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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城内突然出现一群已然进入幻境或是一次入境的高手,皆以项仙甫为尊,神态各异望向西凉王赵笠。

西凉王赵笠瞪眼怒目,径直大喊一声:“赵瀮!”

“属下得令!”赵瀮不假思索的回应后,便朝远处吹出一声口哨,哨声呜咽而悲鸣长啸,一声口哨之后,紧接着远处又出现一声音律相同的哨声,连绵不绝如同烽火台蔓延。

哨声传入甘州城内各处的黑虎军营帐,营中军士犹如收到命令一般在各自部曲的统领下迅速跨上战马,铁骑铮铮有踏山跨河之势,四面八方涌进甘州城正中间,少说也有数千人。

铁骑在甘州城内踏出声如阵阵春雷,街道之上一片冷清再不见繁华市井,有战火一促即发之势。

黄伯奚向天道借一招落日吞河,已经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直接逼近项仙甫,项仙甫毫不畏惧,四境六诛术同样已是箭在弦上,阎王阁其余众人纷纷退散不敢近距离观战,身无大碍的曹轻侯一跃而起一手抱一个,将秦萧楚、苏长河带离这气象万千之地。

赵笠陈重山坐于阵中笑谈经纶,黑虎军将士横执黑铁枪,枪尖至枪身通体漆黑,令人不寒而栗,赵瀮张绣临阵于前。

眼前阵仗令赵笠眼神有些痴迷,对着身旁的陈重山说道:“重山,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场面了?”

陈重山一本正经的掐指估算,随后缓缓开口道:“估摸着得有个五六十年了。”

赵笠哈哈大笑:“重山,你老了,至少也有八九十年了,上回见到这般架势还是平定这西凉之时,那时你我还有力气跨马来回驰骋,哪像现在,躲在这群小崽子们的身后,像只缩头乌龟。”

龟道人陈重山也不反驳,淡然一笑弓着背,学那仙人单手抚须,静观眼前万千变化。

眼前万剑落日吞河率先发难一拥而上,黄伯奚大喊道:“天道,助贫道一臂之力!”身形随在这剑雨之后势如破竹,欲以万剑穿其心!

项仙甫不甘示弱,携四境六诛术傲视苍穹,也大喊一声:“四境出,诛眼明、耳敏、鼻气、舌语、身形、意念六神识!”四境六诛术,诛你武学根基六神识!

一人问天借剑身随剑雨之后飞身临空,一人手携六诛之势破空狂啸。

二人动手极为快速,一阵刺眼光线漫天弥漫,甘州城这处地界四周房屋因二人气机所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惨遭夷平,周身百米内皆是断壁残垣,那些后退不及的平民发出阵阵哀嚎。见到这番场面,陈重山忍不住一阵感慨:“可怜了寻常百姓,徒遭这横祸飞来。”

“会还的!”赵笠皱眉间冷声说道。

甘州城上方原本是万里无云,随着黄伯奚与项仙甫的招式对冲之前变成乌云密布,这一招过后,落下倾盆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

秋时落雨最显伤感,雨声滴滴答答不停歇,完全看不清方才出招二人此时的表情,只能看见二人大喘着粗气,各自的银发与黑发已经湿漉一片。

无人躲雨,如豆大的雨打在黑虎军铠甲之上,咣咣作响。镇山黑虎赵笠的头顶已经稀疏,并不在意,反而用掌做油伞撑在陈重山头顶,弓背老道见状乐呵一笑,莫名说了一句:“黄伯奚这机缘从天上来。”

二人出招碰撞过后皆是身形傲立,全身被雨水打湿的项仙甫高挂当空,从容说道:“道长竟以这问天借招的路数得以二次入境!”

