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腰驼背身背三把剑的陈老头儿一手挽着青容姑娘的手,一边乐呵呵地听着自己师父讲在正阳溪遇到的事,踏雪流星,陈老头儿不信,世上真有这般奇特物种?莫不是这在落日潭待久了的师父出现幻觉了?直到三人从正阳溪绕过去朝西北走,陈老头儿心中的疑虑才被打消,好家伙,真就有这般怪物,别说,还真挺精致的,会不会是个母的?唉!就这么一只,若是没有公的,那可如何是好?
御尘无奈白了老徒弟一眼,现在这坏老头儿可是能耐了,嘴上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把自己的需求强行安插在这踏雪流星身上,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公是母?
“别看它漂亮,那身边没有个伴儿多少都有些凄凉……”
说罢,老徒弟面色铁青,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掌迅速捂住嘴巴,自己的师父可不就是十年前开始身边便没了伴儿吗,最多就是收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徒弟,关键这徒弟还是那般不靠谱,从来没有孝敬过师父。
“青容姑娘,老徒弟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坏话?”
御尘斜瞥老徒弟一眼,嘴角翘起,忍他已经许久了,该是时候找个借口杀杀他的嚣张气焰了,不然目无师长可还行?
陈老头儿那干瘪的喉结上下蠕动一番,渴求的眼神看着车厢内的青容姑娘,御尘嘴角微咧,老徒弟这般反应便是嘴里有过不恰当的言论喽?二人对视一眼,老徒弟惭愧低下头。
“师父,剑山说你没什么本事,就是整天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青容姑娘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有的没的都给说了出来,看得陈老头儿一脸懵,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床异梦?容妹,那天你可不是这般……
老徒弟不经意间瞥见了师父那高高翘起的嘴角。
御尘下马往前走百步。
“青容姑娘,麻烦把马车赶到远处。”
青容姑娘走出车厢去接老徒弟手中马绳,陈老头儿拽得死死的自己将马车赶到远处,青容姑娘无奈耸了耸肩。
“剑山叔,非得我亲自叫你你才懂?”
陈老头儿尴尬地看了看身旁容妹,双手合十朝御尘反方向走百步,背对着,远远看去这弓腰驼背身背三把剑的老头儿着实滑稽,御尘心里一软,突然不忍心收拾他了。
“出剑吧,剑山叔?”
只见陈老头儿颤颤微微双手仍旧合十,此时为自己的碎嘴后悔为时已晚,和远处容妹对视一眼,青容姑娘眯眼一笑,就是想要看二者大战一场。
陈老头儿背上一剑出鞘,剑尖直指两百步开外的师父。
御尘嘴角微咧,波澜不惊。
“青容姑娘,这就算是送你的入门礼吧!”
陈老头儿一听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剑尖锋芒现,气势咄咄逼人,御尘一指将剑尖所携锋芒化掉,那把剑来到身前如同一件孩童手中的万物般,御尘单手接过那把剑,大臂微震,剑碎,数不清的碎片废铁携风卷残云之势朝陈老头儿飞去。
弓腰驼背老头儿背上双剑出,双掌旋握,两柄长剑如莲花般绽放。
御尘微微一笑,老徒弟终究是老徒弟,不过耳朵确实好使,上次听完指教后这次便将轮回剑使得有了点势头,若是对上其他人,优势必定尽显。
可惜了,对手是自己的师父,当初在中立与天下武者战平之人。
老徒弟那双剑如同莲花般绽放的轮回剑不敌无数碎片携风卷残云之势攻来,御尘也占不了多大优势,若老徒弟现在手中有三把剑,定能挡下这一招。
老徒弟愁苦不堪,两把剑深深插进泥土之中,无数碎片将两把剑紧紧包围,三剑庄庄主的名号怕是真得改成两剑庄庄主了。
老徒弟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嘴角微颤,那把剑就活生生的没了,之前只是被容妹给拿走,今日是彻底没了,老徒弟的心如同那把剑。
碎了。
御尘手负身后缓缓朝老徒弟走去,一阵冷风刮过将他头发吹走现出那没戴面罩下的俊秀面容,一袭白衣飘飘,御尘今日对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徒弟倒是多了几分敬佩,偷学虽遭人唾弃,可能将偷学来的使得比正宗剑法还要刚猛几分,凭这一点,老徒弟就值得称赞。
他俯下身子,轻拍老徒弟肩膀,青容姑娘靠近,看得见陈老头儿眼眶泪水打转,他不是接收不了这样的结果,或许如同这三把剑一般,一剑碎,他的时间也所剩无几,或许只有两把剑的时间了?
“师父,受教了!”
