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摆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仪器，上面显示着一些威廉都无法看明白的曲线。他坐在病床上，抱着虚弱的罗琳。罗琳安然地躺在他的怀里，即使浑身连接满了管子和仪器，却不影响她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亲爱的，你该走了，时候不久了。”罗琳说。

威廉看了一下手表，缓缓地把罗琳放回到床上。

“照顾好自己，不要熬夜。”

“嗯。”威廉轻声回应。

“多吃蔬菜。”

“嗯。”

一旁的两个护士看着他们，隔着口罩都能知道他们在姨母笑。

威廉轻轻地吻了一下罗琳的额头，后者躺在床上，幸福地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星辰。威廉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对罗琳挤出一个微笑。

即使他不太会微笑。

罗琳被他逗笑了，兴奋地挥挥手，他很满足，一身的疲惫好像被横扫一空。

他跟罗琳讲述了加减乘和他的相遇，又讲起罗琳病好之后他的安排，他们在一起，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呢。”罗琳这样评价加减乘。

威廉只是点点头，他没有告诉她加减乘后来所面临的是什么，他也不确定，加减乘现在是否还活着。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完成加减乘的请求。

…………

被父亲禁足了半个多月的零一一，已经把梅林计划的全部资料看了一遍，上一次威廉提到的“重生者”，她也有所了解。只不过有一个点令她感到很奇怪，梅林计划关于“重生者”的记载很少。这个结论是她对比一些相同保密等级资料得出来的，这非常奇怪。她把这归于自己的权限等级问题。

除此之外，她也一直密切关注这前线的作战情况。虽然被禁足，但是她还是可以使用个人终端的。她通过个人终端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灰色区域交战区的事情，从最新的报告看来，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也使她更加担心加减乘的安危。

此时的她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书是纸质的，在长灵联盟之中显得很珍贵。里面的内容是上古文明的一本小说，被翻译打印之后作为一种奢侈品被售卖。这是她18岁生日那天沃尔特·查尔斯参谋长送给她的。她一直没有时间看，直到这几天闲来无事把他看完。

这本书的翻译名叫《简爱》，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响起，里面显示的是威廉研究员的呼叫。

“零一一小姐，你好。”

“你好，那个……”她迫切地问起加减乘的情况，但威廉抢先了她一步。

“加减乘先生叫我向你问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

“他没有交代什么吗？”零一一问。

“没有了……”

不愧是理科男。

“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我走的时候，他们好像刚刚被什么军队入侵了……”威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什么我回去搞研究了，就这样把。”

通讯关闭，不愧是威廉。

零一一却坐不住了。

她拿着终端，调取出所有关于灰色区域晓新星的交战情况，但很显然，作为一个技术官，她没有知道这些东西的权利，她的心情跌落到极点。

但还没等她开始胡思乱想，又一个通讯接入，这一次显示的是查尔斯。零一一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接通了。

“一一？”查尔斯的半身在终端上投影出来，他穿着长灵联盟的军装，挺着胸膛，眼神傲慢且兴奋。

“查尔斯上尉，有什么事吗？”

“一一，你还在想着那个人吗？如果我说他的星球已经毁了呢？”查尔斯的投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破碎的星球投影。

零一一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眼神慌乱。

“这是……”

“第四象限灰色区域星球，晓新星。”

话语落地，她的心脏传来一种强烈的撕裂感，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她的喉咙，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查尔斯的半身重新出现，他脸上的表情从傲慢变成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嘲弄。

“一一，忘了他，好吗？”他依旧用温柔且绅士的声音说道。

零一一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起瑞琪儿对她说过的话，但这个想法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强烈的情绪波动不允许她过多思考，她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查尔斯会错了意。

“哦？他有什么好的？”他的表情突然冷峻，紧接着投影再次消失，而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浑身血淋淋的加减乘。

“一个破烂星球，一个连航天技术都没有完善的破烂星球，就这？就一个徘徊在温饱边缘的男人，一个未开化的人，就……”

查尔斯连珠炮弹一样吐槽着加减乘，仿佛这样会让他产生某种优越感。

零一一看着投影，在接受心灵的拷问和心理的震撼的同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怎么了？”零一一问。

“不自量力，闯入我们的战舰内部，被清缴部队收拾了。”

查尔斯没有把投影放回到他身上，而是长时间地给加减乘特写。零一一看着耷拉着脑袋已无生气的加减乘，只能痛哭，过了许久，她用祈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救救他。”

“长灵联盟没有义务对这种对联盟财产造成极大损害的人给予人道救援。”

“求求……你了，救救他。”

泪水打湿了《简爱》。

“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对他实施救治，但是……”

“我答应你。”

查尔斯：“？？？”

“我还没说呢。”

“现在你可以说了。”

“留到以后吧。”查尔斯大手一挥，挂断通讯。

零一一无助地呜咽着，她第一次觉得悬窗外的星空这么冰冷。

泪水掉落的声音穿透到几十光年外，在一艘战舰的内部，查尔斯正看着地上的加减乘。

于他而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再一次把那个胜利者的笑容挂在嘴边，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好像缺失了什么。他赢了，也输得很惨，想到这里，他低下头。但随后，他看着地上的加减乘，拽紧拳头，仿佛面前这个人的命运和零一一，已经是他手里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