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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方家餐馆外。

程百涛将电动车缓缓停稳,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反复张望着街路两旁。

经过昨天医院外的尴尬,年轻男人今天不准备开车送餐了,但又怕往返次数多,让前来取餐的护士折腾,便提前知会了来自四川的外卖小哥庞兴同一起送餐,因为感恩而放弃回家过年的年轻男人听闻这事自然是满口答应。

大概三两分钟,道路尽头闪出一辆橙黄色的电动车撕破寒风而来,身着橙黄色冬衣的年轻男人模样有些着急,额头满是斑斑点点的汗水。

“迟到了迟到了,没等太久吧?”

电动车还未停稳,操着四川口音的年轻男人连忙歉意道。

程百涛安抚道:“没事,我也刚到。”

刚缓过气的庞兴同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好奇问道:“真不回家了?”

程百涛咧嘴一笑,“现在后悔也晚了。”

庞兴同哑然失笑,之前程百涛闲聊时候说过车票的日期和时间,眼下这光景,火车怕是已经驶出武汉了,确实是后悔也晚了。

庞兴同饶有兴致的笑道:“行,这下过年有伴了,都说北方人酒量好,我川地汉子可是不信这个邪。”

程百涛也不回答,默默伸出了左手食指。

庞兴同咧了咧嘴,轻笑道:“一直喝?这种梗都多久了你怎么还在玩?”

北方汉子轻轻摇头:“我这是实行北方人一贯的待客方针,喝好,喝倒。”

“这不是两点?”

庞兴同一愣,纳闷道。

程百涛哑然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说罢,来自北方的年轻汉子率先起身,走向方家餐馆,庞兴同紧随其后,阵阵欢声笑语随之而来,两个同在异乡的漂泊客因为一次新型冠状病毒,匆匆时间内误打误撞出一份不同意义的友情,这种友情,是由家国大义延伸而来的。

-

长江水自西向东始终没有个停歇,今日的武汉天光大亮,点点金阳洒落在长江奔波的浪头上格外绚烂。

这座城市度过了早上的睡眼惺忪,也度过了中午的饥肠辘辘,那条声明着湖北省启动二级应急响应的消息温度仍然炙热,街路上仍有极多急促面孔寻找着口罩的痕迹。

下午两点。

年过花甲的陈倚珍倒在沙发上,睡得极为浑噩,沧桑夫人不知为何,喉咙处的疼痛越发加剧,吃了关于咽炎的药,可仍不见好转,特别是今早起来,她莫名的感觉头昏脑涨,睡了一个上午本以为会有些缓解,可依旧是毫无作用,忍着不适为老伴董志昭做了午饭,又在沙发上躺了许久,浑浑噩噩的感觉越发严重。

此时的房间内极为安静,只有卧室里传出若有若无的鼾鸣声,董志昭更是睡意深沉。

咚咚咚……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缓缓响起。

可房间内的老两口子依旧睡得深沉,对于敲门声置若罔闻。

咚咚咚……

隔了数十秒,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着急,敲门声音大了几分。

沙发上的陈倚珍眼角微动,似是在睡梦中听见了敲门声。

“有人吗?快递到了!”

门外快递员的呼喊声响起。

陈倚珍这才醒来,以沙哑嗓音有气无力的答了句诶,花甲妇人拖着浑噩的身躯打开房门。

看着手捧着包裹的快递员才反应过来,老两口子上了年岁对于电商之类的购物渠道算得上是一窍不通,所以这几年拢共也没接过几个快递,不仅纳闷问道:“小伙子,这快递是我家的?”

快递小哥见陈倚珍上了年纪,方才的焦急散去大半,耐心问道:“发件人叫陈……陈温云,老人家你认识么?”

“认识,我外甥女。”

“那就没错了。”

……

房门闭合,陈倚珍捧着纸箱坐回了沙发,突如其来的快递将老人家浑噩睡意稍稍驱散了几分。

忍着有些酸疼的手臂,陈倚珍拆开包裹,看着排列整齐的口罩和消毒用品,欣慰一笑。

对于自己外甥女这一两口子花甲妇人极为欣慰。

咳咳咳咳……

可没来由的一阵咳嗽打乱了妇人的思绪,陈倚珍咳嗽的极为严重,忍着大口喘息的虚弱感拭去了眼角的泪意。

听着卧室里若有若无的鼾声,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出现在陈倚珍心头。

-

下午三点。

一声女子的惊呼掺杂着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蓦然响起。

茶几上的茶杯跌落在地,杯里的果汁打湿了茶几下的地毯。

“诶……”

身怀六甲的沈婕挺着肚子看着被果汁溅湿的地毯无力的叹息一声。

但叹息起不到丝毫的作用,眼看着刚装修一年的新房,净色地毯还是崭新的,沈婕自然不想放任地毯被果汁侵染了颜色。

“呃……”

沈婕只好忍着身前的下坠感费力蹲下,试图擦拭地毯上的水渍,可如今连翻身都费力的她,蹲下后想清洁地毯的难度势比登天。

沈婕怕影响腹中胎儿,自然不敢动作太大,试探了几次只好站起,无人照料的孕妇自然是极其无奈的。

可自家这情况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丈夫因为生计劳碌奔波,自家父母又远在他乡,公公婆婆又自顾不暇,生性要强的年轻姑娘只好咬牙坚持。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正在望而兴叹的沈婕,身怀六甲的年轻母亲欣然一笑,不用多问,肯定是陈姐邮寄的口罩到了!

因为地毯的无奈尽数被扫空,眼下这时间,口罩可是比地毯金贵。

喜气洋洋的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包裹,沈婕迫不及待的拆去了纸箱上的胶条,如获至宝一般数着其中口罩的数量,即将为人母的年轻姑娘欣喜若狂。

摸出手机,找到陈温云的社交软件,甜甜腻腻地喊上了一声:陈姐,爱死你了。

而后也不等回应,年轻姑娘小心翼翼的将口罩和一些已经售空的消杀物品放起。

阿嚏……

正喜上眉梢的年轻姑娘笔尖一痒,一个又响又亮的喷嚏脱口而出,沈婕揉搓着有些酸痒的鼻尖,心思仍然满是喜悦,对于这个偶然之间的喷嚏浑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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