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火山一战,花仙人莫子瞻吓得是三条腿都在颤抖,哪里有年轻道士口中那般大师风范,望尘山两个老妖怪元气大伤,再被武痴一行人这么一搞,短时间内该是不会再有所行动了。
“他奶奶的,老子就是讨厌这种歪门邪道,倒不如那姓武的来得痛快,要么就痛痛快快大干一场,要么就给爷爷躲着当个缩头乌龟,不出来搞爷爷心情也就算了。”
武痴没能解决掉那两个老妖怪,回去路上一直骂骂咧咧,窜猴儿捂紧了耳朵满脸嫌弃。
陆宸房内,陆远宁立于左侧,莫子瞻和江罄川二人站在台阶下,莫子瞻神色慌张,江罄川仅仅是眉头微皱并无太多慌乱神情,身边这个花仙人可没少给自己惹麻烦,遇上点事就慌了阵脚,要不是找不到这般可以唤火并且和自己配合很默契的巫师,以花仙人在江罄川身边时的所作所为早都被冻成冰块给敲碎了,相比之下,江罄川除了不走正道,其他方面还是值得敬佩。
“老城主请放心,我二人已经可以唤醒远古尸将,两个尸将就够那几人受的了,等我二人回望尘山潜心修炼一番待到功力更上一层,别说明城那陆七九了,就算是古城……”
莫子瞻满脸狡猾,说着便瞥了眼身旁纹丝不动的江罄川,顿时脸上表情复杂。
陆宸用那只枯瘦不堪的手勉强支撑着身子,有气无力道:“你们先回去待着吧!”
江罄川识趣躬身告辞,莫子瞻方才吹牛意犹未尽,也只得无奈暂时离开。待到二人离开,陆宸那只勉强支撑着身子的枯瘦手臂再也支撑不住了躺在了床上,重重咳嗽两声,待到情况稍稍缓和一些,陆宸朝站在左侧的陆远宁招了招手。
陆远宁上前躬身站在床边,眼眶已是有些湿润。
陆宸苦笑道:“你哭什么,子歌是个女孩子哭也就算了,你个大男人哭个屁啊!”
陆远宁嘴角抽动勉强挤出一张满是泪痕的笑脸,哽咽道:“您会好起来的。”
陆宸大笑几声,叹道:“人终有一死,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那人又重新出现了,是天下人对不起他,这都是天注定啊,就是那一刻,我这几十年的野心彻底没了,我不希望你和子歌步我的后尘,或许下次他便不会那般仁慈手下留情,不管别人如何,你和子歌就安心在这炎都乃至浣火域生活便是,天下事,咱们不掺和了。那冷霜刀,若你觉得能够持刀与沈灵安一战,就去取回来吧,这人将来必定是天下的祸患。”
陆宸说罢挥了挥手,嘴里发出轻微颤声,陆远宁眉头紧锁,躬身作揖离去。
“宁哥!”
陆远宁低垂着头从水子歌身旁路过一言不发,只是清冷应上一句嗯便快步走开。
万豪在殿外等候,水子歌携骆艺以及两名女卫来到陆宸床前。
“来了?”陆宸笑道。
水子歌在三人搀扶下跪在床沿,拉过陆宸那枯瘦的手臂,将脑袋轻轻枕在他手臂上,侧过脸去,不愿看到他那惨白的脸,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幅伤心模样,紧咬嘴唇不发出哭泣声。
“万豪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水子歌笑着摇了摇头,哽咽道:“没有。”
陆宸艰难笑了两声,随即便是一阵比笑声更长的咳嗽,水子歌眉头紧锁,睫毛颤抖。
“量那小子也不敢,一个小小的弧月城万家能有多大本事,当初要不是咱们,他万江怕就是断子绝孙了……”
水子歌微微嘟起嘴来,这类话落入耳中不中听,不愿陆宸说这类话,陆宸颤抖着那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也是宠溺地笑了。
陆宸轻声道:“好,爹不说他,反正你们就在炎都过你们的小日子吧,剩下的事交给你宁哥便是。”
水子歌好奇道:“那小子怎么和那些个大人物走的那么近,明城城主郗扶鱼和古城城主欧阳正之子欧阳旭都是以兄弟相称,现在还被弧月城城主彦明给邀请到了院子里闲谈。当初跟宁哥去万家的时候,就是他拿着一柄斧子硬闯万家,把万豪硬生生给逼到墙角,还好万叔叔及时出手才将他给打退,只是没想到不仅没死,现在还混得挺不错,真是气人!”
