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当今天下谁的威望最大，首屈一指水子歌。不是陆宸亲生女儿却远强于亲生的，陆宸这个养女，先是得了浣火域的人心，下一步，陆宸就该安排得天下人心了吧。许多人是从未见过这姑娘真容的，趁着这次与弧月城万家的亲事，正好一睹姑娘最美的样子。

这一日，炎都城门大开，城楼之上，右边是那位至今只出过一次炎都的护城将军陆星渊，左边是那扬言要重塑天下武者之心的沈灵安，二人相隔数十米，沈灵安的气场仍旧压过陆星渊。许多前来炎都的人远远便看到城楼之上那嘴角高高翘起目中无人的沈灵安，脸上皆是不满，缓缓靠近才收敛脸色，不去理会。

对于沈灵安来说，明城一战若不是陆宸怕全军覆没，他定要与那陈剑山一战，因此，除了将来要去找继承浪剑灵使衣钵的龙禹，三剑庄庄主陈剑山也在他的名单上。

郗扶鱼和武痴史翰奇相视一笑，没有对话。

明城车队共计一百零五人，城主郗扶鱼、龙禹、宋时与、武痴史翰奇、何窜猴儿以及一百名精心挑选的侍从，虽比不上炎都那些精锐，可若真的是到了危急关头，还是能够拖延一点时间。郗希和郗世安留在明城处理相关事情，不用想，史鑫肯定也是留下来了，什么水子歌之类的他都不感兴趣。

何窜猴儿摘了武痴的果子，二人初见之时场面很是尴尬，何窜猴儿躲在龙禹身后，那武痴嗤笑一声，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四五的小毛孩子给安排了。

“时与姐姐，那人就是傻子史翰奇？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也不傻呀？”

何窜猴儿和宋时与在一个车厢里，与那武痴见过一面后赶紧躲了进去，生怕他发疯把自己打一顿，那可是人家赖以生存下去的东西啊，自己一下子全给摘完囤在了郗府，换了谁都得骂爹骂娘吧，可惜何窜猴儿不知自己爹娘……

听得何窜猴儿口中把那武痴史翰奇叫成了傻子史翰奇，宋时与也是捂嘴笑了起来。

“窜猴儿，可不能当着那人的面叫他傻子啊，跟姐姐私下叫可以，听到没？”

宋时与忍住笑意摸了摸窜猴儿的小脑袋，对于傻子史翰奇这称呼倒觉得挺顺口，也就同意窜猴儿这么叫了，只是怕哪天一不小心当着人家面说了出来，何窜猴儿该是少不了一顿毒打了。

龙禹独坐一辆马车内，盘腿而坐，膝上放着那柄青色流光重剑龙源，马车的速度明显是最慢的一个，这重剑在龙禹手中虽轻如鸿毛，可放在马车里就重了去了。他微闭双眼，脑海里再次浏览了一遍古书上的绝学，瞟过一张残页，想起了当初在月背谷向师父讨教裁云剑法之时提到的官家剑法，这残页上记载的便是轮回剑，心法极其简单，领会其中剑意却是较难，还得实践一番才可慢慢领会。

炎都城门外，一道身影落下，笔直站立在明城车队前方，几辆马车停了下来，一百随从侍卫护在马车周围。

“怎么了？”

马车突然停下将宋时与从睡梦中惊醒，探出窗外只见侍卫已将马车给团团围住，腰间佩剑已是被抽出半鞘，龙禹下车快步上前，经过宋时与身旁让其先在车内坐好，她微皱眉头，拉住了想要跑出车厢去看一看新鲜的窜猴儿。

龙禹上前恭敬道：“阁下这是何意？我等奉明城城主郗扶鱼之命前来炎都见证城主千金的大喜之日，长途奔波，车马劳顿，还请放行！”

沈灵安拇指轻轻推动腰间龙脊刀，不屑道：“你们来干什么与我无关。你，拿出剑来，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像那老头儿！”

龙禹起身笑道：“阁下若是想与我分个高下，还请集齐四柄刀再说，如此迫不及待，莫不是怕我以后强过你？”

沈灵安嘴角微咧，这种激将法怎会对他起作用，拇指微动将龙脊刀归入鞘中，挥袖跃上城楼。

“就这么放他们过去？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陆星渊说罢，跃下城楼，龙禹才回身准备上马车进城，听得身后一声落地，落地时发出的动静明显要大于方才的沈灵安，这可不是比谁的声音大谁就厉害，相反，龙禹对这人并不在意，估摸着在明城外一战之时也就打个不分上下吧，可现在嘛，龙禹可不想还未进城就先见了血。

“管你什么明城城主，你现在脚底下踩着的地方叫做浣火域，面前这座城叫做炎都，要想进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说罢，一杆长枪落于身前。