青容姑娘看着老徒弟那副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堵塞,面前这老头儿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娶到媳妇生个大胖娃娃,青容姑娘有些愧疚,强忍痛苦缓缓走回马车。
御尘将地上双剑拔出,稳稳归于剑鞘,双手将老徒弟扶起,老徒弟袖子大把抹去鼻涕眼泪,挤出个笑脸,“嘿嘿,你小子也不过如此嘛,再给我个……”
莫不是想说再给你几年?老徒弟怕是老糊涂了,已经七十岁的人了,别说几年了,能够再活一年都算是福气,这辈子是别想胜过这三十岁出头的师父了。
“这下好了,又只剩下两把剑了,不过这次是真的只有两把剑了,可别再少一把。”
青容姑娘脑袋探出窗外,师徒二人正交谈些什么,只见陈老头儿是依偎在御尘肩膀上,她摇头叹息一声,这世上剑术还有更为玄妙的?她不清楚,未能亲眼看到那漫天剑雨之势,今日数不清的断剑碎片倒是给了她一些想象空间,这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子是何方神圣?
御尘一只脚悬在马背上,微闭双眼。
陈老头儿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
凤凰灵山上凤凰池,凤凰池四面环山,面积比郗府大上一些,池深不可知。
到达凤凰灵山脚下,何窜猴儿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将马儿安顿好,随即快速回到龙禹身旁,何窜猴儿总是这般充满干劲,听说要去凤凰灵山了,心里十分激动,莫不是可以看一看凤凰?
宋时与轻挽龙禹右臂,何窜猴儿走在龙禹左边,林间白雪皑皑,在何窜猴儿眼里,这地儿真是埋陷阱的好地方,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只野兔跑过,更是有狼在远处嚎叫张望。
“神仙姐姐,你累不累,这山很高的,怕你走上去已是筋疲力竭便没了看凤凰的兴致,不如让龙公子背你上去吧?”
何窜猴儿察觉到宋时与呼吸有些急促,步子略显缓慢,该是已经累了。
宋时与微微一笑,摆摆手继续跟着往上走。
“休息会儿吧,窜猴儿,去摘点果子?”龙禹对随行侍从说到。
何窜猴儿这生存的本事是第一档,很快就带回来够一行人吃的果子,脸上仍旧有些遗憾,若是有陷阱,现在便可以吃上兔肉狼肉之类的了。他并不知道在显星阁山下峡谷内,有个名叫史翰奇的武痴整天以果子为食,龙禹不禁动了个歪心思,把何窜猴儿送到武痴那里去……
心里这般想法可不能说出来,这只有十四五岁的瘦弱小子,和一行人很快打成一片,很珍惜这跟在龙禹二人身边的机会。
远远看去,在这高度便可隐隐约约看到明城的大致样子,但还是不够高,那凤凰池也是高耸入云,此处离俯瞰云海的高度显然还差许多。
“龙公子,这凤凰灵山上那怪人在什么地方啊?”
龙禹正微眯双眼困瞌睡,何窜猴儿凑了过来,关于这个问题,龙禹也想知道。
歇息差不多,龙禹朝不远处的侍从招手,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就这么一条小路,直达凤凰池该是不会错了。
这凤凰灵山着实令龙禹感到奇怪,到达山脚时仍旧十分寒冷,越往上走反而变得稍微暖和一些,若说此地处于栖凤域和浣火域交界处使得越往上温度越高一些,那山脚如何解释?龙禹微皱眉头,右手仍旧牵着宋时与十指相扣,感受到她手心已是出汗。
“何人?”
林间回荡着这一声饱经岁月沧桑的声音,龙禹抬手,众人即刻停了下来,何窜猴儿听到这一声已是躲到了龙禹身后,这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强势,如同那欺负了他许久的何威一般。
“何窜猴儿!”
躲在龙禹身后的何窜猴儿探出脑袋朝山上喊了一句,一行人笑出了声,山上没了回应,兴许这声音不是从山上传来?
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侍从的惨叫,龙禹猛然回头侍从皆已是痛苦倒地,再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何窜猴儿,只见他浑身颤抖,缓缓抬起手来指着山上方向。
一人手负身后悬在空中。
“老前辈,为何出手伤人?”
龙禹躬身,仔细在那人身上打量一番,或许这便是那怪人了。
“伤人?怎么会?公子说笑了,老夫什么本事都没有,如何伤人?”
何窜猴儿站了出来,怒道:“这还不是你搞的?除了你,还有谁!”
那人嘴角微微翘起发出一声苦笑,落地站稳,缓缓朝何窜猴儿走来,何窜猴儿见状双腿已是酸软无力,龙禹赶紧一把拉住他将其往身后藏。
“小娃娃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时与眉头微皱,那缓缓靠近之人脸上表情变化复杂,时而狰狞时而平静。
龙禹左手已是悄悄蓄力准备接过赤雀将其打飞出去。
那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严肃道:“快躲起来!”