陆宸嘴角微咧一笑置之,水子歌方才说罢轻咳两声,陆宸先是眉头微皱,随即变换脸色微笑道:“你回去休息吧,别操太多心!”
陆宸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女上前将水子歌扶起缓缓带出房间。
陆宸轻咳两声,“骆艺,你留下。”
待到将水子歌搀扶出去交到在殿外等候的万豪手中,骆艺小步跑回,躬身立于台阶之下,整个房间内只有卧病在床的老城主陆宸,以及这个被叫做洛一先生的女子医仙,骆艺。
“那小子当真可以治好子歌的病?”陆宸皱眉很是怀疑。
早年间医仙诊病,表面安抚水子歌只要每日坚持服药便可,陆宸私下询问,知世上无药可救,后骆艺遍览古医书知帝渊龙脊可以一试。帝渊龙脊,相传为绵山古帝进入帝渊之后化作真龙,千百年来龙脊成山,世人只知帝渊二字,流传许多关于帝渊的传说,可从未有人知道在何处。
骆艺恭声道:“老先生说过他才是那个人,而不是……”
陆宸苦笑,当年几乎全天下武者都觉得大魔王降世,竟联合起来将那一族都给灭掉,落日潭水被染成了鲜红色,慢慢地,参与那场血腥屠杀的人才渐渐意识到错误,二十年后已是没有人挡得住他一剑,于中立战平天下武者,一人突破炎都防线,持冷霜刀直插陆宸胸膛,那一刻,陆宸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满是愧疚。
陆宸摆手道:“把他留在炎都,直到把子歌给治好,以后天下打打杀杀的,我炎都不主动掺和了!”
骆艺躬身应上一句明白随即退去。
弧月城城主彦明在炎都所住院子,本就戒备森严导致十分拥挤,龙禹牵着小妮子身后跟着夜川从古城带出来的一众侍从一同进入院子里,耳旁听得最多的就是人挤人传出的急促呼吸声。一众侍从立于亭子台阶下,堵住了两侧入口,龙禹俯身用袖子擦干净石凳子,怕小妮子觉得冷,取下一件御寒衣物垫在石凳子上,气温渐渐回暖,多这一件在身上不多,少这一件也无妨。这难得的细心举动深得宋时与喜欢,二人坐在彦明对侧,右手牵左手,十指紧扣。
彦明斜瞥一眼没有说什么,伸手示意二人饮茶。龙禹眉头微皱,这老妖怪在明城宋家小楼见人可是只喝酒,从未听过他饮茶,今日也算是把龙禹当个人物看待,不仅亲口邀请进入这院子做客,更是摆上了难得一见的茶。
陆宸微笑道:“好久不见,雪儿在明城的时候可有给二位添麻烦?”
龙禹斜瞥一眼桌上摆放着的离斩刀,何其精致,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手,视线瞬间移开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前,闭眼细嗅,嘴里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好!他侧过身揭开茶盖留出一个小口递到宋时与身前,轻挑眉毛,宋时与微闭双眼微微抿上一口,轻轻点头。
龙禹笑道:“彦城主说的是哪里话,彦小姐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玩那是求之不得,哪里来的麻烦一说。彦小姐在明城可是做了不少好事,许多百姓心里都记她的好,更是夸赞您彦城主教出这么好的女儿实在是弧月城百姓的福气啊!”
彦明苦笑,起身望向远处,“找我何事?”
龙禹轻轻按下宋时与的手,起身来到彦明身旁,恭声道:“从炎都回弧月城路途遥远,彦城主一个人,在下觉得有些不妥。您持离斩刀来炎都恭贺大喜,给足了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面子,人家自然是念你的好,可某些别有用心想要您手中离斩刀的人可就没这般念您的好了,如今四刀齐聚炎都,那当初扬言要集齐四刀重塑天下武者之心的沈灵安,虽现在仍旧听从陆宸差遣,可出了这炎都城,那老东西还会管这些?”
