接通,一道男孩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一个五岁男孩正兴致勃勃地掐着手机,跟这分别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男人汇报着今天行程。
一句爸爸把男人心中所有的疲累一扫而空。
“到奶奶家就要听奶奶和姑姑的话,不能调皮淘气。”
“去去去,一开视频就教训我们小志,我们小志可比你小时候听话多了。”
一年近花甲的沧桑妇人戴着花镜挤进了屏幕里,笑着埋怨一句,继而欣喜问道,“和年,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啊?”
这话便是如今男人最畏惧的事,男人不禁为难道:“妈,医院最近太忙,要是回去差不多也是年前了。”
老花镜后满是沧桑的妇人眼眸闪过些许失望,但掩饰得极好,摇头笑道:“没事,你先忙着,太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有小志陪我也是一样的,是不是小志?”
在一旁玩耍得孩童一举手臂,稚声应和道,“是!”
可刚豪气冲冲应下活计的孩童似是想起什么,稚嫩面孔轻轻噘嘴,不禁喃喃道:“爸爸,你还是来吧,我等你带我去大洪山呢。”
男人一愣,“今天妈妈和姑姑不是带你去了么?”
孩童委屈道:“但是你不在,好无聊的。”
屏幕中传来一年轻女子声音,“嘿,你这小没良心的,今天我和你妈带你足足逛了一天,走得我腰酸背痛,白天时候笑得跟朵花似的,晚上就无聊了?”
“略!”
孩童回头冲着年轻姑姑做了个鬼脸。
屏幕中的男人满是胡茬油腻的面容微微板起,“不可以跟姑姑这么没礼貌。”
原本欢呼雀跃的孩童苦着脸答应道,“哦。”
年轻姑姑见侄子受委屈便不干了,嗔怒道:“嘿,好你个李和年,从小欺负我,现在欺负我侄子,好不讲理”
“走小志,姑姑带你出去玩,咱不搭理他。”
一阵杂乱声音,李家的心头肉李延志在奶奶和姑姑的簇拥下到院子中去玩耍了,这屏幕内外只剩下分隔两地的夫妻二人。
今年妻子公司的年假休得较早,李母想孙子,便由妻子陈温云带着孩子先去了天门,李和年原本想着把医院事处理一下便休年假,可谁知这年关将近,不知为何,这几日呼吸科的病人比原先多了不少,今年这家啊,怕是回不成了。
二人从恋爱至如今以有十余个年头,夫妻二人朝夕相依,妻子陈温云一眼便识破丈夫逞强的风轻云淡,柔声道:“累了吧?”
李和年强压住的倦意再次涌上,微微摇头,“还行。”
“逞强!”陈温云白了一眼便不愿服输的丈夫,继续说道,“我给你包了些饺子,在冰箱里,在忙也得吃饭。”
陈温云苦笑道:“哦对了,你最近可得注意点,现在这感冒太厉害,我们公司蔡姐和小张都感冒了,一刷朋友圈他们几个不是打针就是吃药,发的文案不是咳嗽就是发烧,看着遭罪的很。”
李和年轻笑道,“这隆冬时节本就爱感冒,我们医院最近也是感冒发烧患者居多,没事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
陈温云白了一眼屏幕中的丈夫,“照顾自己这事你都不如小志,眼看过年了,这时候感冒太受罪了。”
李和年连连应答,“行行行,你这操心命,都去天门了还惦记武汉的事,你也注意点,多穿些,镇上比武汉还是冷上一些,告诉妈别让她跟着小志疯跑,她膝盖不好。”
“还有沉蓝,别让她太宠着小志。”
刚才那年轻女子是李和年的妹妹李沉蓝,李母身体不好,不爱武汉的喧闹,在天门老家清静小镇中住了大半辈子不愿意离开,便由李沉蓝一直与母亲生活在天门,安然其乐。
夫妻这事便是这样,时间长了日子久了就越发的相似,在一起呆得久了难免会磨牙拌嘴吵闹一番,可一旦分开虽不是天涯路远,哪怕只是区区百十公里夫妻二人都难免会互相叮嘱一番。
这便是家庭的魅力,也是和热情不一样地方。
夫妻二人一阵嘱咐后,这房间内再次恢复安静,李和年望着茶几上的全家福脸上满是和煦笑意,骨骼中乏累也被名叫家庭的暖流洗去不少。
李和年原本顾不得有喜怒的肚子终是有了反应,极为不满的咕咕叫了起来,男人不免苦笑,呢喃道:“都是被那饺子勾得。”
还未等男人起身,刚停歇下来的手机再次嗡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