龙禹看了看宋时与,她轻点头,拉上何窜猴儿躲到一颗大树后边,只见那人面色惨白,眼睛已是变了形,开始四处张望,飞速将几只野兔给洞穿胸膛。他停了下来,甩了甩脑袋,面色恢复如初,仍旧是那副平静模样。
何窜猴儿怕得不得了,还是从地上捡了颗石子砸过去,没砸上,那人迅速回过身来,见树后躲藏数人,淡淡道:“诸位可以出来了。”
何窜猴儿还是后怕,几名侍从也是不敢再往前,龙禹手中已是握紧了赤雀,缓缓上前。
那人穿着打扮似樵夫一般,头发已是有了许多白发混在其中,约莫五十岁左右?
“诸位可曾看到方才我那副样子?”
龙禹回头望了望宋时与,满脸疑惑,手握赤雀随时出手。
只见那人上前一步轻轻将赤雀按下,龙禹慌了神。宋时与眉头微皱,这人到底是谁,碰得了赤雀?
龙禹犹豫着点了点头。
“诸位为何来此?”那人问到。
何窜猴儿从树后弹出脑袋,轻声道:“看凤凰……”
那人仰天大笑,果然如此,只见他面目狰狞起来,眼珠子开始在眼眶内乱动,这不就是方才那副模样?
龙禹朝身后众人招手示意远离,宋时与将何窜猴儿放到侍从身旁,仔细观察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耳朵开始变了样,手指上长出了狼一般的爪子。龙禹缓缓后退,眼前这东西,倒是称得上怪人,只是没必要一见面就这么打起来吧?
那人趴在地上,双手似脚,十分灵敏,跳上一棵树震落一堆雪阻挡了龙禹视线,随即猛地从树上扑向他,他抬起斧子,还好是咬在了斧子上,不知若是被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样子,那人力量强硬,龙禹只得缓缓后退。
龙源剑不在身旁,龙禹手掌旋握,让那人将赤雀给叼了去,旋握着的手掌迅速回缩成拳,抡圆了砸向赤雀背面,那人被震出去数米,何窜猴儿抬起手刚要鼓掌,那人再次反扑回来,于空中,山上凤凰出,一声惊叫,那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怪人,属实怪人,一个身体藏了两个人?
莫非是那浣火域的巫术?
继续往山上走,一团迷雾拦住了众人去路,若是在迷雾之中被那人给偷袭,怕是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何窜猴儿颤抖着指向迷雾中的一个方向,龙禹定睛望去,一道人影缓缓走出来,与方才那人有几分神似,可看上去却是大有不同。
“你来了?”
龙禹心里一阵胆寒,他与那人对视着,明显这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发出,声音回荡在林间。
他撩出一斧裹挟风雪直奔那人而去,只见那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股力量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丝毫未伤,龙禹愣了神,莫非真是浣火域的巫术?
他回身看,只见茫茫白雪,未见人影。
“时与!”
“窜猴儿!”
他慌了,呼吸渐渐急促,轻踏积雪腾转劈出一道劲气,那人不躲,仍旧丝毫未伤。
“别担心,他们好好的。”
那人大手一挥,迷雾散去,只见众人正在池边观赏凤凰,而宋时与身旁……正是龙禹。
他感到背脊一阵发凉,那人再次挥手布满迷雾。
“巫术?”龙禹苦笑道。
“算是。”
那人仍旧纹丝不动,声音还是从别的地方传来。
“放心,他们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一段了。”
龙禹猛然抬头,面目狰狞,怒道:“你是何人!”
龙禹只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抓住扔到了山口凤凰池旁,那凤凰缓缓落于池中央,化为人形,缓缓朝龙禹走来。
“你来的比我们预料的有点晚。”
龙禹蹙了蹙眉,十分不解,我们?比预料的有点晚?莫不是在说笑?他环顾四周,方才那迷雾消散见众人在此,为何现在不见人影?
“夏瑜、溪千帆、浪剑灵使、陆七九,你可都见过了?”
龙禹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知我是谁?”
龙禹摇头。
“无妨。”
只见那人大手一挥,龙禹眼前一道刺眼亮光,紧忙遮住双眼,待到刺眼光芒散去,睁开眼来,自己已不是在那凤凰池边了,这地方自己也是没有见过。
回身望去,等等,那五人……
“没错,就是我们五人。”
龙禹想要靠近,无奈动弹不得。
“我们是一类人,这是我唯一能够让你知道的,所以你知道你该做什么?你已经来晚了,别再拖下去了……”
龙禹蹙了蹙眉,刚要开口询问,眼前众人皆是万剑穿心,眼前一道刺眼亮光,他再次回到现实。
感觉到手上不对劲,他低下头来,仍旧和宋时与十指紧扣,眼前便是那凤凰池。
“咱们也太幸运了吧,第一次来就碰到凤凰出现,肯定是个好兆头,神仙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龙禹犹豫片刻,问到:“窜猴儿,咱们遇到那个怪人了吗?”