龙禹一番有理有据的说道,彦明转身打断笑道:“雪儿说的没错,你小子有一点好,该正经时正经。”
他手指在桌上离斩刀上来回划动,瞬间变了脸严肃道:“离斩刀,你大可不必操心,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龙禹眉头微皱,两步迈下台阶,走过侍从身边都以为他要不告而别,众侍从围拢跟上。他停下转身看向亭子中仍在品茶的宋时与,四目相对,小妮子微皱眉头,不知他要搞什么鬼。只见他伸手示意众侍从停下,缓缓抬起右手,一众人面面相觑,彦明仍旧站在亭子中望着远处纹丝不动。远处天边有了动静,由内到外,银白甲胄侍卫、五大高手,以及内院一众精锐甚至龙禹身后侍从,皆已是拔出刀剑,如临大敌。小妮子微抿一口茶,对此见怪不怪,听得众多刀剑出鞘,彦明也缓缓转过身来。一点寒芒闪过,随即掠至龙禹身前,携狂风而至,势头较之以前更盛。天空掠过一道赤红色流光从外院直至内院,一柄赤红色流光战斧来到龙禹右手之上。方才那五大高手惊慌失措如临大敌已是满头大汉,望向内院被众人围住的龙禹,大为震惊。龙禹嘴角微咧苦笑一声,这就是炎都派来的高手?这就是炎都的诚意?不知道这些受到惊吓便如临大敌的高手又能接下龙禹几招?他肩扛赤雀转身回到亭子中,在彦明注视下双手将浑身被赤红色流光萦绕的战斧置于桌上。他缓缓坐下,笑道:“城主若是不嫌弃,我与我几位兄弟可将您安全送回弧月城,想必彦小姐也是等着和您团聚,气温渐渐回暖,彦小姐去北边的日子也快到了,我想您也不会这么早就破釜沉舟和沈灵安硬刚吧?”
彦明面无表情,阴冷道:“对付他,离斩刀不用出鞘……至于你,关心好自己就行,老夫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龙禹躬身作揖告辞,看着他牵着那一袭白衣飘然似仙女一般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众侍从穿过五道门离去,彦明轻叹一声,“雪儿能像那姑娘一般,老夫就知足了……”
宋时与跨一步站到龙禹身前,柔声道:“你今天没挨打也是走运了,我看到他在你提到雪儿妹妹时眼角酸涩略微颤动,这种感受我很清楚,因为你曾经让我多次那般难受过。”
龙禹微微一笑,一把将她从身前拉回到身旁,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回到夜川院子里,已经完成自己任务的一众侍从立刻回到夜川身边,武痴依旧那副模样,光着脚蹲在长椅上,窜猴儿仍旧离得远远的,呼吸都没有从前那般顺畅,还没有从之前看到浊物的影响中回过神来,即使安静待着,嘴里仍是不停念叨着什么,搞得龙禹一头雾水。小妮子心情虽不错,可也是累了,龙禹将其扶回房间,留下一吻,今日宋时与难得快乐一天。
来到众人面前,龙禹问到:“鱼兄人呢?”
窜猴儿突然从那阴影中回过魂来,应道:“回去练刀了!”
龙禹眉头微皱,上前按住名为夜川实则为旭的肩膀坐了下来,“夜川,你带出来的这些侍从,可是深藏不漏啊?”
龙禹手掌在夜川肩上紧紧掐住,夜川手中酒杯悬在空中,脸上仍旧保持笑容。
龙禹挨个指着那些个深藏不漏的侍从戏谑道:“那位兄弟,和炎都使者陆远宁交情不浅,进出由他掌管的银白甲胄侍卫把守的地方畅通无阻,他旁边那位,对整个浣火域的地理位置以及哪个地方有你那册子上的哪个人都十分清楚,还有一位,对炎都城内兵力布局了如指掌,夜川,还有没有厉害的没有展露出来?你让他们主动来展示一番,让我也探探底?也让我这在显星阁下峡谷中待久了没见过世面的徒弟开开眼?”
武痴白了他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关我什么事,窜猴子,咱们走,让他们两个自己在这里狗咬狗!
