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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二位公子?”

绣衣小娘轻声的在尉迟均和左良身前低唤一句,见两人无动于衷,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句,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吸了吸气,相互看了一眼。

“哦哦!到了到了!左良你瞧!”

“哎呀!今儿天气好热啊!小娘你解解暑!有劳了!”

左良朝绣衣小娘抱拳失礼,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轻轻递给绣衣小娘,后者轻声谢过,施了个万福踩着碎步告辞而去。

左良扶了扶腰间玉带,微微一笑,拉住丢了魂似的尉迟均,踏入闺阁之中。

二人视线所及,有一汪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渔芙姑娘并未抬头,仍旧微闭着眼睛,轻弹着那首曲子。

尉迟均挨着左良坐下,说来奇怪,那首琴音刚入耳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就是这么眯眼凝听的一瞬间,耳膜之中蓦然闪过一阵奇异的感觉。

他再低头侧听之时,就觉得这琴声清脆薄亮起来,仿佛那幽幽竹林之间,有翩翩的清风拂过,敲打在竹叶之上。

然后又变得委婉低沉,仿佛古老的岁月里,坐于老巷口的母亲,连声的呼唤着自己的儿郎。

接着又变得高亢激昂,像是海边滚滚的大潮,哗啦啦的拍打着满是岩石的海岸。

最后又变成了嗤嗤作响,像是狂风吹打着阵阵松涛。

尉迟均的耳里,那琴声似乎一会儿很远,远到遥不可及,又突然很近,仿佛就萦绕在耳际。

当真是一首余音绕梁的好曲。

一首曲毕,尉迟均仍觉得心怡神旷。

渔芙姑娘轻抚琴弦,抬起头看向尉迟均二人,“两位公子,这首别离殇,听着觉得还行?”

左良站起身,朝着渔芙作揖一笑,道:“姑娘琴韵悠扬,实属天籁之音!”

尉迟均这时反而没有当初进门时的那股扭捏,这阵琴音过后心里大定,知道渔芙这首曲子,定然也有安神抚魂的效果,也跟着点头笑道:“姑娘琴技非凡,琴音绕耳不歇,妙极!”

“两位公子谬赞了!”渔芙姑娘缓缓起身,立即有身侧两位绣衣小娘过来,牵起她裙下长摆。

刚才这渔芙一直端坐于琴架之后,只能看到她上半身,这时尉迟均才注意到她的全部身材,当真是凹凸有致、曼妙至极。

尉迟均连忙移开视线,暗自在心中默念御虫诀以此稳定心神。

进来两位绣衣小娘,给左良和尉迟均上过新鲜茶水,缓缓退下。

等到渔芙走到一侧主人位,朝尉迟均二人说道:“两位公子午时来访,看来不是到此寻欢喽?”

左良一听,扯了扯嘴角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到这花船来,难道还有不寻欢的道理么?”

尉迟均斜了斜左良,心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瞧见左良眼睛里咄咄的目光,渔芙莞尔一笑,朝身侧立着的诸位绣衣小娘挥了挥手,后者立即施了礼下去了。

如今这渔芙的香阁之中就只剩下尉迟均左良和渔芙三人。

等到挥避左右,渔芙没有回答左良的话,却是又再次笑了笑,问道:“公子是左家之人?”

听到这话,左良却也未做回答,而是同样笑问道:“姑娘是檀桂郡人士?”

尉迟均心中暗叹,这两人在这一来一回打着哑语,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但是左良的语毕,他就发现那渔芙姑娘的眼眸微动,明显是听到檀桂郡几个字,心里大为触动。

渔芙眼中秋水长隆,睫毛微微颤抖,低声询问道:“左公子如何知晓我是檀桂郡人士的?”

渔芙出身檀桂郡,这本身就是一件被主人极力隐藏的心酸旧事,如果不是对渔芙的出身追溯十分清楚的人,是不会知道她来自哪里的,所以她心里对于这位同样来自左家的公子,心里有了一分异样的情绪。

左良嘿嘿一笑,“有老友恰好是檀桂郡人士!知道姑娘出身罢了!”