何窜猴儿抬手放在龙禹额上,片刻后回应到:“你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吗,怎么忘了?”
龙禹苦笑一声,随众人一同下山去。
宋时与看出了龙禹的心神不宁,柔声道:“你怎么了?”
他微笑道:“没事,走吧。”
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声音,还有那个场景……
……
“御尘,那水子歌成亲,咱不去凑凑热闹?”
陈老头儿和青容姑娘在弧月城时便听说了彦明一行人出发前往炎都,陈老头儿的三剑庄可不就是离炎都挺近的吗,那水子歌的影响力他还是清楚的,等到陆宸那老东西走了,整个浣火域还不是都得听她水子歌一人的。
御尘微抿嘴唇,打趣道:“我和青容姑娘去自然是没有问题,可你这个把古城六剑宗给吓退将陆宸和沈灵安打退的堂堂三剑庄庄主去了怕是出不来喽?”
老徒弟斜瞥了师父一眼,这十年来自己没怎么出过手,名气都是被这‘好师父’给养起来的,先是古城六剑宗,再是陆宸和沈灵安,老徒弟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啊,六十岁入定境,已经很是知足了,哪里需要那些虚名。
“青容姑娘,我很好奇你看中我这老徒弟什么了?”御尘戏谑道。
青容姑娘若有所思,看着陈老头儿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决定调侃一番。
“弓腰驼背,满嘴恶臭,一口黄牙,个子矮。师父,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剑山吗?”
御尘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知青容姑娘还有这般性格,难怪陈老头儿心甘情愿上了她的贼船。
御尘斜瞥一眼身旁的老徒弟,他脸上已是涨红,这段时间频频丢了面子,怕是对剩下的时间不抱太大希望了。
“师父,咱们还去斜阳镇吗?”
御尘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容妹,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御尘这辈子就跟我一个德行,剩下的时间就靠女人活着了,你说说她是去不去?”
陈老头儿挨打挨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面子在二人面前荡然无存,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在乎了。
“这月来姑娘是何人?”青容姑娘问到。
听到月来二字,御尘嘴角微微翘起。
在斜阳镇一同生活二十年之久,他每日醉心练剑,她本不爱练剑,讨厌舞刀弄棒打打杀杀,可偏偏就因为他而开始拿起了剑。官家几千年出一个的天才便是如此走上剑道,谁也不知道会是个女子,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西北斜阳镇这个地方,更不用提官月来这三个字。
她承官家古剑法,与他交流,获得更深一层的理解,在剑术造诣上,早已超过同年龄段的官家先祖,他自创剑法,习官家剑招,走无上剑意之道。
“御尘,你以后想做什么?”
正值豆蔻年华的她捧着漂亮脸蛋坐在他身旁,一脸天真,他羞涩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想要说出身旁这个姑娘的名字,每每到了嘴边,都会被心里一股强力抗拒的力量给咽回去。那股抗拒力量不允许他与她如此接近,那是他的仇恨,是他的怒火。
他故作平静只是淡淡道:“报仇!”
她那张笑脸瞬间暗沉下来,阴沉道出一声“噢”。
她比谁都失望,比谁都心疼他。
对他狠心离去,只为报仇感到失望。
对他凄惨身世,孤身一人感到心疼。
冤冤相报何时了,天下人对不起他,可她不愿他再对不起天下人。
他最后还是走了,是在众人起哄说她到了该谈婚论嫁之时,冷冷道上一句:“我得走了。”
她笑着送别了他,看着那背影,她不担心他死在外边,只担心他那颗心被改变了。
她曾笑着问道:“假如你真的报了仇,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直视她的眼睛,淡淡道:“或许吧。”
她笑了,仍旧是那副微眯着眼露出洁白牙齿的笑。他笑了,仍旧是那副嘴角微微抽动强行挤出来的笑。
她知道他的实力,一千个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天下武者,又如何?
他知道她的实力,能与天下武者战平的他,却在二十年间每每都败在她剑下。
她知道他只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等到他冷静下来,兴许就会回到斜阳镇呢?这一等,便是十年,还好她仍旧保有那颗只为他炙热跳动的心。
还好他在十年里用木棍在地上划出她的名字以此来提醒自己,她还在等着。
十年,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改变。落日潭中每多一具尸体,他就多一层思考,十年来不知多少人葬身落日潭,也不知他十年来悟透了什么。
他怕她问出那句话,他太被动了,一直都是她费尽心思哄他开心,让他感受到快乐。
前二十年,他被仇恨填满,一心只有复仇,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后十年,他对爱充满回忆和期望,心里只有在西北的她,仍旧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也要去到那里。
“青容姑娘,或许等见到她,你可以跟她学剑。”
御尘眼望西北,眼神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