夜川全城保持笑容,对龙禹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刚做出一个饮酒的姿势,嘴角轻轻一笑,停下来,勾过龙禹肩膀冷冷道:“你喜欢,可以借你几天,只是在炎都暂时没什么事了,准备回古城了,以后再见,还是可以借你带着弟妹游山玩水看凤凰……”
龙禹嘴角微咧,这小子又是如何知道一行人去了凤凰灵山?再看向夜川时,龙禹蹙了蹙眉,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眼神,这个眼神以前也在夜川身上看到过,只是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兴许是明城外一战,他负手而立在城头镇定自若纹丝不动?龙禹无奈苦笑一声,这般活着,不累?真是替小丫头去到古城和这小子在一起后担心。
回归正题,龙禹严肃道:“如何?”
夜川耸了耸肩,遗憾道:“可惜,没遇上那剩下的三个姓武的,估摸着短时间内也是遇不到了吧。”
龙禹轻叹一声,略显遗憾,没能一锅端掉,以后就不得不整日提心吊胆。他猛然起身,长舒一口气,马上都要各自离开了,若是在这个时候被逐个击破……
他转头看向正一脸淡然对此似乎毫不上心的夜川,“你不是消息灵通吗?找不到那几个姓武的?”
夜川无奈苦笑,“找得到啊,怎么会找不到!”
他饮一杯酒,脸色骤变,独自阴沉道:“只是人没有回来罢了。”
龙禹愕然。
郗扶鱼赤裸上身拖着那柄霸刀便径直朝这边走来,将霸刀靠在柱子上,一只脚踩在武痴之前蹲着的位置,兴许是因为已经被武痴给糟蹋了,他也就不在乎了,提起酒壶倒酒,太慢,索性从石桌下搬出一坛子酒畅饮,夜川眉头紧皱,龙禹不禁咽了口唾沫,二人何时见过郗扶鱼这般模样?
郗扶鱼虽是个糙汉子,可在该严肃的场合还是正经严肃的,比那任何时候都骂骂咧咧的武痴好上不知多少倍,如此野蛮饮酒,也是第一次见。
龙禹和夜川心领神会终止了方才的话题,一个眼神示意,龙禹试探道:“鱼兄,这是?”
郗扶鱼将酒坛子放在桌上,撩起龙禹的袖子抹了抹嘴,豪迈道:“好兄弟,你们是没看到啊,真得劲!”
龙禹一把扯过袖子,成何体统,怎的现在和武痴待久了,成了这副模样?
郗扶鱼浑身是汗,懒得坐,裤子粘在身上的感觉毕竟不好受,索性就学着武痴那般模样光脚蹲在长椅上,手里不停比划着。
“好家伙,史翰奇这小子神了,我练刀的时候尝试着力道和速度都提高一些,无奈没有长进,那小子一过来,我给他看了几眼,他便咂巴咂吧嘴觉得不行,对我一阵说教,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这小子拿起霸刀给我展示一番,我才服气,听他口中所述心法,静下心来冥想一番,果然感觉经脉畅通精气神都好上许多,他那一拳也把我之前所练扛鼎平波劲给提上几层,这玩意原来要遇到高手才有用,我这身子现在抗那武痴一拳是妥妥没有毛病,哈哈哈!”
郗扶鱼说罢,大手成拳在自己胸膛锤上几下,拽过龙禹和夜川的手让他俩也试试,两人紧忙摆手,这种事还是交给武痴吧……
龙禹蹙了蹙眉,只知那扛鼎平波劲可以化掉比自己高出几个境界的威力,不知竟能这般凶猛连那吃透了天下绝学的武痴一拳都能接下。自己同样也是修炼了这扛鼎平波劲,龙禹嘴角微咧,既然如此……
说曹操曹操到,武痴光着脚手负身后缓缓走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龙禹嗤笑一声。
郗扶鱼跳下长椅上前迎接,“好兄弟,来来来,快给他们讲讲!”
武痴习惯性去摸自己的下巴,无奈没有那般长须,尴尬放下手来,纵身一跃跳上那长椅,仍旧那般模样蹲着,二话不说便端起郗扶鱼方才拿出的酒坛子往嘴里灌,看了看身旁,夜川、龙禹都坐的远远地,干脆用手抹嘴,从桌上挑一颗果子入嘴。
一番打斗过后喝下的酒吃下的果子,就是比平常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