龙禹嗤笑一声，对探出窗外的郗扶鱼和武痴史翰奇摆了摆手，既然这陆星渊故意找点事情做，那便正好来练一练轮回剑好了，武痴在陆星渊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随手捡起一颗果子放入嘴中，对龙禹竖起大拇指，可见陆星渊多么不如他的眼。

龙禹回身笑道：“既然陆将军执意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拖动龙源剑缓缓上前，动作之缓慢简直不像是习武之人，沈灵安在城楼之上笑出了声，陆星渊感觉受到了侮辱，怒吼一声，一杆长枪穿刺而去，龙禹来到离身后一百来人有点距离的地方，龙源剑深深插在身前泥土之中，左脚猛踏地面，接着右脚，双臂张开薇薇颤动，两只脚下被踩出了大坑，陆星渊长枪穿刺未能破掉龙禹的护体劲气反而长枪断裂硬生生被迫退后一段距离。

“陆将军，需不需要借你龙脊刀一用？”

听得沈灵安如此语气，陆星渊只得暂时忍耐，先解决眼前麻烦再说，还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碰上硬茬了。

陆星渊跃向空中接过龙脊刀，落地之时听得龙脊刀出鞘之声，龙禹手掌旋握，地上龙源剑出，缓慢旋转带动周围气流刮起大风来，身后几匹马发出惊叫，陆星渊横劈一刀破开被那大风刮起的雪，眼看着即将砍到龙禹身上，那龙源剑也是绽放起来，剑身未击中陆星渊，旋转汇集风雪而成的剑势便将其击飞重重撞到城墙之上，那柄龙脊刀也是瞬间脱手扔上了天，沈灵安嘴角微咧，跃下接过龙脊刀收刀入鞘，留给龙禹一个诡魅的笑容，再次回到城楼之上，不忘顺手将陆星渊给带上去。嘴角溢血一脸狼狈相的陆星渊这下可是在众多人面前丢了面子，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带微笑的龙禹。

“陆将军，你这关我算是过了吧？可以进去了？”龙禹戏谑道。

“且慢！”

城门处缓缓走出二人，龙禹眉头微皱，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龙禹一行人从凤凰灵山回明城时遇到的二人。

那之前没有说话身着太极道袍的老头儿捋一捋花白胡子缓缓上前，叹道：“既然是切磋，公子为何伤人？”

龙禹攥紧拳头，本以为这老头儿要比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一脸色相的老头儿要明事理一些，如今在人家地盘只得冷笑一声，一丘之貉。

“若是我失手不小心伤了陆将军，还请见谅！”龙禹恭敬道。

“恐怕我得让你受同样的伤才能让你们进去，你意下如何？”

不等龙禹同意，那在自己地盘上便随意动手的面善心坏的糟老头儿便袖子一挥，一暗器刺向龙禹，龙禹抬起龙源剑挡下，一团火光乍现，他紧忙捂住眼睛后退，待到火光消散，那老头儿已是一剑刺来。

一柄刀鞘横在龙禹身前挡下那老头儿的一剑，身后远处车厢内吃着果子的武痴鼓起掌来，宋时与和郗扶鱼已是紧张的满头大汗。

帝尘刀出鞘，苏南子一刀将那老头儿逼退。

“江老头儿，炎都也太不讲究了吧？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夜川公子要见的人，也是你们敢动的？”

城楼之上，陆星渊面露难色。那江老头儿冷哼一声与身旁另一老头儿一同离去。听得夜川公子四个字，龙禹嘴角微咧。

何窜猴儿拽着宋时与衣角说到：“神仙姐姐，龙公子之前还骗我说郗城主是夜川，他是夜川的远房表弟夜辉，这夜川公子是谁啊？”

宋时与眉头舒展，笑道：“夜川公子是个大善人，是明城的大恩人。”

何窜猴儿抿着嘴噢了一声，略感失望，还以为是那种行侠仗义的大侠呢。

跟随苏南子来到一处院子，小小的院子里却是站满了人，细数一下，该有大概二十个左右，各有风格，龙禹愣了一下，武痴倒是满是不屑，别说这整个院子里的人，就是那沈灵安也是可以硬刚的。

“龙禹兄、鱼兄、宋小姐，好久不见！”夜川问候道。

龙禹装作一副久别重逢倍感欣喜的模样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夜川，夜川感受得出来他这是故意的，只是面朝众人的脸上仍旧保持笑容。

“欧阳旭，好久不见！”龙禹咬牙切齿道。

夜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在龙禹背上轻拍两下，二人心领神会。

宋时与并没有那么高兴，这次来炎都，还未进城便已是凶险万分，剩下的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

郗扶鱼仍旧十分豪迈，粗壮胳膊搂过夜川，把夜川勒的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那些个侍卫已是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就等夜川一个手势便一拥而上将郗扶鱼斩杀。龙禹及时解围，拉开郗扶鱼的胳膊，叹道：“鱼兄，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咱夜川兄弟留点面子不是？”

