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人的小巷，昏黄的门前灯勉强映照出一小块老旧木门来，灯光时常不稳定地忽闪，通过灯光，隐隐约约能看到石墙盯有不起眼的招牌，“老洛尼克杂货店”。

屋内，烛火摇曳着，跳动的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货架上没有整齐陈列的商品，它们被杂乱地堆在地面，事实上，老洛尼克的杂货店更像是平常人家堆积破烂老旧物件的阁楼。

“叮～”

是久违的门铃响了，老洛尼克猛地从柜台下冒出头，略慌张地理了理头上的鸡窝。

“别来无恙，洛尼克先生。”

低沉的男声传出，带着亲切的问候，接着，一个黑发络腮胡男人从阴影中现身。

男人痞气的笑容还是那么让老洛尼克火大，“嘿，这儿也太昏暗了，您早该换掉这些光线微弱的蜡烛，如今可是电器时代。”

“瞧瞧，生意也找不上来。”他用指尖弹了弹架子上的灰尘，打趣道，“或许您改行卖古董会更加适合。”

老洛尼克不耐烦地打住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拉下，“不买就别碰我的商品，哈瑞斯，你还是那个冒鼻涕泡的小鬼吗，老爱动手动脚。”

“别提我小时候那一出。”哈瑞斯这时候才收起笑容，从口袋掏出事先准备的两枚金币，搁在柜台上，“我有点事找您查询，这是报酬。”

“哼，才两枚，如今的守护者真是抠门。”

边嘟囔着，老洛尼克边不动声色地将金币揣入怀中，“说吧，还有什么事是这一代引路人都无法办到的，还需要我一个退休的老不死重拾旧业。”

哈瑞斯尴尬地笑了声，抚着下巴的胡渣，耳朵微红。

“是最近发生的案件，餐厅中打斗的痕迹都在说明，一个新的超凡者，或者是地狱来的魔鬼，而新一代引路人没有足够的非凡之力，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你们就是一群废物。”老洛尼克突然接道，他神情激动，站起身瞪着哈瑞斯，大声喝道，“莫利亚王国要完蛋了，在世人眼里你们是救世主，然而这群救世主配不上世人的赞美，你们能干什么，只会找长辈哭诉的小屁孩，你们甚至不会给自己冲泡可口的奶粉，贝克尼多被玩坏，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家伙，”他骂得起劲，在哈瑞斯的视线里，老洛尼克唾沫横飞，肥肉乱颤，几乎要冲上前撸袖开打。

老洛尼克骂累了，喘口气又接着吼道，“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你，还有你的破烂团队，一天天只会上蹿下跳，卷毛狒狒都比你们有智慧，没用的东西！”

哈瑞斯懵了，至今搞不清状况，只听老洛尼克一拍桌面，声嘶力竭地叫骂道，“等你们消灭那几只躲藏在下水沟的臭虫，才有资格了解更多的隐秘，回去吧，没用的东西。”又骂了遍没用的东西，老洛尼克才神清气爽地把呆怔的哈瑞斯请出门，回头间，眼神微闪。

哈瑞斯在门口站立片刻，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杂货店，即便他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还损失了两枚金币。老洛尼克虽说寿命将尽，也不是他能惹的，感觉委屈，也只能默默往心里咽。

而老洛尼克又缓慢挪步到柜台后，静思一会，陡然“嘿嘿”笑道，“还是年轻啊。”

“洛尼克，多年过去，你还是如孩子般幼稚。”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在货架后烛光无法穿过的黑暗角落，一道黑影直挺挺地站着。

老洛尼克也不惊讶，露出怀念的神情，“你也是，还是一样的年轻模样，真是让人羡慕的能力。”

黑暗中的人影这时候才走出，老洛尼克看着他若有所思，“你真是愈发虚弱了，”老洛尼克认真打量起他来，“夜，你不该卷入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让年轻人去争吧，未来很模糊，同样也很危险，直觉告诉我的。”

“没人能准确预测未来，就算是真的危险，我也没有回头路。”夜抬起头，表情在烛火下稍稍柔和，他与昔日的老友聊着，这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一个话痨老头和一个冷面死神，真是个奇特的组合。夜与老洛尼克的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老洛尼克的独白。

“二十多年的时间，你又在哪，当然我只是问问。”显然，老洛尼克并不知道夜真实的身体状况，夜并不打算告诉他。

“办一些事情。”

老洛尼克没有多问，从柜台下抽出一份留有褶皱的表格，“你需要一个合适的新身份，”他咬住笔头思考，“隐藏你真实身份的同时，还能够应付威胁，又不会被邪恶们找到，还不能引起守护者的怀疑……真是难办啊。”

“不过。”

他话锋一转，“找我就对了，我这有一好去处，只要你费点力的事。”

这个时候，老洛尼克笑成了朵大菊花，看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尘封已久的宝藏。夜狐疑地皱眉，却没有选择拒绝。

“我相信你。”他迟疑了一瞬便又舒展眉头。

老洛尼克也不管他微僵的脸，笑呵呵地填起表，在贝克尼多，权限这块，除了“破晓”分部的头领，还无人敢跟他叫嚣，伪造身份这活自然不在话下。

夜的身份特殊，人类中，也只有他最清楚不过。

只是……

老洛尼克他又回想起，初见夜时，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神秘，他眼神中的压抑和痛苦，年轻时候的他，还不懂。

直到现在回味开来，恐怕是失去过后，深感无力和自责的心情吧，那时的他，还不够冷酷，也不够果断。

他与其他魔鬼不一样，老洛尼克的神识告诉他，夜在魔鬼中也是特殊的，他占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可能会改变战争的走向。

他不敢胡思乱想，人类企图挖掘隐秘的同时，隐秘也会诱导他，未知即是恐怖，这是所有引路人在接受特训时得到最多的警告。

一个优秀的猎人，擅于用美味的诱饵，诱导猎物，踏入可怖的陷阱。

而隐秘的诱惑，同样伴随着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