黄伯奚微微一笑不答话,已下必死决心。

“道长新入境,体内必当虚弱,我项仙甫不做趁虚而入之徒,太武山见。”项仙甫丢下一句,望了眼远处昏迷的秦萧楚后转身欲走,高手对决只需一招,不需多言。

奈何如洪水般的黑虎军将士已经将项仙甫的去路围得水泄不通。

项仙甫冷哼的一声:“我项仙甫入武学一甲子,想去哪,便去哪!谁不为我开路?谁不为我让道?”话音刚落只见项仙甫忍着体内翻涌的气机,再次使出一招四境六诛术,六诛是六珠,却是取命夺魄,一招破敌足有一百六,蜂拥而至的黑虎军瞬间倒下一片,留下尸横遍地。

一招过后的项仙甫再也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淤血,捂着被太武剑贯穿的后腹,头也不回往南边而去,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的阵阵厮杀声,如一匹脱缰野马,无人能跟上他的速度。

阎王阁内的山河破九天凤啸苍鹰已经与黑虎军厮杀在一起,雨水带着血水,淌满甘州城,配上阵阵轰雷落下,配以大雨肆意妄为,此时,便是甘州城的劫难。

见项仙甫已经撤退即将远去,阎王阁众人也是且战且退,赵笠厉声道:“追,一个不留!”赵瀮张绣如猛虎出笼般一往无前。

龟道人陈重山知道再任由项仙甫这般远去只会放虎归山,当即左手生太极,右手写八卦跃上长空,身形也笔直了许多,大声喝道:“想走?可问过我陈重山是否答应!”

太极与八卦融会贯通合为一体生出一道黑白阴阳两极的光线,笔直的冲向欲要逃走的项仙甫。

只见有一少年浑身酒气,身形摇摇晃晃从城外骏马之上飞出,极为迅速的以身躯做盾,硬生生挡在陈重山的阴阳法上。

‘咣!’的一声巨响,硬接陈重山太极阴阳术的少年已被冲出老远,躺在地上享受暴雨打在身上的感觉,酒也随之醒了一大半,痴痴的嗔道:“愿求仙人抚我顶....。”

项仙甫微微转过侧颜,终究是头也不回的自行远去。

那位双手曾在百年前沾有万余人鲜血的镇山黑虎始终没出过一招半式,这辆从西凉王宫驶出的马车,又驶回西凉王宫去。

陈重山在车内连连唉声叹气,只怨自己那一招扑了个空,赵笠安慰道:“重山,你这点就不如我了,心放宽些,我赵家西凉王少说还能活存两百年,他项仙甫枉有一身天纵之才,行事却是这般不合礼法,不把我这西凉王放在眼里,我赵家哪怕到时降爵至西凉公、西凉侯,也早晚要铲平阎王阁!”

“想要铲平阎王阁,可不简单,但孤傲之人必定多引天谴,若是让项仙甫学了秦岭那位老怪的大度,才是最为棘手之事,”陈重山流露出半分失落。

赵笠闭目沉思,试图在藏满战阵兵法的腹中寻找到一星半点的解局之法。

黄伯奚对于正被黑虎军包围的阎王阁众人视而不见,对于那位醉酒少年视而不见,而是直接缓缓飘落在一处屋檐之下,曹轻侯正在此地为苏长河秦萧楚查看伤势。

因借招而进入二次入境的黄伯奚脸上并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愁容满面,忧心忡忡望着正躺在曹轻侯怀中的秦萧楚说道:“可有性命之危?”