郗扶鱼乐呵呵地松开了胳膊，龙禹和夜川眼神对视一番，其中意味只有二人能懂。

郗扶鱼一行人被夜川安排在了附近，同样是派了至少二十人守着院子，何窜猴儿比较好动，晚上出门想要去弄点吃的，一推门发出声响，那些侍卫便围了过来，搞得何窜猴儿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

龙禹走出门外，仍旧是一众人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带我去见夜川。”

在众人护送下，龙禹来到夜川的院子，只见那院子里比初到之时多了两倍的人数，前前后后围的水泄不通，夜川早已在门口迎接，待到将龙禹迎进屋内，示意众人散去。

二人坐下，苏南子立于夜川身旁。

“留苏南子在这里，是怕我拿酒壶砸你的头？夜川公子？”龙禹龇牙道。

夜川苦笑摇了摇头，起身倒一杯酒递于龙禹身前。一杯酒下肚，难忍怒火，龙禹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听得声响，数人冲进房间。

“下去！苏南子在呢，怕什么？”夜川起身呵道。

龙禹冷笑一声，不愧是欧阳正的儿子，果真气派，这数十人的境界想必皆是在自己之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龙禹问到。

夜川缓缓坐下，戏谑道：“你自己已经说出答案了啊。”

龙禹苦笑一声，也对，这随时身边数十位高手保护的夜川公子，怎么会有得不到的消息呢？

夜川表情突然严肃道：“龙禹兄，此事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龙禹推开夜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屑道：“我可不稀奇你的那些小心思。”

夜川起身来到窗前，手负身后仰望星空，叹道：“你也别怪我，我一开始只是去了解明城的情况，只是顺便看一看彦雪是什么样的姑娘。唉，谁知道这小丫头脾气那么暴躁，动不动就给我来一耳光，心想着以后等她到古城了再好好收拾她，没想到慢慢地我就习惯了，每天不挨一次她的耳光还不好受，我还不能太早让她知道我就是旭，我感觉到这小丫头看我的眼神慢慢变了，直到她画出那副画，只有眼睛可以看的那副画，我心里一阵心塞。她那么单纯一个姑娘，若是过得太顺，便没了忧患意识，以后到了古城那边怎么办，还不得被欺负只能白白受气。等到了约定的日子，或许到时候再相见，我已经完成了我要做的事，那对她来说便是苦尽甘来呢？”

龙禹嗤笑一声，不屑道：“得了吧，你也太自信了，彦雪那小丫头兴许只是习惯欺负你了呢，只是你走了暂时没有顺手可以欺负的人了才会难过。”

夜川坚定道：“不会的。”

“你和宋时与有心灵上的默契吗？”

龙禹举起的酒杯立刻放了下来，夜川这句话把他给问住了，怎么会没有，当然是有。

“别跟我扯别的，以后彦雪那小丫头要是接受不了，我就杀了你！别看你身边有这么多高手还有苏南子保护着，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夜川苦笑道：“古城不比她那弧月城，在弧月城她是彦城主的宝贝千金，是众人爱慕的对象。可到了古城，你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我从生下来没多久便没了母亲，他们安慰我说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问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不说话，只是说等我长大了便知道了。欧阳正不说，身边的人都不说，我便自己去找线索，后来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龙禹应道。

“她受不了欧阳一族内的各方面压力，请求欧阳正用帝尘刀杀了他。”

“我不会像他那般懦弱，为了那个位置可以放弃我母亲，我只想快点除掉那些个意欲反叛的势力，等我完成这件事后，我便带着小丫头去她想去的地方，什么狗屁天下共主，老子不稀罕！”

龙禹沉默片刻，起身严肃道：“她要是在约定的日子前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了！”

龙禹大步离去。

夜川轻轻擦掉眼角泪水，阴沉道：“袁家有消息了吗？”

苏南子恭声道：“袁家没有要来炎都的意思，倒是开始准备公子与彦小姐的事了。”

夜川苦笑道：“袁家暂时不管了，可以联手对付炎都。”

“是！”

苏南子离去。

回到房中，龙禹痛饮几杯酒，无奈苦笑，那夜川方才一番话明显是不带感情的，看来是低估了这个真名叫做旭的人，哪怕他心里真的对彦雪那小丫头有了感情，可从来到炎都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龙禹便感觉这个用夜川来掩饰自己真名旭的人，有两副面孔。当他的身份是夜川时，九分给了小丫头，一分留给了自己。当他的身份是旭时，九分给了口中的大业，一分留给了小丫头。

龙禹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夜川初心是好的，可惜仍旧未能领悟大义和有德之心的含义，或许这便是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局限吧。至少他对那位置没有留恋，说这句话时是不掺假的。

“唉！可怜天下人，情义二字嘴上说，可实际却总是拆分开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