说完,左良特意转移话题,举了举手中茶盏,赞道:“姑娘这茶是无水涧?”

渔芙听闻左良之前那话,心里已经微微震撼,她何尝不知道此话的份量。

她为何会沦落为这香荷楼的花魁,个中心酸往事以及如何成名,写下来都是一本落泪史。从七八岁沦落街头到如今成为一方花魁,她的身份早就成了几乎没人知晓的秘密。

可是这左公子口中的老友又是谁?

他或者说他们都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难道?

她的家事已经尽数被这左公子掌握了?

思衬再三,渔芙还是决定,稍后一定要好好的询问一番这位左公子。

当下听到左良的问话,她捋了捋耳鬓发梢,朝着二人莞尔一笑,“正是忘忧谷的无水涧,二位公子觉得如何?”

尉迟均稍稍品了品,此茶虽不及原先左家的碧落香茶和忘忧谷的寸光阴,但是却也是茶中极品,唇齿留香,非一般俗品。

“不错,耐人寻味!好茶!”

“确实如此!茶中极品!”

“这茶虽不及忘忧谷之中同样的寸光阴,但是生长环境、所需光照和暖湿度的要求,一点都不必寸光阴差,虽说寸光阴更好,但是此茶却更有温养肾脾的功效!”

花船之中温养肾脾?倒也是应景的很。

渔芙一手抬起,一手遮与手前,缓缓抿下一口,也是赞不誉口。

瞧见几人寒暄时分已过,左良放下茶盏,站起身,朝花船外看去,午间时分,清水河上已不见昨夜的热闹,花船大多趴在阴凉地里歇息。

“渔芙姑娘,不瞒你说,今日左某前来叨扰,确有一事相求!”

左良背负双手,转过身正正经经的朝着渔芙姑娘作了一个大揖,惹得渔芙连忙起身躲过。

“公子何出自言?”重新落座的渔芙出声问道。

“姑娘见着那枚玉牌就知道我是左家之人,想必之前是见过这玉牌的?”左良直起身,目光咄咄的朝渔芙问道。

渔芙目光微动,接着点点头,“左少爷,见着你,我以为你是那人,可惜……不是!”

左良开怀一笑,“看来渔芙姐姐,这是见过我家大哥了!”

渔芙点点头,“原来我还不信有这换脸一说,但公子与那人气息、步态、气质均不一样,我就知道,公子是否换了那人脸而来!”

渔芙语气顿了顿,略微沉思道:“但我思衬再三,终于想到一种江湖绝技,左公子这是使了易容术是么?”

左良此时摇了摇头,苦笑道:“渔芙姑娘猜错了,使易容术的不是我,是我大哥!左连横!”

渔芙皱了皱眉,才哑然道:“哦?”

然后她抬起头盯着左良的脸看了半晌,才啐道:“这么说,那人是顶着你的脸,进了这花船?”

左良只好点点头,表示默许。

尉迟均瞧见这一幕,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这左良的大哥左连横,定然是易容成了左良的模样,在香荷楼逍遥快活,然后又成功上了花船,见到了这位传说之中的仙女级别的渔芙姑娘。

“我大哥他……”左良重新坐下,缓缓问道。

瞧见左良吞吞吐吐的问话,渔芙脸一红,故作嗔怒道:“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寻常客官入了船,在我这里从来都是说说诗、下下棋,听我唱唱曲儿,看我弹弹琴!我这里可从没留宿过任何客官!”

“原来如此……”尉迟均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惹得左良差点喷出一口热茶。

“那人入了船,叩门贴就是这玉牌!倒是没有跟你这般多话……”

“唔……”左良讪然一笑,朝着尉迟均尴尬一笑。

“不过,你说,你有事相求?”渔芙这时问道。

左良点点头,看向渔芙,“我大哥左连横,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个人,唐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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