曹轻侯脸色苍白惨淡神色萎靡,语气颤抖道:“气脉极弱,体内经脉已经损伤,只怕....。”

“只怕什么?”黄伯奚满脸焦急。

“只怕命不久了,”曹轻侯说完便轻闭双眼捏紧拳头,一腔怒火不得宣泄,有力而无处发最是憋屈。

黄伯奚不信,问道:“你这三不戒大和尚,能有几斤医术造诣?”说完便亲自上前蹲下身去查看秦萧楚伤势。

只需一会儿,老道长脸色骤变,曹轻侯说对了一半,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虽然气机孱弱,好在没有断绝,还有细微的气机在缓慢流动,又查看了苏长河一番,情况要好上许多,只是纯粹的被击昏了过去。

“项仙甫这一掌,竟比之四境六诛术还要狠些,究竟是何人想要萧楚性命,竟然是对项仙甫下了死命令?”黄伯奚感慨道。

曹轻侯不知,只能咬牙切齿。

金陵秦家在庙堂上的势力正处于后继无人的境地,要说秦家庙堂上的衰落对金陵其他两大世家而言无异于是个喜讯,但到底是哪家人在铺这张天网?这是个疑问,曹轻侯拿不准,或许秦家那位家主也拿不准。

人前谁不是毕恭毕敬使得一手庙堂术的精髓,人后谁也不敢妄加猜测各自又会是怎样的嘴脸。

黄伯奚深感秦萧楚伤势严重却又无能为力,他修道修的不是济世之道,是修身之道,此刻他脑海想起了很多,想起自己的师父,想起自己的师弟,想起太武山顶的龙象湖,想到的都是前人都是旧景,当即有感而发:“贫道于太武山上修身练气数十年,从不曾过问世事,此趟下山北上,于山鬼转野道内劝不回一人,于甘州城内保不了一人,要这一身境界有何用?”

黄伯奚的感怀,令曹轻侯一阵痴呆:“黄天师,你该入佛门。”

黄伯奚嘴角牵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苦相,自然也是知道三戒和尚这番话是无心之举,但这位活了两甲子的道长心头还是生出疑问,当即自言自语道:“都说佛门济世渡众生,如何济?如何渡?就靠体内佛心凝结而成的舍利子?”这番话,不知是在问曹轻侯,还是在问佛门之人,或许,是在问给予自己入二境寻仙路的天道。

“人说天道犹在,贫道不敢不信,贫道这身二境寻仙路的境界就来自于天道,但贫道未曾寻仙便已踏上这条路,该当如何解释?世人该当做何种感想?是说贫道窃天机,偷天象,是天贼?”

曹轻侯望着在大雨之下说出此等豁达话语的黄伯奚,不禁有些出神,这问题,他无法回答。

黄伯奚又望向秦萧楚,于心不忍的说道:“贫道与萧楚这孩子结识时间不长,这一路过来也遇见许多事情,记忆犹新的还属关内王府前的不争荣辱争口气,还属武苑内观石像时在万人注目之下的一番凌云壮志,还属方才明知不敌,却是不退的勇气!不拘小节难成大器,也必成大器!你们秦家,本该有新凤雏,只道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黄伯奚一番话引起曹轻侯的共鸣,秦家曹白虎怒火似乎燃至极限,直接站起身朝天怒吼:“项仙甫,爷爷我要掀了你的阎王阁!”风雨无情铺天盖地,淹没了曹轻侯的怒火吼声,曹轻侯眼角落下泪珠,与雨水交织混为一体,也一起滴落在地。

毫不理会暴雨无情的拍打在身上,黄伯奚也学那曹轻侯仰望天际乌云暴雨,感叹世间诸事皆是事与愿违,如若可以,真想终其一生不下太武山。

念起太武山,黄伯奚突然灵光乍现露出微笑,朝着已经失心疯般的曹轻侯说道:“太武山顶,龙象湖底,长有一株绝世水莲,寻常水莲长于湖面,它却生于湖底,已经伴随湖底老神仙的尸骸近千年,贫道幼时听师父说过那水莲是世间奇物,倘若太武山有朝一日如夕阳余晖再无振兴山门的弟子,可食用此莲重展太武雄风。此时不能求他人只能求己,轻侯,随贫道上太武山顶一趟。”

曹轻侯大悲大喜之下直接愣在原地,黄伯奚下定决心要采下这株千年水莲,似唤魂一般喊道:“曹和尚,随贫道回太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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